相见

    红楼正厅巨大,星极阁十来人显得颇是渺小,凌丛望着一身黑衣,于正首阶上的宽阔高椅上端坐。

    他眉头紧皱着,长相与凌松鸣有五分相似,相同的剑眉阔眼,却不带半分少年的疑惑和跳脱,而是深沉如黑潭。

    嘴角也因常年不笑而向下垂着,一身气势冷如冬日大雪封山,其实是让人害怕的。可今日钟莹这初出茅庐的阁主像吃了熊胆似的,丝毫不怕他,反而有些咄咄逼人。

    “项枢是谁,岱阳不认识这号人,钟姑娘找错地方了。”凌丛望开口,声音也是冷冷的,透着上位者的压力。

    “凌掌门不认识,令妹可是与他交情不浅,怕是连他身上有几颗痣都清清楚楚……”钟莹冷笑着,金鳞司来了,她更无所顾忌,“把凌映雪叫出来,事情自然明了。”

    凌丛望神色一凛。

    钟莹如今是一门之主,也拿出气势,分毫不让。

    厅内僵持不下。

    晏和无心再听,低声对庄思飞说了句话,他便出去了。

    没过多久,刘锵带着凌映雪来到了此处。

    凌映雪一脸不情愿,显然是被迫而来,见到晏和,好似没有过恩怨地对他展颜,笑得纯然。

    雪肤花貌绽开娇媚之色,端地迷人,可惜晏和视若无睹,让人带她穿过侧门,闯入了正厅。

    见到凌映雪,钟莹立刻指挥人围了过去。凌丛望看了凌映雪一眼,从座上下来,朝晏王迎去。

    “王爷亲自上门,未能远迎,请王爷见谅。”凌丛望表情淡然,礼数却周到。

    钟莹本想立刻朝凌映雪发难,见状也朝晏和行礼,“星极阁阁主钟莹,见过晏王。”她倒是比凌丛望的背挺得还直,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仿佛星极阁是闻名遐迩的天下大派。

    晏和觑她一眼,看向她身后,倒是看见了熟悉的身形。

    她穿着星极阁门人的服饰,手上拿着与他们一样的剑,侧身对他,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可晏和光是看见那一只耳朵,就已经认出她来。

    晏和的脸色有一瞬间和缓,凌丛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还以为他对钟莹有什么好感。

    可他转向他的神情分明深沉无波,“本王听钟阁主说凌姑娘认识项枢,还请凌掌门理清此事,帮本王把项枢找出来。”他语声轻慢,并不给人压迫感,但仅这一句,便把事情推到了凌丛望身上,让他不能再置身事外。

    晏王坐镇,钟莹便收敛了许多,先前她是怕晏王的,但因着魏不绝的好性子,和卫鬃的协助,她觉得晏王也很和善。

    凌丛望问凌映雪是否认识项枢,她自然矢口否认。

    钟莹早料到如此,她没有抓着不放,转而问起钟焕的事。前几日闹得很大,在场的人都看见了,凌涧淼也能作证。

    凌映雪不能再说不认识,只能笑笑说:“我已经说了不爱他,是令兄非要跟来,我一介女子,如何拗得过他。”

    钟莹做足了准备,让手下拿出一沓信件,全是凌映雪写给他的情信。一封封看去,前因后果清清楚楚,包括她说的她的母亲让他坐上星极阁阁主位置,才肯考虑让她嫁给他。

    “凌姑娘不记得,可以比对笔迹。”钟莹冷笑道。

    凌映雪无可辩驳,便冷道:“我只是如此一说,他如何做关我什么事。”

    “这算是我哥咎由自取,那这个呢?”钟莹亲自拿出一封信,展开了给众人看。

    上面分明写着,让项枢对钟老阁主下毒,便可解除与钟莹的婚约,与她双宿双飞。

    凌映雪瞪大了眼,这些信,她分明让项枢烧了的。

    钟莹为她解答:“凌姑娘有所不知,项枢有个习惯,珍视的东西一样舍不得丢,最喜欢藏在墙缝里,凌姑娘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我只是随口一说,哪知道他做了什么,钟姑娘仅凭这一封信就要定罪,未免太欺负人了。”凌映雪红着眼眶,却不知看向何人合适,偌大的厅堂里面,所有人都冷漠看着她,包括她的亲哥哥。

    “莫要再装模作样,凌映雪,我今日来,便是要讨一个公道,不管你是大方认了,还是抵死不从,我都不会放过你。”钟莹冷道。

    “大哥,我没有。”凌映雪看向凌丛望。

    凌丛望看着她,目光不比旁人暖多少,“妹妹若是知道项枢的下落,便告诉王爷吧。”

    凌映雪转而看向晏和,笑容有些僵硬道:“王爷,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即便我跟他有旧情,那都过去了,他去哪跟我没关系。”

    晏和开口道:“只要他认识你即可,带走。”

    晏和说着要走,刘锵着人押着她,她如何挣扎哀求,金鳞卫都无动于衷。

    钟莹冷哼一声,带人跟上去。

    魏绵走在后头,注意着凌丛望的神色,他不喜欢凌映雪,前些日子她已经探明,不拦着情理之中,凤丹染却是重视凌映雪的,眼下金鳞司几乎把岱阳山庄翻了个遍,她不可能不知道,竟然还不现身。

    果然,还未走出正阳顶,凤丹染带着人匆匆赶来,朝晏和求情。

    凤丹染年纪不轻了,却仍旧拥有无法忽略的美丽,凌映雪像极了她,可以想见年轻时的风华绝代。可惜这些年精于算计,风情万种染上风霜和老练,后头还藏着凌厉。她对着晏和盈盈下拜,晏和只是侧目瞥了她一眼。

    凤丹染立起来说:“我女儿是被项枢胁迫的,我知道他在哪,请王爷跟我来,助我擒了那贼子。”

    众人无有不意外的。

    凤丹染说完就要引路,晏和没有犹豫跟上,钟莹也不落后,凌丛望也跟在金鳞卫之后去了。

    走下正阳顶,又绕了几条小路,到得一处杉树阴翳处。

    凤丹染指着不远处一间小屋:“就在那。”

    晏和要亲自过去,庄思飞走在他前头,其余金鳞卫都守在后头戒备。

    “王爷小心,这个人凶恶残暴,别伤了。”凌映雪在后面娇声说。

    她话音刚落,屋里起了动静,项枢破门而出,一双红瞳看向凌映雪看着的晏和。

    魏绵皱眉拍了拍钟莹肩头,钟莹大呼:“王爷,他要杀凌映雪相好的!方才是故意对你说话!”

    话音刚落,项枢停住转头看了她一眼。

    钟莹戒备起来,却见项枢并不朝她攻击,也没有到晏王那去,而是飞快闪到凌映雪身边,金鳞卫退而不攻,他一把抓住了凌映雪。

    “项少侠,我不能跟你走,除非你杀了他们。”凌映雪脸色复杂,又是哀求又是狠厉。

    项枢面无表情,一脚朝她小腿踹去,咔嚓一声,骨头碎裂。

    凌映雪惨叫一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映雪!”凤丹染慌了,“快救救我女儿!”

    听得她的令,只有几个岱阳弟子上前,不过是以卵击石,瞬间败下阵来。

    项枢夺了一把剑,徒手折了,拿着半截剑,往凌映雪脸上刺去。

    凌映雪恐惧万分,“阿枢,我是映雪啊,放开我,求求你——”

    项枢毫不手软,一剑划下,剑光斜跨一整张脸,从左侧额角到右侧下颌,左边眼球破裂,一整条伤口深可见骨。

    凌映雪满脸是血,如美丽的凌霄花破裂,悲痛欲绝,哭声令人头皮发麻,一口气没上来,捂着眼洞昏死过去。

    凤丹染惊呼卡在喉咙。恨恨盯着项枢,却不敢过去救自己的女儿。

    项枢没有杀凌映雪,紧紧握着手中断剑,鲜血从指缝不住渗出,滴落在地。他眼瞳红黑交替,转身在人群中很容易找到红衣姑娘,他看向她。

    钟莹浑身戒备,右手已经握住剑柄,她身后的人更加戒备。

    人心变幻莫测,捉摸不透,身在局中之人尚且迷惑,何况是不知始末的人。

    项枢举剑的手抬起,绿光闪过防备,却见他反手把断剑刺向了自己的心脏,再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场面静了片刻,魏绵低声喊了槐影,一前一后奔了过去。

    两个星极阁弟子飞快跑过去,跪地相救,晏和示意金鳞司不动。

    心脉破碎,槐影救不了,朝魏绵示意。

    “阁主。”魏绵转头让钟莹过来。

    钟莹神色复杂,过去蹲在他身边。

    “快问他。”魏绵说。

    槐影以银针封住了他身上各处穴道,能支撑片刻。

    “谁给你的淬心诀。”钟莹问,因心中震动而声音沙哑。

    他们的声音不低,耳力好的都能听见。

    “一个,穿青衣的蒙面,女人。”项枢说。

    “叫什么名字。”钟莹继续问。

    “她让我叫她,孙姑姑。”项枢没有停顿,“莹儿,我对不起你。我早就该,以死谢罪,阁主是我,害的。”

    钟莹脸色大变。

    “我终于……勇敢了一回。”他说着,浑身抽搐,血气上涌,露出皮肤的地方变得通红,嘴里溢出大口大口鲜血,接着是鼻腔,双眼。

    仿佛血液从筋脉里渗出,浸透全身,从身体所有孔洞溢出。

    他再不能说话,血液从七窍汩汩流出,直到流尽,再没有生机。

    魏绵心头被一阵冰寒包裹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槐影还握着他的手腕细细查看,眉头越皱越紧。

    钟莹则是神色几度变幻,眼看项枢的身体从鲜红变作青白,没有了气息,槐影也停手朝魏绵摇头。

    趁还没有多少人记住她的样貌,竹月把面具递给魏绵,她接过戴上了。

    许多人这才发现她是魏不绝。

    原来星极阁此次度过危机,是他在后面帮助,凌丛望正视了他一眼。

    上次见面还是十多年前,当年他还是个六岁孩童,跟着魏天行和顾莞之来岱阳做客,除了跟凌松鸣打架赢了之外,他对他没有任何印象。

    “魏少主来岱阳,何故隐匿身份?”凌丛望看着他,语气不善。

    “我孤霞山与岱阳久无来往,无故登门难免不雅,便准备了这一份大礼,凌掌门可还满意?”魏绵立起来看向凌丛望,语声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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