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

    晏和迎着孙莲青的目光,面不改色,“你拿我父王当年对凌家的愧疚,做了多少事,本王心里有数。淬心决蚕食心力,你又能撑得多久,天下如何沧桑,始终会归于正道,你要做的,只是蚍蜉撼树,没有意义。”

    孙莲青嗤笑晏和与她讲道理,她反问过去:“何谓正道,晏王府的道是正道,我的道就非正道了么?晏和,你如今没有资格判我为邪道。”

    孙莲青说着,飞掠起身,朝着他攻击而来。晏和不动声色抵挡,劲力于半空相接后荡开,令朝阳也起了波澜。

    绝顶高手之间,只需一招便可分出胜负,晏和眼眸一闪,孙莲青稳稳落地。

    他已经不是她的对手。

    孙莲青却并不高兴:“晏和,我对你很失望。苏余庆半生功力给了你,你竟浪费了。”

    晏和没有接话。

    “胜者的道才是正道。你若输给我,便只能加入我的道。只要你归顺于我,我可以遂了你所有的愿,无论光明还是阴暗,只要你想要。”孙莲青声音里少见地显露出情绪,是胜利者的慨然。

    “你要做什么?”晏和问,仿佛产生了动摇。

    孙莲青不介意让他知道:“我要这天下只有我的道,万道合一,到时无所谓邪恶,无所谓不公,无所谓痛苦。”

    听完她说的话,晏和有些震惊,他十分好奇,“是什么让你有如此狂妄的想法?”

    “狂妄么,晏和,是你太谨小慎微。”孙莲青不以为意,“既有此绝世的武功,却困于可笑的情感,做事瞻前顾后,你若与我合作,万道合一,不是难事。”

    “是吗,那你说来听听,要如何实现?”

    孙莲青轻笑:“顺道者留,逆道者去。你我有这个实力。”

    “苏夫人有此志向,本王佩服,若你真能消灭所谓邪恶、不公和痛苦,我求之不得,可本王自认做不到,历来多少仁人志士倾其一生也只能把它们减少分毫,苏夫人也不必做这等无用之事,不如加入我晏王府,助本王维持江湖须臾安宁。”

    孙莲青只当他懦弱,不再多费口舌,“那不才便做给你看。”

    晏和皱眉看她。

    “晏和,我不杀你,我给你机会,只要你不死,随时可以反悔。”孙莲青走时道。

    晏和眼看她离去,无法去追,孙莲青的心智远远超出他的预料,她竟超脱了仇恨,生出更高远的志向。

    是了,也只有她如此才能活到今日。

    晏和生出更巨大的忧虑,她所说的道,晏和坚信无人能够达到,如果她所信为真,若不折戟而返,一意孤行下去,那将为江湖带来一场浩劫。

    遍观天下,还有谁能阻止她,令她折戟?

    晏和抬起手,想感受朝阳,边塞的风没有丝毫温度,冷冽如刀,刮得他心口发寒。

    .

    来君啸的情况很不好。

    无忧散失效后,他醒来记起自己杀了门人,又手脚被废,痛苦万分,虽然没有发狂,心力快要耗尽,也活不了多久。

    谢芷兰废寝忘食翻找医书,没有找到天元神灸的只言片语。

    槐影告诉她,天元神灸需医圣手传,书上没有记载。

    她已经知道,用了这个神灸会减寿,但她没有退缩,反之,她更想要知道,究竟是何种神妙的针灸之法,有如此奇效。

    三日后她下山,手里抱着几本书,来问水立刻迎上来。

    “谢姑娘,可有办法了?”来问水停步抱拳问她。

    谢芷兰脚步不停:“要试。”说着快步进了医馆,上楼而去。

    门外候诊的数十人看着她,仿佛看见了希望,皆目送她而去。

    谢芷兰默然不语,动作坚定,摊开书,摆开银针,却在下针前对来问水说:“这一针下去,我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来问水怔住了。

    谢芷兰沉吟片刻,直接摘下了幕篱,丢在一旁。

    来问水忙转头避开,却听她说:“来公子正人君子,那日已经见过了,不必如此避讳。”

    来问水终于看向她,她生得很是好看,周身气度也与他见过的女子不一样,如一支幽兰,开在空谷,不期盼,不骄傲,安静自若,无丝毫攻击性,眼眸温柔如水,此时却平湖起波澜般透着壮阔。

    “但我保证这次死不了。”谢芷兰仿佛没有看见他眼中的惊艳,对他说。

    “那便请谢姑娘施针。”来问水道。

    谢芷兰没有犹豫,翻开书册,一边看书一边在来君啸左边心口对着书扎针。

    她竟是现学现卖!来问水大惊,想叫停已经来不及。

    房中没有其他人,来问水比谢芷兰还紧张,呼吸都不敢重了,怕扰乱谢芷兰的思绪,他父亲就要横死当场。

    过了半个时辰,谢芷兰针灸完了,转头看来问水,他额间跟她一样,挂着密密的汗珠。

    谢芷兰想笑,扯了下嘴角,摸了一下来君啸的脉象,松了一口气,脑子眩晕,幸好来问水扶住了她。

    谢芷兰想挣脱,实在没有半分力气,魏绵走了几日,她便有几日没有睡觉和进食。

    来问水没有耽搁,把她放在旁边椅子里。

    “来家主暂时没事了。”谢芷兰虚弱道。

    来问水看了一眼父亲,转头皱眉问她:“你怎么了?”

    “大概是饿极了。”谢芷兰有些不好意思。

    “我去给你找吃的。”来问水说着就走了。等他拿着食物进来,谢芷兰已经靠着椅子睡着了。

    谢芷兰夜半饿醒,已在医馆的卧房中。翠雀守在旁边打瞌睡,她饿得没有力气,动了动手,翠雀便醒了。

    “小姐你吓死我了。”翠雀赶紧过去,把她扶起来,又端来清粥和几样小菜。

    下午茶马道的人急急来传话,说她晕倒了,她连忙下山,看到谢芷兰已经在这房里。来问水守在外面,倒是守礼。

    翠雀对来问水印象不错,还是对谢芷兰说:“那来君啸与你无亲无故,还是个杀了很多人的狂魔,小姐何必废寝忘食救他。”

    “翠雀,你跟着魏大哥学武,难道没发现,他教你的都是杀人的招数,而这里的人身上都背着不下数条人命吗?”谢芷兰慢慢吃着,与她聊天。

    翠雀竟是少有的能修木神四象的可造之材,魏不琢对她倒是比对谢芷兰上心。

    翠雀岂能不知,孤霞山半山遍植的钩吻草,见血断肠,而她所学驱使叶片伤人的招数,便是奔着杀人而去。

    “不一样,我们这是为了自保。”翠雀定定说。

    “日后来孤霞山闹事的或许也认为自己是正义之士。”谢芷兰说,“江湖的规矩和上京不一样,没有对错可言,只有立场分明,魏绵要我救,我信她,便去救,何况,我自己也愿意医治他。”

    翠雀还没接话,外面有人推开门说道:“那也不必如此劳心劳力。”

    “你回来了。”谢芷兰看着魏绵说。

    魏绵点头,关上门摘下面具。她回来便去看来君啸,槐影说他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来问水提到谢芷兰为了救他,三日三夜废寝忘食,翻找救他的方法,她便赶了过来。

    魏绵朝着翠雀笑道:“翠雀跟着我哥学武。使给我看看。”

    翠雀来了这里才知道魏绵的身份比她想的还要高,她管着一座山,山下这座花团锦簇,虽比上京小,但似乎比上京还富裕的落霞城里,人人尊她一声少主,背地里提及她也满是尊敬。她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她会不把平乐和三皇子放在眼里。

    翠雀有些紧张,对着房里的文竹使出手诀,将一片叶子分离下来,歪歪扭扭引到了魏绵眼前,没稳住片刻就飘落了。

    “不错。”魏绵赞道,“勤加练习,三五年就能杀人于无形了。”

    翠雀大骇。魏绵笑起来,转向谢芷兰,“你呢,有没有试试练武?”

    谢芷兰摇头,“不感兴趣,只想学医。”

    “魏琮说你是医道天才……”魏绵的话起了个头,想到什么似的,止住了话。

    谢芷兰却接过去:“我能感觉到我是。魏绵,你知道吗,来这里之前,我从未觉得如此痛快过。先前二十年我都白活了,那些家长里短,儿女情长浪费了我三成生命,我只想快些学好医术,将天下所有病症全部治好,甚至不是为了救人,就为了攻克难治的病。”

    “先前我不信,现在信了。”魏绵笑道,“你要是早点来就好了。我们的外祖父是医圣,当年千方百计想让我学医,我不肯,我跟你相反,我只想学武,不为了杀人,只为了打败所有人,夺得天下第一。”

    谢芷兰看着她,眼眶湿润起来:“阔别十八年,能与你重逢,真好。”

    她们是双生子,在母亲身体里,曾亲密无间,一朝分离,天南地北,十八年后重逢时,一眼便看出有渊源,而现在,不用看,说出各自的天赋志向,也异曲同工。

    魏绵也有些动容,沉吟片刻换了话题:“我娘年逾四十,也不敢说包治百病,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要急于一时。”

    “好。”谢芷兰答应。这话最开始魏琮也跟她说过,她听了,魏绵回来才又犯了。

    “来君啸交给你,让他尽可能多活些时日。”魏绵道,“江湖事情复杂,你还弄不明白,暂时不要出落霞城,这次离开,我应该不会再久久不回,如果有事,让魏琮给我传信。”

    听她说还要离开,谢芷兰怔了片刻。

    魏绵想了想又叮嘱:“江湖虽然常打打杀杀,但自有一套规则,你们很快就会适应。出了任何事都不要怕,保命要紧。学医之余,学些毒术吧。”

    谢芷兰已经适应了许多,也不嫌魏绵啰嗦,点头答应着。

    魏绵在落霞城逗留一日,实在不能再留,必须回上京找晏和,她才动身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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