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

    槐影急忙爬起来,回头瞥了一眼屋内神情变幻的两人,飞快跑了下去。

    外头骄阳似火,而屋内昏暗,魏绵戴着斗笠,在阶下只看见槐影和竹月在门口推搡,里面的情形不显露。

    魏绵让槐影扶着,还是走不动,干脆拉着他让他背她,槐影迟疑她也不觉有异,伏在他身上嘴里念念有词:“这些日子你死哪去了,到处寻你不着,差点误了大事。”

    魏绵来时跟桐雨打了一架,又走了许久的路,实在累极,靠在槐影身上,头都抬不起来。

    槐影不答,她继续对他低声抱怨:“桐雨已经不是当初的她了,她早已是魏不琢的人,亏我还对她念念不忘,今日竟然拦着我,不让我下山。

    “我是伤了不是死了,收拾一个她绰绰有余,我就是爬也要爬来见……”魏绵终于看见堂里站着的人,没说完的话及时打住。

    她的话,晏和听得清清楚楚,她应该是要说爬也要爬来见他,他没有多高兴,反而更深沉地看了一眼魏不琢。

    魏不琢已经想好说辞,一边去接她下来一边道:“你怎么下山来了,我还想接了晏王上山给你个惊喜呢。”

    魏绵戴着斗笠,神色不明,她看了看两人,想到方才的话他们应该都听到了。

    魏琮嬉皮笑脸,魏绵一时也没力气骂他,在纱帘后翻着白眼,声音平稳道:“大哥辛苦了,你先忙你的,这两日都别来找我。”

    魏琮走得不情不愿,槐影得了魏绵信任,脊背挺得越发直,他跟着走了,竹月也不敢再留。

    医馆后院还有不少药童,魏绵走了几步,坐在椅子里对晏和说:“他们怠慢你了,王爷见谅。”

    晏和笑笑,仿佛没放在心上:“身子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亏了弗忧道长辛勤帮我疗伤。”魏绵没忘记弗忧让她跟晏和说说好话。

    晏和走过去坐在她旁边,中间隔了一方小小的桌子。

    魏绵很累,手肘撑着桌子,闭眼休息,晏和陪她安静坐着。

    魏绵歇好了,动了动手,碰到晏和的手指,晏和抖了一下,她勾了勾唇,把他要收回去的手勾住,勾回去还不算,还按着他的手把玩。

    晏和任由她的食指在他手心打着圈,又看着她一根根手指扣入他的指缝,偏不握住,揉捏两下又松开,又状似随意地捏他的手指,从拇指一根根捏到小指,又从小指捏回拇指,数数一般地乐此不疲。

    先时还注意着周围动静,渐渐地脸发烫脑子发胀,仿佛五感尽失,只能感觉到她手的温度和触感,不那么嫩滑,因着练剑而生的茧划得他的手心痒痒的,连着心头也漾起一阵阵酥麻。

    晏和正欲回手抓住她的手,停止她的胡作非为,她忽地抽回了手,同时内间有药童走了出来。

    他果然是五感尽失,连药童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魏绵戴着斗笠,看不见神色,但晏和确信她在笑。

    落霞城里几乎人人都认得魏绵的身形,晏和又是出现便引人注目的存在,魏绵思虑再三,还是带晏和上了孤霞山。

    孤霞山山腰的钩吻草随风而荡,时近五月,浅金色花苞遍结,有早开的已吐出小小的黄色花蕊,若是不知其致命,不可谓不赏心悦目。

    过了山腰,晏和便背着魏绵上山。她实际上没这么虚弱,只是和桐雨打架耗了些体力,已经恢复了不少。

    晏和要背,她便也心安理得。

    山路陡峭,晏和走得很稳当,魏绵想起往事,笑着在他耳边说话:“当初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输给你。”

    晏和也笑着回她,“你那时是真冲着送命来的。”

    “但你没有杀我,还逗我,所以我一直知道,你是个假阎王。”魏绵也笑,气息喷在晏和颈侧,热热的,痒痒的。

    晏和顿了片刻问:“所以才不怕本王的吗?”

    “非也。你就是真阎王我也不怕。”

    “胆大包天。”晏和笑。

    “我胆大是其一。还因为阎王管人死,也管人生,你说的。”

    山鸟归巢,斜阳遍撒,金光笼罩着晏和的一侧脸颊,他仿佛闻到了太阳的味道。他将魏绵往上颠了颠,背着她的手攥得更紧,笑道:“你倒是记得清楚。”

    “我生平第一次输得这样彻底,怎么能忘。”魏绵笑着,用鼻头蹭了蹭晏和的耳垂。

    晏和的耳垂发红发热,毫无威严地轻斥:“别闹。”

    路上还有人,魏绵适可而止,转头看向夕阳,闭上眼感受阳光的温度,鼻端萦绕着晏和的味道,清冽,好似还有些甘甜。

    魏绵在晏和背上睡着了,醒来时已经在自己的房里。

    槐影守在院里,正在点廊下的灯笼。魏绵冲出来问:“我的客人呢?”

    “公子在招待。”槐影放低了声音,“王爷背你上山,公子也看到了,他做事有分寸的。”

    魏绵不确定魏琮在担心什么,她心里没底,忍不住问槐影:“你也跟他想的一样吗?”

    “想什么?”槐影装傻。

    “觉得晏和不好?”

    槐影点头又摇头,皱着脸道:“他好不好我们都无法置喙,只是,眼下江湖风波平息,他还是没有任何表示,为你觉得不平罢了,公子应当也是这样想的。”

    魏绵笑了笑:“只是这样么?”

    槐影点头,魏绵接着说:“他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他此生若要娶妻,非我不可,我确信。”

    槐影眼睛一亮。

    魏绵肃着脸道:“别跟任何人说。竹月这小子也不单纯,我只信任你。”

    “绵绵你慧眼识珠!”

    “别卖乖。去,传本少主的令,我要见晏王,一个字也不必解释。”

    “好嘞。”槐影屁颠屁颠去了。

    魏绵传了饭,又沐浴了一番,在衣柜前想挑一件好看的衣裳,发现全是大同小异的男装,便也作罢了。

    没多久晏和就来了,站在那花墙下等着,魏绵出来迎,见他偏冷的脸色被花墙映得泛出艳红,秀色可餐至极。

    魏绵一本正经请他进屋,又肃着脸支开女使,叮嘱她们:“不得来打扰。”

    关了厅门,把晏和拉进卧房,谨慎起见,连卧房的灯都不点。

    解毒这许多次,还是第一次这样偷偷摸摸的,两人坐在床沿,半晌没有说话。

    晏和心里沉重,僵直着一动也不动。却听魏绵有些慨然地说:“晏和,其实没有这毒,我也想这样对你。”

    晏和明日就要离开,魏绵不想再浪费时间,抱上晏和,闷在他怀里说:“这些日子闲在孤霞山,想你得紧。你也想我对不对?”

    晏和没有吭声。魏绵也不追问,上手捧着他的脸,挨了挨鼻头,嘴唇深深印上他的。

    魏绵还未毒发,晏和想克制,没能成功。他拉下魏绵的手,用力捏了捏,紧扣她的手指,把她按倒,亲了亲她的手心。白日里就是这只手撩拨的他。晏和情动难抑,却没忘记她的伤,在她耳边问:“受得住吗?”

    “没问题。”

    “不要逞强。”

    “不然我自己来?”

    晏和笑了一声,再不客气,笑道:“疼就说,有别的办法。”

    “你废话好多。”魏绵咬着红唇喘道。

    晏和彻底封住她的唇舌,二人都不再出声。

    门外的光线投进来,照不见榻上人影,屋里只闻压抑的喘息。

    魏绵不知何时毒发的,解毒的感觉却清晰,她不敢出声,掐着晏和的手臂,抱了他许久才平静下来。

    魏绵枕着晏和的手臂,闭着眼一动不动。

    晏和想抽出手准备离开,魏绵呢喃出声:“再等等。你的脸还很红。”

    晏和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脸,确实热度不低。

    魏绵背对着他,一手与他十指相扣,一手上下摩挲他手腕上的平安绳。

    她绑上这平安结后,晏和没有摘下来过,红绳鲜艳如初,看来物有所值。

    晏和又动了动手,他必须得走了,魏绵忽然道:“晏和,寻得苏月意踪迹,记得来通知我一声。我要亲手报仇。”

    “嗯。”晏和只淡淡回她。

    “下个月我就恢复如初了,到时我来找你。”

    “恢复得如何你说了不算。”晏和不答应。

    “那我等你,江湖上的事不那么紧迫,我会等到你来为止。”

    “好。”晏和这下答应得干脆,“到时我早些来,我带你去别处。”

    魏绵突然勾起笑:“今晚是不是不太满足?”

    “……没有。”

    魏绵要转过身去看他,晏和趁机抽出手臂,翻身下了床。

    魏绵早已困乏,没有再逗他。

    晏和背对门口的灯光,对她轻声道:“我走了。”

    “嗯。”魏绵昏昏欲睡,见他背影消失在门口,合上眼便睡了。

    魏绵第二日醒来,房中空空,跑到外间一问,女使说:“晏王早上来过,少主还在熟睡,他便自行离开了。”

    魏绵心里空落落的,恨不得追上去,跟他一起走,最终还是按捺住了冲动。

    晏和也是一步三回头地下了山,没能等到魏绵来送,下了山,临走前去找到躲在顾氏医馆的弗忧。

    弗忧的惴惴不安全写在了脸上。晏和问他魏绵的身体恢复得如何,他老老实实回答:“恢复了五六成。要完全复原的话,还要一个多月。”

    晏和脸色终于松快了些,对他行了一礼道:“师父,这些日子徒儿失礼了。”

    “没有没有,师父自作自受。”弗忧苦笑。

    “不,徒儿其实该感谢你。”

    “真的?”弗忧见他是认真的,有些不敢相信。

    晏和有些想笑,他们两个,不看年纪,倒是他更像长辈。

    晏和想了想,还是跟弗忧说明白:“她昏迷不醒的时候,徒儿确实怨过你,怨你把她拉进来,让她替我承受这些痛苦。不过她化险为夷,我便很快想通了。

    “她比我想过的还要好上千万倍。眼下徒儿跟她在一起时,只觉分分秒秒都是恩赐。”

    弗忧展颜笑起来:“什么恩赐不恩赐的,你们日子还长得很,你放心,师父一定把她治得完好如初!”

    “多谢师父。”晏和要的就是弗忧这般反应。

    弗忧虽然有时不靠谱,但却是真心待他好,而且他会纵容晏和的任何想法。

    果然弗忧劝他:“眼下江湖上风波平息,你要舍不得这丫头,不如别走了,她也会很高兴的。”

    “现在不是时候。”晏和回答,神色无波。

    弗忧知道多说无用,想拉起他的手探脉,他避开他,将手背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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