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局

    魏绵快马加鞭赶到上京,一路所见皆是平静,到了金鳞司门口,守卫不认识她,刚想表明身份,凌松鸣出来了。

    魏绵装作不认识他,他倒是一眼认出了她。

    “不绝?”凌松鸣很喜悦。

    魏绵点点头。凌松鸣猝然凑得极近,鼓着牛眼打量她的斗笠,魏绵僵了片刻才明白,他在试图看出她的长相。

    魏绵后退一步,“滚。”

    凌松鸣摸摸鼻头笑了起来:“伤全好了?”

    魏绵嗯了一声,看向门内,凌松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找王爷吧,他忙着呢。”

    魏绵早注意到正堂外面有一堆人,不是金鳞司的,遂问:“什么人?”

    “朝廷的人,不知道什么事,闭门许久了。”

    魏绵抬头去看,凌松鸣挪过来挡住她的视线。

    “我哥把凌日剑传给我了,如今我今非昔比,跟我练练?”凌松鸣抱着剑,扬着脖子,摆出神秘的表情。

    魏绵笑笑:“行,让我看看你有多少长进。”

    魏绵大发善心,答应了他,凌松鸣掩住激动,维持他高手的冷峻。

    凌松鸣果然大有长进,他的凌日十三剑已练到了十一层,加上凌日剑,可与一年前的魏不绝一较高低,可惜,他大有长进,魏不绝却是比曾经的她高了两倍不止。

    于武道上,凌松鸣是极好的对手和伙伴,他百折不挠,至阳至明,如今连求胜的心也淡了,他专于此道,却并不一定要赢得魏不绝,只要有所进益,他便如获至宝。

    魏绵不用万木春和风雨剑,与凌松鸣对阵,打得酣畅淋漓。

    “不错。”魏不绝诚心夸他。

    凌松鸣被他夸上一句,便如得了糖吃的小孩,满足得喜笑颜开,“走,请你喝酒!”

    与凌松鸣也算得上生死之交了,魏绵难以推却,随意寻了个酒楼。

    好酒好菜上来,凌松鸣喝了几杯便有些上头,絮絮说起在剑南的事,提到苏月意说自己识人不明,又是哭又是笑,还道歉说没保护好她,她受伤时他也不好受,都没去看她。

    魏绵哭笑不得,她不胜酒力,彻底醉过去前,与凌松鸣道别,回了秋水小筑。

    许久没有回来,黎叔见到她也不惊讶,好在房间打理得好,魏绵进屋就倒在榻上。

    昏昏沉沉之际,听得有人从外掀开窗户翻了进来。

    魏绵警惕着,不动弹,待来人走近,手指微动,一支风雨剑朝他刺去。

    来人挡了,又是数支风雨剑加身,竟再次挡下,魏绵挺身坐了起来。

    晏和赶紧出声,“是我。”

    听见晏和的声音,魏绵神思一松,咚一声软倒回床上。

    晏和点了烛火凑过去,见魏绵脸颊酡红,身上酒气不淡。

    晏和坐在床沿,摸了摸她的脸,“喝酒了?”

    “小酌。”魏绵动动嘴唇,声音很低。

    “醉成这样了。”晏和声音带笑。

    魏绵几乎要睡着了,听得他笑,睁开眼看他,烛火映得他眉目如画,她勾了勾唇,翻了个身拉着他的手,呢喃道,“想你了。”

    魏绵双眼潋滟如平湖秋色,晏和任她捏着他的手,见她说完就立刻睡了过去,有些好笑。

    傍晚送走了扈明燧,他才知道她来了上京,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料理朝廷的事,忙到深夜,事情没完,还是想来看她一眼。

    不想她醉得不省人事,晏和看了她一眼,帮她脱了鞋,松了衣裳,又放下帐子,坐着陪了她一会儿,便又回了金鳞司。

    料想晏和应该很忙,魏绵第二日也没有去找他,整日在秋水小筑练剑,两日后,凌松鸣突然与她道别。

    “王爷派我去保护一个人,等我回来再跟你切磋。”这几日凌松鸣日日找她比武,她乐意奉陪,突然说要走,魏绵便问他去保护什么人。

    “当朝太子。”说起这个,凌松鸣不无自豪,“说是西边战事吃紧,皇帝让他去督战什么的,王爷说他不能死,遍观整个金鳞司只有我能担此重任。”

    魏绵察觉出不寻常,料想凌松鸣知道得不多,魏绵只叮嘱他务必谨慎,不要轻敌。

    凌松鸣松快应下,匆匆离去。

    第二日,大军出城。

    魏绵在人群中探看,果见领军的是太子。

    周际身姿挺拔,身负长剑,着铠甲,驾骏马,神情深沉,不露情绪,颇有些大将之风。

    百姓夹道欢送,人群中有两名男子在议论,魏绵仔细听着。

    “太子殿下此去,定能打得戎人毫无还手之力!”

    “唉,僵持了这大半年,太子去能顶什么用,皇帝也就给了他一万兵马,恐怕啊……”另一男子耳语,魏绵听了个清楚。

    “……是那位使计让他去送死的。”

    说完两人都露出讳莫如深的神情。

    魏绵从人群中离开,去了刘宅,时近七月,刘宅里的茶花彻底开败,芸娘每日差人洒扫,花圃里不见枯枝败花,一派绿意盎然。魏绵无心欣赏,让芸娘把慕纭请了来。

    魏绵等了不久,慕纭风风火火赶来了。

    “少主,你终于回来了。”慕纭一来就说到,“上次我在你这里晾着的画像,是怎么流出去一张,到了晏王手里的?”

    魏绵不明所以,搪塞道:“我怎么知道,我这院子也没有别的人来。”

    “那是你那男宠给我拿走的?他还认识晏王!”

    “怎么了,很大的事么?”魏绵不答反问。

    慕纭抱怨道:“有一张画像不知怎的到了晏王手里,晏王找到苏胤来问,知道是我画的,但那画像还未张贴出去,我有嘴都说不清,苏胤与我别扭了半个多月呢。”

    慕纭心大,又确实问心无愧,不甚在意此事,苏胤却心思缜密,认定此间有猫腻,可慕纭虽然心虚,但还算讲义气,为了保住魏绵的秘密,对他所在意的细节理直气壮。

    最终还是苏胤几番试探晏和,没发现他们有私情,虽然慕纭定是有所隐瞒,他还是妥协了,只不过总没有之前亲厚。

    慕纭苦不堪言,几乎就要把魏绵的秘密抖搂给苏胤,好在她终于回来了。

    “你得给我个交代!”

    “再等一段时间。”

    “多久?”

    “说不好,半年吧。”魏绵深思熟虑道。

    慕纭大呼命苦:“苏胤本来就忙得要死,再等半年,他都要不着家了。”

    魏绵诚心对她道歉:“此事性命攸关,慕纭,事后我亲自去与苏胤解释,定让你们冰释前嫌。”

    慕纭又抱怨了几句安静下来。

    魏绵终于提出正事,“如今朝堂上是个什么情况?”

    慕纭立刻把方才的不快先抛开,神秘道:“你不知道朝廷的这些弯弯绕绕多可怕。还记得你在晏王府两次被刺杀吗?”

    未等魏绵回应,她便说下去。

    “当初那三皇子还活着,苏胤以为死士要么是太子的人,要么是三皇子的人,现在才发现,都不是,他们是忠王的人!他那时是三皇子党,但以三皇子的名义嫁祸给太子,自己隔岸观火渔翁得利。”

    说到此慕纭声音压得低:“最近忠王和太子斗得如火如荼,命案贪腐案层出不穷,苏胤就在忙命案,我看他恨不得分出几个人来用,杜千重还常给他使绊子,阻挠他查下去,他都快愁死了。”

    魏绵思索片刻问:“这样紧要的关头,太子怎会去西征?”

    “是皇帝下旨让他去的。”慕纭说,“我猜啊,皇帝根本不喜欢太子,这个时候把他支开,若是在战场出了事,他就没有翻盘的可能了,自从丽贵妃产下小皇子,皇帝就疏远了太子,想必心属小皇子吧。”

    慕纭开始猜测,魏绵便知她不清楚内情,而晏和要保太子的命,也不会是他支持太子这么简单。

    但无论内情为何,保护一个皇族而已,不算什么难事。

    魏绵对此没有多在意,还是打算过问一句,傍晚去了晏王府,左等右等不见晏和回府。

    魏绵不好久待,离开时吴伯对她说:“王爷已经连着十日不曾回府了,少侠若有事,不如去金鳞司。”

    魏绵淡声回应,却没有去金鳞司。她没什么要事,只是想见他而已,晃到金鳞司门口,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出来,也没好意思进去打扰他做正事。

    晏王府也不敢再去,魏绵收了心,专心在秋水小筑练剑,晏和没再来找她。

    朝局剧变,江湖却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寄到秋水小筑的信件也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向微云前些日子写了信来邀请她参加龙台掌门新立仪式,看时间也过了,她随手回了一封贺信,又让黎叔备了一份礼。

    时近月末,魏绵心思活络起来,让芸娘去请慕纭,想让她陪她逛逛上京,寻好的铺子做几身衣裙。

    慕纭来得比平日都快,她脸色苍白,腮边挂着几道血痕,手上的血还未干,红着眼,却没有流泪。

    她扑到魏绵身边,咚一声飞快跪下,魏绵要扶都来不及。

    “少主,求你救救苏胤,求求你。”

    魏绵用力把她提起来,“起来。用不着跪。”

    慕纭眼泪夺眶而出,她用袖子一把抹去,紧紧拧着手指止住颤抖,几乎要掐出血来,“苏胤被刺杀了,大夫说活不过今日,少主你一定有办法。”

    魏绵听了没有耽搁,进屋换了黑衣,戴上斗笠。

    “你先回家,我去叫上槐影。”

    “好。”

    二人说完立刻动身。魏绵赶回秋水小筑,槐影竟然不在,近来他确实鲜少露面,在秋水小筑碰到,也是行色匆匆满脸疲惫。

    魏绵想到什么,转而去了金鳞司,走上金鳞司大门,无有多余的废话:“我要见孤霞山槐影,让他立刻出来。”

    守卫被他的气势镇住,立刻进门去了,不一会儿,槐影飞奔出来。

    魏绵也不多说,让他跟着走,余光瞥见门内金鳞卫行色匆匆如丧考妣,脚步微顿,刘锵在门内老远叫住他。

    “少主别来无恙。”刘锵疾步快行过来,朝她抱拳行礼。

    魏绵没空跟他寒暄:“刘副使有事请直说。”

    刘锵眼中少见地满是忧愁,他犹疑了片刻,还未及开口,身后宋简赶来大声喝止住他。

    慕纭的事急,这两人吞吞吐吐不说清楚,魏绵微有动气,冷道:“晏王又瞒了我什么?快说!”

    “凌松鸣……”刘锵开了个头,宋简把他半拖着走了,“少主若有心,自去问王爷。”

    魏绵忍了忍,看向槐影:“你如今到底是谁的人?”

    槐影抿唇难言。

    “跟我走。”魏绵不再耽搁,把槐影带去了苏胤府上。

    苏府里忙成一团,苏胤不多的亲朋都候在院里,杜千重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看起来比两年前老了十岁不止。

    魏绵径直往屋里走,有人认出他是魏不绝,他淡淡嗯了一声,带着槐影直奔内室。

    苏胤胸口中了一剑,此时昏迷不醒,脸色白如寒霜。

    见他们来了,慕纭把人都支开,只留下请来的老大夫。

    槐影路上大致了解了情况,直奔床前为苏胤诊脉。

    “槐影。”慕纭叫他,他没有吭声,解开苏胤的伤口看了,半晌他才回话,“救得活。”

    慕纭大大松了一口气,忍着疲惫,按槐影的要求准备用具去了。

    连着大半日,慕纭进进出出不得停歇,夜色降临时,魏绵和槐影终于出来了。

    “怎么样?”杜千重等人围上来问。

    “死不了。”槐影只如此说。

    众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都怪我,我没保护好老苏。”其中一身染血色的捕头摸起了泪。

    “哪里是你的错,杀手那么多,你离少卿又远……”

    众人七嘴八舌劝他。

    杜千重打断众人议论,“好了,他没事了,都回大理寺吧。”

    众人不动弹,有人问:“少卿倒了,他手里的案子,还查下去吗?”

    杜千重闻言深了眼眸。苏胤查的案子,全是党争中心要案,他早让他不要查得太认真,可他不听,逼得他使了些手段也不能阻止他。

    眼下他被刺杀,早已在他预料之中,但眼下,杜千重突然改了主意。

    “查,老苏是倒了,可大理寺还有我。”

    许多老捕快知道杜千重为人,都为他担心。

    杜千重一一看过他们道:“我倒了还有你们。我就要看看,天下公义之士何其多,他们杀不杀得完。”

    杜千重定定看了看天,当先离开回了大理寺。几个捕快留下护卫,其余人都跟他去了。

    眼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魏绵才找槐影算账。

    “两个月前你下山后是不是一直跟着晏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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