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

    顾莞之猜她还不知道身带寒毒,想到制毒的那老不死,她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还是柔声劝道:“放心,娘会给你治好的,泡泡药浴,喝些补药,往后要受孕不成问题。”

    魏绵愣怔不语,回想起先前一些细节,她脸色白了一瞬。

    顾莞之说得很轻松,不知她心中所想,以为她是不肯喝药。

    想了想又劝道:“虽然像金月那样不生孩子也没什么,但娘有你和你哥哥觉得很幸福,你还年轻,即便眼下你不想生,但娘希望你有选择生与不生的权利,忍忍好不好?不会痛的。”

    顾莞之柔声安抚她,魏绵安静听完,抬手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

    时近冬月,上京比孤霞山冷了许多,晏和在刘宅呆到子时后,踏过孤清的夜,回到晏王府。

    刚到府门便觉不对,扣门无人应,他跃起进了大门,往里走,所见府中侍卫仆役或倒或坐,昏迷不醒。

    府中一片死寂,只有书房内燃着一豆灯火。

    晏和推门进去,顾云均手捧书册,仰头看来。

    “苏亭武功全废,失踪。”他指着书册上的一行字,“晏王还记录过老朽,实在荣幸。”

    他从鼻子里哼出笑声,见晏和没有多少意外,也没有要杀他的意思,苏亭走了几步去翻看顾家的卷宗。

    晏和立在门口,看着他问:“前辈跟着苏月意,莫非她有法子将死人复活?”

    顾云均脸色陡变,双眼渗出浓重怨愤:“你们一个个说得大义凛然,到头来还是袖手旁观。与苏月意没有分别!”

    晏和却平淡:“自私和懦弱不是罪过。本王只希望前辈勇于面对过往,不要一错再错。”

    晏和平静淡然,愈发显得顾云均疯癫不知所谓:“自私?懦弱?你懂什么!你曾自云端被人践踏入泥潭么?你曾失去过引以为信仰的人么?你与晏归晴一样高高在上,与顾酉一样自以为是,你们都不配指责我!”

    “跌落云端,失去一切,比你更加痛苦,有人撑过来了,可她不会指责你,她亲口说你不配。”

    顾云均笑了:“你是说魏天行的孩子么,我今日来,是很好奇一件事,中了极乐狱的那姑娘,到底是你们谁帮着解的毒。”

    晏和终于动了动眉头。

    “他肯收敛脾气跟我好生说话,你也肯对我下跪,真真是用情至深感人肺腑。”顾云均轻声道,“苏月意暂时不想杀你,你只要识时务,长久活下去不成问题,老朽也想看看,晏王府从云端跌下,到时你如何自私又懦弱。”

    他的话音刚落,晏和便觉心脏疾速跳动起来,额角青筋跟着跳动,头疼欲裂,心胀欲爆。

    见他神情闪过痛苦,顾云均笑得猖狂:“果然是你。时日还不短,放心,这毒只是以你体内的药为引,让你无法运功而已,死不了。下次再见,只要你听话,也没什么事。”

    顾云均抬步要走,晏和忍着剧痛,咬牙道:“本王有无数理由杀你,但我会放你一次,下次再见,你若毫无悔改,本王必不会留你于世。”

    顾云均嗤笑他梦呓,甩袖离开了。

    他脚步走远,晏和跌倒在地,浑身疼得仿佛被揉碎,靠在门框,汗流如瀑。

    他颤抖着手摸出一个药瓶,欲倒出百花丸,双手不稳,药丸全掉在地上,他俯身去寻,抖索着没摸到。

    槐影急匆匆赶到,便看见晏和蜷缩着身子,颤抖着在地上摸索什么。

    “王爷!”槐影惊呼,把他扶起来。

    晏和脸色煞白,疼得几乎晕死过去。

    槐影快速为他号脉,发现他中了毒,可恨他探不出毒物,只能喂了一颗百花丸,封住他各处要穴。

    晏和好受了些,抬起眼皮问:“谁让你来的?”

    槐影垂眸说:“是我师父,她说孤霞山与药怪不共戴天,让我来助你杀了他。”

    槐影送阿尧到上京已经五日,他把阿尧送到晏王府,与晏和打了招呼便离去了,他没说回孤霞山。

    晏和缓了缓,他眼下确实需要槐影相助,让他先去救治府里的人。

    王府里其他人只是中了迷药,槐影救了他们,耗费时间,回到书房时,晏和已经恢复如常。

    他想过去关切,晏和盯着他,目光锐利:“当真是顾神医让你留下?”

    “自然。师娘本想亲自来,但她说少主和孤霞山更需要她,暂时来不得。”

    槐影说的理由充分,晏和心知肚明是何缘由,没有再问。

    “王爷好些了吗?”槐影问。

    “无碍。”晏和轻描淡写道。

    槐影还想劝说让他查看,晏和无动于衷。

    自这日后,江湖上流言四起,说晏王练功走火入魔,功力全失。

    自从金鳞司总司被烧,晏王府的人不再出现在江湖,连一月前洛阳三大派被天罡十二刹重创晏王府的人也没出现过,江湖上对晏王府如此作为众说纷纭,他们先前只当是晏王不再与苏月意争锋,如今传出晏王武功尽失,江湖各大派更加人心惶惶。

    有门派第二日去晏王府求见,不到五日便被天罡十二刹袭击,门人伤亡过半。

    自此中原武林认清了苏月意的可怕,已至风声鹤唳,各派不敢互通信件,遇到也似草木皆兵,不敢议论此事。

    头上的铡刀已经悬起,只等苏月意一声令下,便要落下,只是人人都希望这刀莫要落在自己身上。

    ·

    与中原严冬凄风苦雨笼罩不同,孤霞山阳光明媚,天高云淡,因着魏天行的归来喜气洋洋。

    竹月与他驾马进入落霞城,城中百姓见了他,夹道欢迎,所到之处群情欢腾,还有人举着花束投掷到魏天行身上。

    魏天行刚从伤重初愈,对此盛情还不太习惯,从小被落霞城百姓爱戴着,倒也游刃有余。

    百姓送到山下才逐渐散去,魏天行不由得奇怪:“我不在这几年,不绝为孤霞山做了多少好事,这也太过热情了。”

    竹月默然,魏绵叮嘱过他,关于她的事,一个字也不许说,她会亲自跟魏天行说。

    二人步行上山,与城中百姓截然不同地,魏琮桐雨等人都对他很是冷淡。

    魏天行狐疑着走到魏绵的院子,见她穿着女装,面带娇怯站在檐下,他看了好几眼,认定她是跟他玩闹,赶忙走过去讨好道:“爹爹不在绵绵受苦了,听说是你把虚空双煞打跑的,如今你是越来越厉害了,快跟我过两招看看你进步了多少!”

    谢芷兰愣怔,魏绵在门口转出来唤他:“爹。”

    魏天行看看门口的魏绵,又看看谢芷兰面前的谢芷兰:“慕纭!你这孩子,易容术越来越逼真了啊。”

    魏天行说着要上手捏谢芷兰的脸。

    谢芷兰惊讶后退,魏绵咳了一声快步走过来。

    “老魏,我看你是病糊涂了,这是……”魏绵拉过谢芷兰,“你问我娘去。”

    魏天行细细打量了谢芷兰片刻,风风火火出院子找顾莞之去了。

    谢芷兰对此情形瞠目结舌:“这是魏山主?”

    “嗯。”

    见魏绵叫她爹老魏,谢芷兰有些震撼,看魏山主反应,也是习惯了的,她这下知道为什么魏绵和魏琮都没大没小的了。

    魏天行与顾莞之大概商量了许久,如何对魏绵交代她的身世,兴许还起了争执,等到用晚饭时还没来。

    魏绵只好亲自找上他们。

    两人极力装作自然,魏绵也闲话家常地讲述道:“你们刚走不久,我就在上京城外内力尽失,阴差阳错碰到谢芷兰,我就知道里面有问题。

    “后来我恢复功力离开,有人为了找我,画出了谢姑娘生母的画像,与娘长得相似,但不是你。

    “那个人已经死了,无法探寻,也没什么要紧,后来我在药神嶂见到了那画像,顾云均揉烂了又粘好,看起来既宝贝又难以释怀。”

    她说出顾云均,顾莞之脸色巨变,魏天行还好些,也是愁眉不展。

    魏绵曾以为这辈子也没有勇气说出来,现在跟爹娘讲述,觉得有些轻松:“我想知道,当年我的生母与他是否自愿有的我和芷兰。”

    “是……绵绵,”顾莞之哑着嗓子开口,她没想到魏绵最在意这个,她道,“他们确实曾经相爱,无论后事如何,至少你是他们相爱的见证。”

    魏绵如释重负,笑了起来:“那就好。”

    顾莞之走到她跟前:“他知道吗?你的毒,是不是他下的?”

    魏绵摇头:“他不知道,也不是他下的毒。我不恨他。”

    见此情形,魏天行眉头顿松,在一旁笑道:“看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是跟以前一样,就当那老头不存在,反正顾倩之在山上,一直陪着你们,我就知道绵绵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

    顾莞之横了他一眼,魏绵中毒的事,她连魏天行也没说,他倒是松快,压根不知道女儿经历了些什么。

    魏绵也笑:“你不是要跟我过两招么?”

    “走走走,现在就去。”

    顾莞之拉住他,“刚会走就要蹦跶,给我老实点。”

    “爹还没痊愈么?”魏绵问。

    “好了五六成,也差不多了。”魏天行逞强,顾莞之觑着他,他忙补充,“不过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过几天再打,听你娘的。”

    顾莞之哼道:“老不羞的,我看这次你定要输给不绝了,天下第一的名头非得让出来不可。”

    “那不行,这个位置我还没坐够。”

    两人吵吵闹闹,魏绵看着,跟着笑了起来。

    既然说开了,顾莞之便认了谢芷兰这个外甥女。

    魏绵还是她的女儿,两人成了名义上的表姐妹。

    魏绵正打算对谢芷兰交待她们生父的事,没想到如何开口,谢芷兰收到上京传来的信,谢夫人病重,让她立刻回京。

    谢芷兰要回上京,来问水说什么也要亲自护送,有他在路上出不了问题,来问水收拾好车马,当日就要出城,刚走到城门,魏绵打马追了上来。

    “反正无事,我也去上京转转。”她松快说着,当先打马奔出。

    谢芷兰归心似箭,也打马跟上。她和翠雀学会了骑马,用得少,毕竟不如魏绵和来问水熟练。

    车马轮流换行,行了四日才到汉阳,算算路程还有一半。

    四人轻装简行,过城不入,在汉阳城外小镇上一家酒楼用饭。

    隔座议论纷纷,说的全是近来江湖上发生的大事。

    “晏王府如今是真不行了,先前独步武林的晏王,只敢龟缩在上京,对江湖乱象视而不见。”一人觑着左右,低声说道。

    有人同样低声接话:“听说不久前中了药怪亲手下的毒,武功尽失了!”

    来问水神情一动,却见魏绵连眼也不眨一下,埋头继续吃面。

    “还有戒问郑珈,被天罡十二刹重伤,卧床至今。”

    “眼下仅剩北边的岱阳山庄还未遭洗劫。”

    “听说先前无心的掌门便与岱阳来往甚密。”

    “那岱阳的小公子还跟在晏王身边?”

    “先前是晏王府势力大,自从跟着晏王的魏不绝惨死,金鳞司没了,六大分使如今只剩下两个,天辰的邹儒佑早看清了形势,树倒猢狲散,姓凌的回岱阳迟早的事。”

    “唉。短短两个月,两百年晏王府竟衰落至此。”

    “说起来,跟苏月意相比,晏王所作所为,分明是为江湖造福。”

    “嘘——不想活啦!”

    “那些顶尖高手的争斗,江湖换谁做主,关我们这些蝼蚁什么事。”

    “不谈这些,吃酒吃酒。”

    众人不再议论,转而说起无关紧要的事。

    谢芷兰也听见了那些话,她想关切魏绵,来问水也欲言又止。

    魏绵触到他们的神情,当先笑道:“他们说得对,眼下那些都不关我们的事。”

    二人便也不再提及此事。

    四人离了酒楼,继续行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四日后赶到上京。

    谢芷兰路上已经想好对来问水身份的说辞,按上京的眼光,他游走在黑白两道,武功高强杀人不眨眼,绝对算不得什么好夫婿。

    “我就说,你是我的朋友。”谢芷兰道。

    能带他去见她的父母,来问水已经谢天谢地,答应得很爽快。

    魏绵不打算进去,对谢芷兰说:“我去找我上京的朋友叙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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