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

    晏和靠着床沿休息片刻,有人碰上他的手臂,他惊了一下,想此人定不是他晏王府的,不然不会违他的令。

    魏绵身边的,敢一而再不听他话的,大概也只有魏琮了,猜想魏琮定是把他方才的狼狈看了个够,他也不恼,挪开手臂平静道:“这些日子多谢你关心,我知道魏绵不在,你们不必装作她,我耳聋眼盲,但我心不盲,你们的手,没有一个像她,别再乱摸我。”

    听到这,魏绵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却听晏和又说:“看我如此模样,你大概觉得我此生都配不上她了吧。”

    魏绵冷道:“谁让你这样以为的?”

    晏和听不见,自顾说:“你不必担忧,只要我能动,就不会是废人。”

    晏和已经习惯了无声的黑暗,没有回应,也不妨碍什么,无论旁边的人是谁,是否在听,他今日都想好好说出这些话。

    “本王现在已经能自己吃饭了,很快就会行走,便是听不见看不见,本王也能自力更生。”

    他便是如此才急着练习走路的,魏绵想笑,没能笑出来。

    晏和默了片刻,道:“只要魏绵回来了,凭她走路带起的风,我也能感觉到她……”

    “傻瓜,你感觉得到个屁。”

    “只要她在,身处永夜也不算什么,她好好活着,若愿意带着我,多久我都愿意,若她不再需要我,你只需要告诉宋简一声……”

    魏绵一会儿想笑,一会儿又哽咽:“然后呢?”

    晏和没有说下去,他默了片刻,神情一点点晦暗下去。

    良久,晏和忽然道:“抱歉。实在太黑太静了,本王话多了些。你便当没有听见吧,我会好起来的。”

    这还是晏和能说话后说得最多的一次,他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说话时,脑海里只有朦胧得像浓雾一般的嗡嗡声,或许他发出的声音很难听,听起来或许像哑巴出声一样,吐字不清,滑稽而意义不明。

    或许魏琮听完他的牙牙学语,已经不耐烦要走了,可晏和还是很想很想问一个问题。

    晏和抬手碰到身旁人的衣料,确认他还在,晏和一字一字缓缓道,“能不能,让我知道,魏绵多久回来?”

    回应他的还是寂静和黑暗,片刻后,有人握住了他的手,想要掰开他的五指。先前也是有人学着魏绵的样子摆弄他的手,他都忍了下来,此刻终于有些恼怒。

    晏和抽回手,冷道:“我说过不必如此。”

    魏绵猜到定是魏琮做了什么蠢事,让晏和误会了,她眼下无暇去找魏琮算账,晏和不让人牵他的手,她干脆坐到他身上,不顾他的抗拒,捧起他的脸,垂首含住他的嘴唇。

    晏和如遭雷击,他第一反应是抗拒,但他志坚身软,推不动魏绵分毫,只能任由身上的人按住他的手腕,舔吮他的唇舌。

    震惊不过片刻,晏和便冷静了下来。

    此人除了魏绵不会是别的任何人,晏和欣喜若狂,刚要回应,魏绵抬首松开他,转而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这下认出我了吗?”

    晏和听不见,只感觉到热气喷在耳中。

    眼看晏和的脸耳烧起来,耳边肤色泛出浅淡的红,魏绵知道晏和已经认出她了。

    魏绵笑骂晏和一句怎么这么傻便要从他身上下来,不防刚松开他的手,晏和忽然反手拉住她的手,将她重新拉回身上。

    “别走。”

    晏和说着别走,眼里泛出水色,抬手来抱,魏绵便再也动不了了。

    魏绵也闭上眼,去感受晏和的心境,她能听见晏和的喘息,能闻到他的味道,可晏和感知不到这些。

    晏和抱着她,触手是缂丝的衣料,他触碰她的脸,才有温热的触感。

    他的手掌在魏绵背上游离,力道带着不确定的犹豫,魏绵听他心跳混乱,大概他还不相信,他抱着的确乎是他的绵绵。

    魏绵把他抱紧一些,想了想,让他松开片刻,果断把衣裳除去,重新回到他怀抱里。

    晏和伸手碰到大片的光滑皮肤,心神猛震,僵着身体不敢动弹。

    魏绵凑到他嘴边亲了一口,“摸呀,是我。”

    晏和感受到这确乎是魏绵的作风,终于动了动手掌,掌心所及之处全是温热弹软的肌肤。

    魏绵的整个背清晰显露在他混沌的世界里。

    晏和的脸显见得泛起绯色,他的眉目放松下来,舒朗的五官俊美无筹,魏绵看了他片刻,垂首去吻他。

    眼下他完完全全属于她了,她可以对他为所欲为。

    她拉开他的衣襟,亲上他的颈侧,锁骨。

    晏和四感不在,唯一的触觉极其灵敏,魏绵的肆意亲吻对他而言便是世界的全部。

    她亲他的锁骨,轻轻吮吸一口,于他而言是天大的刺激。

    晏和浑身发麻,好似魏绵唇齿经过的地方,涌入源源不断的生机,让他浑身破碎的筋脉急速生长。

    魏绵吻到他的肩头,轻轻咬了一口,软软的舌尖一扫而过,恍若隔世般的记忆涌入脑海,那晚的星空和魏绵的味道,喘息全都清晰浮现。

    晏和禁不住抖了一下,他深深吸气,无法克制涌动的心潮。

    周身血液未曾如此蓬勃过,虽是无边寂静永夜,但他伸手即可触摸世上最美的,独属于他的,一出现便使黑夜消失的太阳。

    晏和抬手把魏绵推开一些,抬手按住她的肩,身上的人抖了一下,没有抗拒的意思。

    晏和顿了片刻,顺着肩头摸到魏绵的颈子,耳垂,脸颊,发丝,魏绵的脸也浮现在他的世界里,她的嘴唇是带着笑。

    她的下巴尖了一些,大概瘦了不少,往下是柔软的脖子,颈侧的脉搏跳得有力,锁骨精美,如一柄玉如意,再往下……

    晏和停住了,他感觉得到她胸口的起伏,比往常是急促了些,他想收回手,身上的人忽然箍住他的手腕,缓慢而坚定地把他的手,移回她身上。

    手中触感软得像云,微凉的温度渐渐热起来,晏和感觉到指尖的触感渐热,他的手心也滚烫灼人。

    触遍她的全身,魏绵完全显露在他的世界中,她喷在他耳边和手上的热气好似带着声音和味道,是他曾听过无数次的辗转喘吟,和又甜又香的幽远橙花味。

    “绵绵,我想要你。”心中渴望冲破理智,倾吐出来。

    这话响在心底,晏和听得无比清晰,刚出口又有些后悔,然而身上的人没有片刻停顿,拿开他的手,解了他的衣裳,俯身与他紧紧相贴。

    陷入魏绵的酥软的刹那,晏和咬着唇叹出一口气。

    晏和的心房鼓胀不停,他心神荡漾,魂飞天外,分不清是心脉受损还是太过激动,魏绵的动作又轻又慢,他一时觉自己快死了,一时又觉不够。

    晏和抓着手边乱作一团的衣衫,手背青筋凸起,时松时紧。

    海潮翻波,将晏和推至顶点。

    晏和的心神淹没其间,浑身血脉奔涌,心房却酥麻绵软,渐渐无以为继,鼻端忽然清晰浮现出魏绵的味道。

    阳光下的橙花开得热烈,香气悠远旷然,和煦曙光将他笼罩,如魏绵的怀抱把他全然拥住。

    晏和沉浸在这般美丽的光景中,昏迷过去也全然不知。

    晏和哼了一声便没了动静,魏绵吓得魂飞魄散,立刻从他身上下来,胡乱抓起衣裳就要去叫人。

    走到门边才惊觉不对,匆匆回头收拾了混乱的床边,给晏和穿好衣裳,把他拖上床,严实盖住,一边穿衣裳一边平息混乱的思绪。

    魏绵几经思量,最终只悄悄找来了谢芷兰。

    ·

    魏绵找上门来时神情紧张,谢芷兰立刻随她赶来,进了屋便为晏和号脉。

    魏绵在一旁急急催促,“他怎么样?”

    谢芷兰凝神号脉,例行问,“方才你们做了什么?”

    “……”

    谢芷兰转向魏绵,这才发现她的脸色绯红,身上的衣裙也皱得很不寻常。

    谢芷兰不想往那方面想,但魏绵罕见地眼神躲闪,她沉默片刻,在魏绵下定决心开口前抢道,“他应当只是太过激动,心脉一时承受不住,但没有大碍。”

    谢芷兰恢复平常,拿出针袋,要给晏和施针。

    谢芷兰熟练地掀开被子,解开晏和的衣襟。

    看到晏和肩头未消退的红痕,谢芷兰向来最稳当的手抖了一下。

    魏绵只能装没看见,点了几盏蜡烛端了过来。

    谢芷兰速战速决,施针完了就要走。

    走时魏绵送她,谢芷兰支支吾吾叮嘱:“你们再怎么……忍忍吧。”

    魏绵脸色红透,极力维持平常,“知道了。”

    见魏绵如此情状,谢芷兰有些好笑,无论如何,他们算是撑过来了,往后有的是时间。

    谢芷兰勾起笑,“这些日子你不在,还不知道,你再不回来,魏琮都要成孤家寡人了。”

    “发生什么了?”

    ·

    魏绵不在的这些日子,魏琮为了安抚好晏和可谓是绞尽脑汁。

    魏绵走的那日,他身先士卒,牺牲了自己的手指,晏和识破得很快,想来他的手指跟魏绵的天差地别,倒也说得过去。

    可晏和躺在那,坐起来,吃了饭,看似寻常,直到第二日了,魏琮看见他时,晏和还在喊绵绵。

    魏琮怕他真抑郁而死,魏绵回来活剐了他,他思前想后,把主意打到了谢芷兰身上。

    魏琮好说歹说,谢芷兰终于答应为魏绵舍生取义一回,她装作魏绵把手放在晏和手里,然而刚碰上,来问水忽然走了进来,谢芷兰立刻抽回手。

    魏琮顾不上来问水的反应,因为晏和站立不稳摔倒了。

    晏和想站起来,然而爬得很是艰难,魏琮立刻让屋里的人出去,亲自去把他扶起来。

    那日之后,谢芷兰说什么也不来看单独看晏和了,晏和也不再说话,不伸手要安慰。

    可晏和一日日消瘦下去。

    因为没有味觉,晏和喝药倒是痛快,但自从魏绵走了,他吃得越来越少,一顿饭吃上一碗就不吃了。

    眼看晏和的个子不比自己小,魏琮知道这点饭量哪里够。

    魏琮犯愁,竟把主意打到了桐雨身上。

    桐雨向来对他言听计从,听了他的主意,她很是惊愕。

    他耐心安抚,摆出道理:一切都是为了讨好魏绵,把她的男人照顾好,日后她招了晏和为婿,就能一直留在家里了,他们就能下山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桐雨听从了他的话,晏和初牵着她的手时,确实有片刻生气勃勃。

    可没捏两下,他就松开了,还说不必如此。

    桐雨松了口气,魏琮没有注意到,埋头细细思索,桐雨默默走了他都不知。

    直到桐雨连着几日未曾理会他,魏琮才觉不对,然而他无暇去哄她。

    当下最要紧的是把晏和安抚好。

    魏琮思索几日,又想了办法,他找来手指纤细,因练剑而有些薄茧的阿尧。

    阿尧视他为拯救晏和的大恩人,之一,对他的话无有不从,魏琮便教他像魏绵那样牵他师父的手。

    初时确实有些效果,一双细瘦而坚定的手,触碰到他便与他十指相扣,再双手捧住,晏和被镇住了。

    魏琮正要松一口气,晏和忽然又把手抽走,脸色难看地吐出两个字:出去。

    眼看晏和瞎了聋了还如此敏锐,魏琮这下真不知怎么办了。

    好在那之后晏和的心态似乎稳定了下来,好吃好睡的,顾云均也说他恢复得不错。魏琮松了一大口气,这才发现桐雨和谢芷兰都对他爱答不理的。

    桐雨先前从未对他闹过性子,他不擅哄人,尤其是女人,想了许多笨办法,吃了许多苦头,连守在她房间外淋了一夜雨的事情都做出来了,桐雨才给了他些好脸色。

    魏绵回来那日,除了晏和,大概就数魏琮最开心了。

    他第二日便欢喜找到桐雨,说要践行承诺,带她去中原游玩。

    桐雨拒绝了,说少主未来夫婿还病得严重,他竟要离开,实在是没有良心。

    魏琮欲哭无泪,正要再劝,魏绵找上门来,劈头盖脸就骂他:“魏不琢,你做事是不动脑子吗?”

    魏琮有些崩溃,看了看身边两个女人,仰天笑了起来,“好,我看你们都不把我这个魏公子放在眼里。”

    魏琮笑完,见她们二人不说话,只睁着大眼,好整以暇,等着看他要闹出什么动静。

    魏琮心中委屈顿生,“我要离家出走!”

    魏琮说着当真要走,走出几步后头的人还不叫他,他慢了下来。

    魏绵叹了口气唤他:“哥。”

    魏琮脚步更快。

    桐雨也叫了一声,“公子。”

    魏琮蓦地停步转身,“是你们让我留下的。”

    魏绵看了桐雨一眼,她跟她一样在忍笑,只不过桐雨复杂些,魏绵以女子之身名震天下,孤霞山固若金汤,魏琮终于可以放下孤霞山的担子,做回那个不会木神四象的自己了。

    魏绵也不拆魏琮的台,半是谄媚地对他说:“我还需要你出手帮我的忙呢。”

    魏琮挺了挺背,“什么忙?”

    “帮我刻些活字,我要跟晏和说话。”

    魏琮喜笑颜开,“我怎么没想到呢,刻哪些?”

    魏绵也不骂他笨了,笑得温柔,“便刻一部千字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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