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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成年(上)

    “桉哥你说你也不谈个恋爱,大学四年都要结束啦!”姜渝筷子上夹着块红烧肉,摇头晃脑一番才吃下去,颇为满足的砸吧了两下嘴,“肥瘦相间、不油不柴,果然名不虚传!”

    姜渝是个彻头彻尾的吃货,入学时说要立志吃遍大学城的每一家饭馆和小吃店,志向不可谓不远大,须知大学生们从来喜新厌旧,这家店今天卖煎饼明天就换了章鱼小丸子,招牌换的飞快,真要吃遍也绝非易事。

    如今还有半年就要毕业,不知道他的名单有没有到底,今天这家上海菜餐厅是上月新开的,在大学城北面,离学校挺远,开业火爆一直排队,姜渝想尽办法才弄到位置,拉着莫子桉来尝鲜。

    餐厅叫“小江南”,名符其实,装潢菜品都极富江南风格,门口一把极大的丝绸团扇,中间一排卡座弄成船形,厅中有莲池石桥,间或腾起雾气,服务员一水的长衫飘飘,味道如何先不必说,单环境氛围就让人耳目一新。

    他从小对吃东西就不挑,有什么吃什么,好养的很,看姜渝吃的香,很捧场的夹了块儿红烧肉:“跟食堂菜比,什么菜系都是好吃的。”

    “下周可以在寝室涮火锅,我之前的带的底料还剩了一袋。”姜渝很讲究的拿鱼块往酱汁里浸了一会儿才放进嘴里,俨然吃出了美食家的品鉴仪式感,“啊,还得找隔壁借个锅!”

    姜渝每年回四川都会带一堆当地的特产回来,兔头、酥肉、火锅底料,半层楼的人都尝过,包括宿管大叔,他像小仓鼠似的,每次都能掏出点新东西出来,有点像高中时的陈酌。

    有这层关系在,他带头煮火锅问题不大,很有可能有一大群人自己带菜参加。

    “你真想好了毕业直接工作,别的都不考虑了?”莫子桉吃的差不多,看姜渝一直傻乎乎的乐,有点感慨,明明只差了一岁不到,姜渝一直小孩似的天真随性,似乎永远不会有长大的那天。

    “唉,我这脑子就够上个课,做课题还得你一拖二。”姜渝自我认知非常清晰,“我也没有什么宏大的志愿,读个大学就够我回老家找个工作了,倒是你······”

    姜渝拿筷子点了点他,一脸恨铁不成钢,“学校都说保研名额归你了,你怎么还拒绝了?”

    莫子桉捂了把脸有些无奈,能等到这会儿才问都算他憋的住:“行了你,说都说了,难不成这会儿再反悔?”

    这事他本来没打算对外说,站在学院的立场,这事最好也静悄悄的过去,谁料就那么刚好,他从系主任办公室出来被辅导员叫住,七聊八扯的就被过来办事的姜渝撞上,这才曝了光。

    姜渝说他高风亮节,非要请他吃顿饭瞻仰一下,一出行政楼就拉着人出来,饭吃的差不多才开口问。

    “咱学校的研究生含金量可不低,院哥还那么热心,你说不要就不要,不亏是我桉哥!”姜渝伸手举个大拇指,挑挑拣拣夹了最后一小片鱼末沾了沾酱往嘴里放。

    两人点了五个菜,这会儿盘子都见了底,活像蝗虫过境,葱末都没剩下:“没吃饱再加个菜也行!”

    这餐厅环境好味道佳,美中不足就是份量少,北方胃受不了这个委屈。

    “不了不了,”姜渝满足的一抹嘴,放下筷子,“这叫送客肉,最后一口!吃完收工!”

    吃货的仪式感让人佩服,莫子桉一拱手,给两人的杯子添了茶水:“这事儿到你这儿就算了,别再往外说,对谁都不好!”

    他们去年参加的比赛,拿了成绩的团队有两个人获得了保研资格,结果其中一人被发现学术造假,当时比赛的数据有问题,于是保研资格被取消,二等奖的莫子桉被提了上去,系主任找他谈话,他却直接拒绝了,表明自己没有考研的打算,希望将机会给到更有学术精神的同学。

    “这我肯定不说,”姜渝喝了口水,举手保证,“我一定管住嘴,但你得告诉我你到底咋想的,这么好的机会!”

    “走吧!路上说!”莫子桉将茶水喝干净,招手买单。

    两人骑自行车来的,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初冬的天气还不算太冷,两人并排沿路边慢悠悠的往学校蹬。

    他当然知道保研机会难得,J大理工科在全国都声名在外,研究生能有更多机会,不是没有犹豫过,但最终还是想毕业后出去工作,能早点挣钱、早点让自己和苏绽有个家。

    这都扯不上什么高风亮节、人格坦荡之类,不过是人和人想要的东西不一样、追求不同而已。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学霸,以后要读研读博做个学术大牛,让我以后吹牛逼用,要是同行你还能罩着我。”风吹的有点冷了,姜渝猛蹬了两步蹿出一段路,“怎么跟我一样胸无大志的?”

    莫子桉不以为忤,抬头看了看天空中遥遥跟随的一轮圆月,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下周苏绽就满十八岁了,我们十几岁没了家,像没根的野草,一路拖拽着走到现在,我早点工作、能有收入,挣钱买房安家,苏绽以后要嫁人,要有嫁妆······”

    “你念叨什么呢?”姜渝停在数米外的一盏路灯下,顶上的树已经半落叶,影影幢幢的黄色光线落在地面,反射了他鞋上金属片的一点光,风将他的声音吹的晃荡,“我啥都没听着啊!”

    “没事儿!”莫子桉加速赶上,抬脚对着他半腿落地的姿势踹过去,猛蹬往前冲,“就你那个短腿,学人耍什么帅?”

    “嘿你这个人!”姜渝顿时炸毛,收腿蹬车一气呵成,“看我大鲨鱼咬死你!”

    夜风轻笑,拂过年轻人飘起的衣角,路边的河细细淙淙,映着闪耀的微光,莫子桉按了两下车铃,叮铃叮铃顺着夜风飘远,恍然想起青堤的那条石板路,那座骑不上去的拱桥,桥头那颗总在春天泼洒而下的花树,风一吹花瓣遍地,周静安坐在夜色下的石凳上,听见声音转过头来,苏绽趴在伸出来的枝丫上,冲他挥手,花瓣落人一头一脸。

    这是他离开青堤之后,第一次毫无挂碍、内心平静的想起那里,好像他终于越过了那场火的废墟,窥见了过往岁月里那些原似寻常的平静安宁,之前在心里淤塞的那点不甘好像在这一刻尽数消弭了。

    走到更远的地方、站到更高的位置、见识更大的世界、认识更厉害的人固然都很好,可在那之前,他更想先做一个能肩负、能自控、能坦荡的成年人,能在许多年的漂泊后,拥有一个不会轻易破裂消失的家。

    今年冬天冷的很快,过了十月气温就飞快的降下来,宿舍楼下河道边上的树早被一轮轮的风刮成了秃头,早上的时候枯草坪结了薄薄的霜,太阳出来就很快褪去。

    姜渝怕热又怕冷,夏天的时候在席子上翻滚,如今离不开暖被窝,躺进去就再也不动了,棉被一裹,活像蚕蛹似的蛄蛹。

    “桉哥,能帮鱼打个热水吗?鱼承包你一周的早饭!”姜渝拿热水擦了个澡,快速冲到床边爬到上铺,拿棉被将自己裹好,只露个脑袋在外面,“鱼一到冬天就得冬眠!”

    莫子桉原本正拎着热水瓶往外走,闻言回头冲他比了个中指,面无表情的推门出去了,寝室的洗澡间没有热水,冬天要洗澡就只能去生活区里大澡堂,顺便打热水回来。

    寝室另两个室友考研,埋头复习了大半个学期,如今正是冲刺的关键阶段,每天都泡在图书馆自习室,前阵子嫌寝室吵、生活不便,去外面租了个房复习,所以现在寝室里又只有他和姜渝两个人。

    冬天洗热水澡很舒服,澡堂水温也高,莫子桉洗着洗着有点想笑:他一个南方人,以前冬天从没觉得洗澡是什么大事,更想不到会没有热水、如今一周洗两次澡就算多了。

    寝室另外两个都是北方人,大一冬天带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南方人去泡澡堂子,搓背搓的像猪蜕皮,差点把姜渝搓哭,莫子桉倒还适应,觉得干净又舒服,之后几年,姜渝再也不肯踏进澡堂子,倒是莫子桉还会跟着同学去,只是轻易不尝试搓背了。

    明天要给苏绽过生日,洗个澡干干净净的也舒服,不然苏绽可能会笑他,越大越邋遢。

    “丽姐,我今天想早点下班,晚上有点事儿!”苏绽帮客人洗完头,将人引到座位上,擦干手去美容间找丽姐请假。

    “去吧!”丽姐笑了笑,从手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喏,礼物,过生日了吧!”

    “嗯!谢谢丽姐!”苏绽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接过来拿在手里,“那我看着走就了!”

    说是早走,出门的时候也已经过了六点,天没黑透,但有风吹,有点凉但也不算太冷,毕竟已经十一月中了,小区已经开始供暖,但她很不习惯,总是干燥上火,流鼻血长痘都是常事,她反而喜欢稍微冷一点。

    站台上等了一会儿才上车,车厢隔绝了外界的寒风,快速穿过路灯下的枯树影,红棉衣的小孩跳着脚从人行道上跑过去,像滚动的汤团子,手里举着咬了一半的糖葫芦,被路灯照出闪动的光点。

    车再次起步,她收回视线心里默默盘算着呆会儿要做的事:拿蛋糕拿酒、洗澡换衣服,菜昨天已经买好放在小冰箱,都是处理好的,不会花很多时间,不过她不怎么做饭,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苏绽,出来唱歌啊!给你过生日!”

    “生日快乐啊!苏绽,可以明目张胆的喝酒啦!”

    “苏绽快出来玩!”

    揣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发短信的、发照片的,KTV桌上一打一打的啤酒、五颜六色的灯光、散开的骰子和纸牌,很是热闹。

    同学同事都有,似乎都迫不及待的想要跟她庆祝生日、祝贺她成年,但她丝毫不动心,毕竟大部分人只是凑个热闹而已,职校里的同学各型各款,多的是胡混度日的,打架喝酒泡妞、打牌偷钱泡吧,拉帮结派、不合群的就会被孤立打压。

    苏绽性子软听话,但被拉着喝酒玩闹时,她总会想起何燃,想起十四岁那年跟着何燃流浪街头的那一个多月,打架送了命的、酒精中毒的、醉在路上被人捡回去的,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她一开始颇为好奇,总想凑上去看热闹,被何燃死死拉着,要么就举着拳头、瞪着眼睛威胁说不许看更不许学。

    那次离家出走,是她青春期最厉害的一次叛逆,何燃保护了她,分开之后两人没再联系。

    直到一年之后,莫子桉带着她去H市,才知道她心脏已经接近衰竭,一直在医院和福利院之间往返,是福利院的人联系了莫子桉,说她可能撑不下去。

    她们在医院见面,十几个人的大病房,别的病人都有一两个陪护,墙上挂着的电视开着,一边吃水果一边讨论剧情,只有靠窗的何燃一个人躺着发呆。

    苏绽很想哭,又生生忍住了,何燃是很讨厌看人哭的,她面色发青、氧气罩上全是水珠,医生说她每呼吸一次都会很痛。

    何燃看见她笑了一下,又板起脸,似乎并不开心见到她,两人沉默着僵持,但手却是握在一起的。莫子桉买了牛奶和水果,削皮切块做成果捞,将床摇起来,放在小餐桌上。

    下午苏绽一个人跑出去,拎了一个大大的蛋糕盒回来,粉色的外壳系着同色丝带,打开是整个蛋糕,细看却由不同口味蛋糕拼成的,黑森林、巧克力、酸奶坚果,她几乎把“甜心”所有的蛋糕都买了。

    苏绽在医院陪了何燃好多天,晚上两人挤在一张病床上,就像以前流浪的时候,一个贴着一个、睡着睡着额头就抵上对方的背,身体之间近的插不进一只手。

    临别时,何燃跟她说,不能学坏,一定要珍惜当下的幸福,任性妄为只会将爱的人推的更远。

    两人缘分太短,何燃却留给她最简单却最深刻的遗言。

    盒子姐姐,我会自己伸手抓住幸福!你在天上要为我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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