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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情窦(上)

    “本席宣判,被告人莫子桉故意伤害罪成立,鉴其初犯,悔罪态度良好,综合考量犯罪动机及相关是由,判处被告人有期徒刑5年。”

    “本校05级建筑系学生莫子桉,学号XXXXX,在校期间触犯法律,有违学校制度及学生道德规范······现予以开除学籍处分。”

    “子桉啊,你怎么这么冲动呢?研究院本来都准备要你了。唉,年轻人!毁了!”

    “谁知道一起住了四年,结果出来个罪犯呢?”

    “听说那个人差点被他打死,现在都站不起来。”

    “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平时闷不吭声的,动起手来这么狠!”

    “听说原本要保研的,现在不知道便宜谁了!”

    “可那是个□□犯,他也挺不容易的。”

    “唉,谁说不是呢?都是命。”

    ······

    黑暗里窸窸窣窣的全是人声,先是一句一句的,印着说话人的的脸和表情,惋惜的、鄙夷的、同情的、幸灾乐祸的、冷漠看戏的,之后那些脸一点点变淡、融化、消失,变成一张硕大的、模糊的、说不清是什么的怪物,它张牙舞爪,黑云压顶,一点缝隙不留的迎面涌过来,压的人四肢酸麻、无法移动。

    下一刻又变成一片黑色的水,封闭耳目口鼻,裹着人一直下坠,挤压着五脏六腑都生出痛觉,但又不知道具体是哪里有伤口,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是舒服的。

    迷雾森林、峭壁悬崖、拨不对的求救电话,想喊、想叫、想怒吼,却总发不出声音,像被谁卡住了咽喉。

    这都是十几岁时做过的梦,那时候不懂,只觉得奇怪,甚至想着天上飞来飞去还怪有意思的,直到入狱之后,一场接一场的噩梦,他才明白,原来那些奇幻的的场景,都是现实情绪的投射,他的紧张、他的焦虑、他的恐惧、他的迷茫,所有好的坏的,变成涌动的水、压顶的山、罩顶的雾,一片片成群结队的朝他压过来。

    难以成眠,又一次从半真半假的梦里的惊醒,他索性睁开了眼睛。

    监室不是全黑,走廊的灯从门缝里透进来,窗户没窗帘,射灯的光更是毫无遮挡,他睡上铺,枕头靠墙,半边床都被笼在光里。

    其他人或许是习惯了,也或许就是对光线不明感,都睡的很熟,呼吸声、磨牙声、节奏不同的呼噜声、听不清的梦话,此起彼伏。

    他已经挺久没有做这样的梦了,那些迷雾、悬崖、拨不出的电话,都是虚幻的场景,但那些人、那些事、那些话,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不止一个人问过他,你后悔吗?

    办案的警察、知情的老师同学、法援的律师、入狱后的管教,不论态度语气,或多或少都曾这样旁敲侧击过。

    他知道他应该后悔,毕竟差点要了那个人的命,他应该后悔,这样才能获得受害人的谅解、进而获取轻判。

    但他又不应该后悔,因为那个人伤害了苏绽,他像护着自己的眼珠子一样护着她,却被那个人生生毁了。

    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孩,在生日的晚上遭遇□□,因为没有经验并没有保留任何证据,甚至因为羞愧恐惧没有告诉任何人,最终被关系亲近的同事发现才去报案,时过境迁,最终因证据不足无法定罪,对方逃过了法律的惩罚,还假惺惺的提出道德赔偿。

    伤害已经造成无法弥补,犯罪的人却逍遥法外,更让他伤心愤怒的是,这一次又是因为他,上次苏绽离家出走流浪了一个多月,幸运的没受什么伤,他当时发过誓,一定要保护苏绽。

    他没有做到,接到丽姐电话时,满心的情绪鼓胀起来,愤怒、恐慌、争先恐后的往外涌,惊怒之下,他一脚踢上宿舍的铁床柱,拼命克制着才没再摔水壶。

    他不后悔为苏绽报仇,却也无法坦然接受之后的一系列后果,知情的人都劝他,忍一忍、等一等,先拿到毕业证,想报仇有的是办法,不是非得把自己赔进去。

    他本来要忍的,可当他去苏绽工作的店里,发现那个人还在纠缠苏绽,调解时低头道歉认错,全是谎话,他就是认准了苏绽好欺负。

    要不是被人拉住,他真的会杀了那个人,衣冠楚楚、眼里却尽是轻佻狡黠,初时蛮横后来懦弱,最后张狂凶狠。

    那人满头是血倒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没觉得害怕,只觉得长久一来在心里冲撞的各种情绪找到了出口,奔涌而出、轻松爽快。

    他不该有的犹豫、厌烦、逃避,深夜梦里苏爸爸苏嬢嬢看过来的悲伤眼神,还有几乎从来没出现在他梦里的莫兰,像小时候他害苏绽受伤那次一样,让他跪在爸爸的照片前反省。

    他脸上手上沾的不是对方的血,是埋在他自己心里破裂流血的脓疮。

    之后自首上庭入狱,事情连环发生,他被裹挟着,看不清听不见,像飞机爬升时耳边失衡的气压、像看向太阳时的那一圈刺眼的光晕,他浑浑噩噩,大脑里跑马似走过许多事,却一个念头都没抓住。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成了深灰高墙内的5327。

    电视电影里,时间的维度被无限压缩,五年十年都是一晃而过,而在监狱的生活里,时间是数着秒过的,上工的时间早一秒、午饭的钟晚一秒、熄灯的时间卡着点,这一秒下一秒,人都困在同一个空间里,四面皆是穷途。

    他想起选修课上看过那部电影《肖申克的救赎》,两个多小时的电影,分三次课才看完,那门课的期末作业是一篇1500字的影视赏析,他当时的感想是,是金子在哪都发光、机会是自己创造的,乐观的让人发笑。

    如今他在脑子里一遍一遍的回放那部电影,已经再想不起当时的那种心境,只记得监狱屋顶上的昏黄温暖的夕阳、想象像自由人一样干完活放松的啤酒滋味、安迪爬过脏污艰难迎面而来的那场暴雨、墨西哥海边刺眼又开阔的阳光和海洋。

    隔绝外界的一切、关闭耳朵和眼睛,时间会不会过的快一点?

    监狱不是交朋友的地方,他没跟谁走的近,几乎都是独来独往,总是一个人呆着,他喜欢这样,可苏绽却要拼命将他唤醒,让他清醒的知道,他失去了什么。

    他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去强大,能够将所有来自他人的眼光和言语都尽数消化,本该怎样、现在如何,这其间的落差看在旁人眼里、再落在自己心上,像加了水又凝固的混凝土,又沉又硬的压在人头顶。

    为了苏绽一个人?值得吗?

    没等他想清楚,苏绽先送来了莫兰的消息,内心原本上下摆动又摇摇欲坠的天平迅速往一边偏过去,几乎就要沉底。

    不值得。

    他毫不保留、义无反顾、不停退让,苏绽不懂,更不会回报。

    苏绽或许真的爱他,但她的爱包裹了太多,他是她的“父亲”“兄长”“朋友”,是她成长过程里所需要的一切身份角色,理所应当的要一直陪伴她属于她,所以还要做她的男朋友。

    她的心里,大概没有“莫子桉有自己的人生”这个念头,她的人生和莫子桉绑定在一起,当然也不允许莫子桉脱离她有自己的生活。

    苏绽从小就把莫子桉圈在自己的领地之内,小孩子天真幼稚,没人把她的话当真,只当她说长大要嫁给子桉哥哥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玩笑。

    莫子桉自己也以为是玩笑,可谁也不知道,这稚嫩的依赖是扎根极深的芽,只在苏绽心里越长越大,乃至于一叶障目,再看不见外面的景色。

    现在想想,苏绽大概从十几岁起就再也没有长大了,她的感情一直停在备受宠爱的那些年,觉得爱是理所应当,却不知人事皆有变数,世界不是自己手边的玻璃糖罐。

    18岁的那天晚上,她穿着代表长大的性感吊带裙、喝了小时候不让碰的酒、生涩又坚定的展示女人的那一面,敞开自己,与其说是表白,更像是收取从小精心保存到现在的一份礼物。

    除了爱情以外,苏绽所要求的一切,他都毫不保留的给予了,问心无愧,他没有爱过别的人,但却清晰的知道,苏绽是他的妹妹、是他的家人,却不会是爱人。

    他一直试图告诉苏绽这一点,让苏绽放开心胸,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别的人,莫子桉不会是唯一对他好的人,会有别的人爱她,也更值得她爱。

    苏绽听不进去,他也没强逼着她去听去接受,觉得来日方长、苏绽也还小,总还有机会慢慢的让她明白,他是哥哥,天然承担更多的责任,但他还没有教会苏绽,如何爱人、如何接受挫败,意外突如其来,追根究底,这悲剧的起因还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感情。

    大学寝室四个人,除了他之外都谈过恋爱,有一个甚至有超过两位数的女朋友,就连姜渝,口口声声说谈恋爱哪有吃东西打游戏有意思,也跟学姐谈过,甚至毕业分开时还狠狠哭了一场,比女生哭的惨多了。

    只有他,货真价实的单身狗,从一而终。

    姜渝老爱追着他问,也有女生问过,他总能找到理由应付过去,学习太忙、要打工、不喜欢、没感觉、不合适,次数多了,总有一两次重复,但意思到了,也没人会细究。

    “桉哥,你那会儿为啥不从了孙影啊?”姜渝脸趴在面前的台子上,隔着玻璃跟莫子桉聊天,依旧是一副懒散的模样,丝毫不觉得这场合有什么不对。

    莫子桉有点无奈:“你不好好去准备毕业,跑到这儿来找我干什么?”

    “我想你啊!”姜渝也没看他,转脸对着空气嚎,“我下周就要回老家了,以后再来看你就不方便了!”

    今天外面下雨,天气不好,来监狱探视的人也少,他们左右都空着,他嚎起来声音不大,也就没被人制止。

    “都怪你,之前一直不肯见人,白白浪费多少见面的机会。”姜渝抬起头来,伸手在玻璃上点了点,像是要戳他脑袋似的,“我来了好几趟。”

    “抱歉,那会儿钻牛角尖。”莫子桉笑了笑,“你想来就来吧!反正我也是闲着,哪都去不了!”

    “我说真的啊桉哥,咱们也一块住了四年,平时聊的也多,我跟你胡闹也不不会当真,但你这事我真想了好久。”姜渝坐直身子,一本正经的仿佛换了个人,“我脑子慢,你要是有个女朋友,能劝着你、拦着你,别那么冲动,能不把咱妹的事看的那么重,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再不济,咱们想别的办法,那人也没到惹不起的程度,怎么就非得弄到今天这样呢?”

    莫子桉握着听筒的手抖了一下,身体里似乎有一股气要喷薄而出,但下一瞬间就沉了下去:“事已至此,事我做了,结果我也接受,就这样吧!”

    若是往常,这话题就结束了,他们相处方式就是这样,能讲愿讲的都可以讲,不愿讲的也不多问强求,知道什么事可以随意谈论、什么事不能多说。

    但今天姜渝却没这个意识:“孙影追了你两年多,大三出国还跟你保持联系,我真觉得她挺好的,你怎么就是不动心呢?”

    孙影是李琼的室友,一个学院但不是一个班,一起吃过几次饭,后来跟莫子桉表白被拒,她也没当回事,好玩似的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一次,放话一定要追到他。

    她大方坦荡,两人之间也没弄的尴尬,朋友关系一直维持着,直到她大三出国,这段建院佳话才算有了结果,不过没人知道,分别前两个人唯一一次私下见面,彼此都喝了不少酒,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没有第三人知晓。

    那时候他想,这大概是他最接近爱情时候了,一个女生放下自尊和颜面、锲而不舍的表达感情,不在乎是否得到回报,这份感情必然是真的,但这份真挚的感情又很克制,不会因为失控带来伤害,他为此感动甚至震撼。

    可他除了抱歉和再见,说不出别的话,他没办法告诉她,莫子桉不爱别人,甚至没那么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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