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莫晦脖子上抵着把刀，他却丝毫不慌，举手投足甚至可以说是从容。
他被薛川带到公主府，身后跟着侍卫们。
薛川又带着他闪进门内。
公主府三年没人来过，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
元莫晦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三年前得知自己皇妹竟然杀了宋丞相，他内心又震惊又怀疑，听见朝臣的声音，已经认为她犯了滔天大罪，他极力保住了她，又觉得再来这地方面上羞愧，于是封住了这里。
宋丞相出事之前，他只知道宋丞相在百姓心中分量非同小可，若是硬要扯上什么关系，大概是宋丞相曾也教导过他一阵子，当时宋丞相对他的评价是天生帝王之才，他哪里知道为什么，后来便再无交集。
无论是赐死雅妃，还是先帝退位，他们之间谈论的只有政事。
他还没真正见证宋丞相的才能，宋丞相已然不在，后来他举步维艰，坐稳了皇帝之位，没有宋丞相，他一个人把大应治理得很好，于是更加对这案件无所谓。
有时夜深想到皇妹，他只能独自起身看看月亮，再回到床上辗转反侧。
此时回到公主府，他看着到处的落灰，一时心里惆怅压过了绑架记忆。
薛川将他带过来后，不知从哪寻到了绳子，将他五花大绑。
元莫晦问：“你要杀了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知从哪传来的女人笑声，元莫晦听起来觉得渗人，又有些熟悉。
挡在床前的大帘子一下掀开，元莫晦闻声看去，只见床上有一个缩着身子背对他的一团，看到这个背影，他不受控制地喊出一声：“小忆儿？”
“陛下，你也觉得她像元忆？”旁边又走出来一个人，她娇笑着，“臣妾也觉得，若是臣妾有孩子，也该和她一样大了，刚到公主府，臣妾看衣柜里的衣服还完好，给她换上，就是臣妾手不知轻重，不小心弄痛了她，臣妾向您赔罪了。”
元莫晦眯起眼睛，“丹妃。”
明丹握住床上人的手臂，床上的人顿时痛呼出声，元莫晦急道：“丹妃，你有什么事冲朕来，别动她！”
“陛下，你还真把她当元忆了？”明丹嘲笑着，又握紧了一些，“陛下把你当成妹妹，你倒是转过身让陛下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公主呀？”
元莫晦的目光急切，渐渐的，他看到了床上女人艳丽衣服下渗出的血迹。
他关切问道：“你们把她怎么了？”
明丹见痛苦对柳晚意没用，干脆用蛮力，柳晚意直接转了个圈，趴在床上。
元莫晦瞪大眼睛，“小忆儿，你……”
床上的人一转过来就令他失望了，因为这张脸和元忆千差万别。
但他心里有一股极强的心疼之感，尤其是看见此人眼睛的一片血肉模糊。
元莫晦使劲挣扎无果，匍匐在地，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无暇顾及的狼狈，心痛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明丹趴在柳晚意身上，像是附身的小蛇，笑道：“陛下，她的眼睛像极了雅妃，臣妾便亲手毁了她的眼睛。”
元莫晦看向明丹，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易怒，这已经是改不掉的毛病，登基三年，他基本能控制自己的脾气。
现在他已完全控制不住。
“明丹，你如何对她，朕出去后就会如何对你！”
明丹捂着嘴直起身笑：“好害怕呢，陛下，你都自身难保了，怎么敢对臣妾说这种话？还是先关注自己能否出去再说吧。”
她站起来，一步步走近元莫晦，“陛下，这三年来臣妾没有一日不在想你。”
元莫晦从下往上看着她，狭长的眼睛像一把剑，他冷笑，“那朕可真是荣幸。”
明丹忽然换了一副神色，“你真以为我是在想你？！被赶出宫后我每日都在想如何弄死你！”
元莫晦寻找着薛川的身影，并没有找到，他继续冷笑，“你找了个好帮手。”
明丹走到他面前，蹲下身，长长的指甲轻划过他的脸庞，元莫晦眯起眼睛，眼中杀意尽显。
“陛下，你现在有没有后悔三年前一时慈悲，放臣妾出宫，如放虎归山。”
“慈悲？那你可真是理解错了，”元莫晦嘲讽，“你该庆幸先帝不好男风，否则你那野男人倒真如虎归山。”
明丹皱起眉，忽然伸手扇了他一巴掌。
元莫晦的脸被扇到一边。
床上意识模糊的人忽然动了动，“皇兄？”
“小忆儿，朕没事。”元莫晦压下心头怒火，轻声安慰道。
“没事？看来是臣妾下手轻了。”明丹又扇了好几下，一下又一下，没有间断。
若是柳晚意眼睛没事，就能看见元莫晦双眼通红，头朝向一边，俨然暴怒之相，往常他这样，她是不敢靠近的。
柳晚意再忍不住了，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听到元莫晦的声音后，勉强能分辨元莫晦在哪里，她慢慢爬下来。
元莫晦不顾脸上的痛和心里的怒，“别过来！你好好在那里，顾好自己的伤。”
柳晚意还是爬着，明丹看着她，忽然大笑出声，“你看看你，如今哪里还有一点名门贵族的样子？名门贵族会在地上爬吗？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柳晚意没什么力气，费力反驳，“我也看不出你…哪里有弃妃…的样子。”
明丹实在想不通这两人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为何还嘴硬讽她，这令她没有半分舒缓之感，反而更加憋屈。
明明她才是掌控这里的人。
其他人一个刚刚被她扇巴掌羞辱，一个爬都爬不动，哪里来的勇气和她斗？
越想越气，她忽然又想到一个好办法，走向柳晚意，“哎呦呦，爬的真辛苦，不然我来帮你吧？”
明丹踢了踢柳晚意，“诶，帮你爬了一寸呢。”
元莫晦目眦欲裂，柳晚意眼里流下了鲜血。
明丹竖起双手，像小孩踢皮球一样，玩得好不开心，“诶，诶…”
柳晚意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她伸出手，元莫晦就匍匐过来，让她碰到自己的头发。
明丹偏偏不让他们如愿，踢开柳晚意的手，又踹得元莫晦倒地，“呦~你们第一次见面，情谊还挺深厚。”
“小忆儿，你有没有事？”
柳晚意轻声回：“没。”
明丹稀奇，“臣妾开个玩笑，你们还真相认？”
她踩在柳晚意的手上，“那臣妾可就不能让陛下开心喽。”
元莫晦怒极，吐出一口鲜血。
“明丹！你！……”
“陛下可要注意身子，千万别被臣妾气坏了身子啊~”明丹又蹲在元莫晦面前，“你们汉人可真虚伪，每次自己动怒，都让我说这话，受委屈的明明是我。”
“谁管你。”
“谁管我？谁管我？你们把我抓过来，反倒问，谁管我？哈哈哈哈哈…谁管我？我也想知道，谁管我？？？”
趁着她发疯，柳晚意终于爬到元莫晦身边，元莫晦尽力直起身，为了让她坐起来。
“小忆儿，等我们出去，朕给你找最好的太医为你医治。”元莫晦看着她的眼睛，深深的无力感纠缠着他，他轻轻抵住柳晚意的额头，一滴泪落下来。
柳晚意不能再哭，她摸索到他身后，一根粗麻绳绑在那里。
她微笑：“皇兄，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自然是看你……”元莫晦逐渐感觉到不对劲，她在麻绳上来回摩擦，麻绳渐松了，他不确定道，“你…”
“皇兄，别被发现了。”
至此，元莫晦才知道，她在割绳子。
他都不知道柳晚意从哪里来的刀片。
明丹正兀自狂笑，忽然急冲过来，元莫晦吓了一跳，以为她发现了，连忙握了握柳晚意的手。
明丹冲到元莫晦面前，质问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元莫晦握着柳晚意的手，不动声色地往身后拉了拉。
“你们汉人为满足自己私欲，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做完了一切，还要冠冕堂皇为自己找借口，先是从祖宗那里继承你们丑陋的德行，祖宗没有的，就创造一个，无论何事都把自己说的光明正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汉人想的什么？”
元莫晦握紧了柳晚意的手，摸到了她手里的刀片。
“丹，是时候了。”
薛川不知从哪出来，按住明丹的肩膀，她顿时眼神清明，不似一个疯子的神态。
薛川递给她一把匕首，“你的仇怨，你来解决。”
明丹看向元莫晦，其实她还不解恨，但上天给她的时间太少太少。
“陛下，臣妾冒犯了。”
她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地狱里索命的女鬼。
元莫晦等她走近，忽然扑上去夺她的匕首。
事发突然，明丹以为他还被绑着，没反应过来，薛川已经动手。
“砰！”
被他锁好的大门忽然破开，姜怀漠飞身进来，看到几人位置，先冲向元莫晦。
他牵制薛川，薛川一个避让，元莫晦也退后许多，他只看了元莫晦一眼，回头搂住明丹的腰身，想从窗户翻出去离开这里。
明丹疯狂挣扎，“不！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丹！你冷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