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殿下慢走

    颖州郡守府,竹亭内。

    宋子钰环抱双手倚在柱边,望向面前蹲在池边喂鱼的某人,“你什么时候走。”

    闻言苏斐然接过云潇递来的手帕,擦了擦,瞥向他,“这不是为了留下来看着你吗?”

    “不需要,我有分寸。”宋子钰淡淡答道。

    苏斐然走向竹亭,慢悠悠坐下,“我怎么看,你现在都不像是个有分寸的人。”

    云潇默默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苏斐然坐下,他就守在竹亭外,反正他是不打算再进去了。

    世子和宋大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没什么好事发生,他也没想到宋大人明面上那么谦谦君子的人,其实暗地里比之他家世子也不遑多让。

    宋子钰不再说话,走在他身旁落坐,端起茶杯,慢慢饮下。

    望着落空的手,苏斐然好笑地叹息一声,“行,我明日就走,这颖州就拜托给宋大人了。”

    随后他又给自己倒上一杯。

    未几,宋子钰望向苏斐然,手中虚握着杯身,有些不解,“苏斐然,你说我会有大仇得报那天吗?”

    苏斐然喝茶的动作一顿,哑声道:“会有那天的。”

    宋子钰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冷冷一笑:“我只是杀了个刘郡守,要真到扳倒徐瑄的那天,我还得给陛下干多少年啊。”

    于是苏斐然沉思片刻,语气认真,“要不你去刺杀徐瑄得了,这样还能给我表兄剩下不少事。”

    闻言,宋子钰扭头慢慢看向他,扬了扬眉,“世子殿下,你还是走吧。”

    就知道这人不会接受他的建议,苏斐然无奈地摇头惋惜。

    “走了,去看看难民”苏斐然起身,理了理衣袍,向外走去。

    云潇见状,紧随其后。

    瞥向这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宋子钰踱步离开。

    宋子钰回到房内,他坐在椅子上,砚台磨好墨,刚刚提笔沾上墨,却发现案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份奏折,

    他将笔放下附身翻开,看着折子里的内容,他轻笑一声,随后派人将这份奏折送去了京城。

    “世子,宋大人没来。”云潇见宋子钰去了另外的青石小径,拱手对苏斐然道。

    他摆摆手,“不管他,后几日有他来的。”

    颖州东面,这里依旧搭着大帐,在距离大帐几公里处,驻守着颖州城的守卫兵。

    云潇上前一步掀开布帘,苏斐然走了进去,先前的大夫早早就被士兵带来。

    “大人,之前患病的难民已经开始在恢复了,小人替他们谢谢大人”大夫躬身行礼。

    这次是真心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见这位大人年纪轻轻居然有这等本事。

    苏斐然躲开他的行礼,将他搀扶起,“李大夫,严重了,你应该谢的是我的一位友人,我受之有愧。”

    沈暮白出生医药世家,他家世世代代都捣鼓这些病理药方。

    大夫摇头,又躬身赞叹道:“这次多亏大人治理有方,及时拦住了人群扩散。”

    苏斐然搀扶起他,他又躬下身,来来回回几次,苏斐然止住他动作,轻声道:“想必大夫近日劳累不少,还是先去好生歇息吧。”

    不等大夫答话,他转身叫门口的士兵带大夫下去,看着大夫跟随士兵离去的背影,苏斐然蓦的松了口气。

    继而他转头凝视着云潇,阴恻恻道:“云潇你刚刚就看着本世子,不知道来帮帮我,罚你去面壁。”

    云潇不明所以地转身,面壁思过。

    苏斐然满意地点头,出了帐子,去了有着难民的帐子,挨个挨个地查看着。

    云潇抱着剑,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蚂蚁,一直等到黄昏,他想主子果然是又把自己支走了。

    大帐外。

    苏斐然嘴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他眼皮微微合拢,仰躺在东面的高坡上,享受着难得的夕晖。

    未几,苏斐然上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他起身虚眯着眼看向来人,“来了,云潇坐。”

    云潇放下剑,坐在世子身旁,他声音沙哑,“世子,不必支开我,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

    苏斐然翘了翘嘴边的狗尾巴草,望着眼前的荒芜,“谁支开你了,这是对你不敬本世子的惩罚。”

    苏斐然蓦的摸到掌心下的土。

    不过颖州城竟有如此荒凉的一片,他捻着手中的土,沉思良久,拿下嘴里含着的草,起身,“云潇,走了,回郡守府。”

    宋子钰书房门猛得被踹开。

    宋子钰撩开眼,望着踹门的那人。

    苏斐然悠悠然从云潇身后走出,“别看我,我可是伤者。”

    宋子钰脸色蓦的黑了黑,你那点破伤,再不说出来就要痊愈了,“说吧,又干嘛。”

    苏斐然垂首,高深莫测地指了指案桌上摆放的颖州城舆图,上面赫然是东面那片空地,“去挖挖吧,有宝藏。”

    说罢,他带着云潇转身离开。

    宋子钰紧皱着眉,“那你干嘛去。”

    苏斐然背对着他,摆摆手,“去就寝,剩下的就交给宋大人了。”

    *

    颖州城东面。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越货的好时候,宋子钰却带着人,你一锄我一锄的铲着地。

    宋子钰双眼泛起血丝,站在苏斐然白天坐过的高坡上,望着底下人的动作。

    未几,陆陆续续有人上前禀告,宋子钰在黑夜中冷了脸,他轻轻挥挥手,“全部挖出后,将土埋好,此事绝不可向外泄露半句。”

    一行人一直忙活到后半夜,才匆匆离开。

    翌日,清晨,宋子钰回到府中,城中四处已经开始传出鸡鸣声,于是他干脆一夜没睡。

    他忙到天明,才从书房走出。

    苏斐然正巧向这边走来,他远远地对着宋子钰招了招手,“宋大人,昨晚睡得可好。”

    宋子钰躬身,温润地笑着,“承蒙世子大礼,为了那金子,宋某一夜没睡。”

    眼前的宋子钰两眼布满血丝,苏斐然背着手,颔首,“该是如此,那本世子先走了,宋大人回见。”

    闻言,宋子钰弯了弯嘴角,“世子殿下慢走。”

    云潇牵着马,在郡守府外等候多时。苏斐然走出府,接过马鞭翻身上马,“走。”

    小路上,两人并驾齐驱间。

    云潇面色漠然,握着的辔头的手却暗暗使劲,“世子,那土里埋着的是……”

    苏斐然淡淡道:“是金子。”

    云潇愣了愣,刘郡守有那么蠢笨吗?将金子埋在那里。

    苏斐然瞥他一眼,解答了他心中的疑惑,“刘郡守死前摆了他身后那人一道,或许是作为一颗被放弃的棋子的愤怒。”

    云潇颔首,那倒也是,毕竟刘郡守至今孤家一人,了无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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