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小玖给苏斐然撑着伞,两人正巧遇上了江阮阮独自一人站在雨中的一幕。
江阮阮一身素衣,映入他眼帘,苏斐然垂眸,脚下微顿。
察觉到世子的动作,小玖立刻轻声解释,“爷,今天是江姑娘母亲入土的日子。”
苏斐然闻言点点头,“派人在暗处护送她回去。”随即提脚向前走去。
小玖愣住片刻,快步跟上。
另一边李大夫握着芸烟的手,二人已经走进了华安堂内。
而江阮阮无意间瞥过头,只见到主仆二人离去的背影,随意的一瞥,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握着油纸伞,与他们背道而行。
“爷,现在江姑娘正是需要嘘寒问暖的时候,爷你怎么走了。”小玖偷偷向后眯了一眼,然后恨铁不成钢地劝告着苏斐然。
苏斐然冷声道:“笑话,本世子为什么要去给她嘘寒问暖。”
小玖愣了愣,低下头,今日世子爷火气真大。
“是属下僭越了。”
苏斐然不答,撩开帘子,进了地下赌坊。
赌坊内,没了往日的嘈杂。
而宋子钰坐在高位,伴着一身春青色官袍,温润如玉的模样,却带着一群官兵将这里团团围住。
“站住,官府办案,闲人免进。”
苏斐然抬眼,小玖见状立刻上前,出示身份令牌。
“下官等人无意冒犯世子殿下。”官兵向后撤去。
苏斐然二人走近宋子钰。
宋子钰寻着声抬头,微微勾起嘴角,“这不是长宁世子吗?是谁惹恼你了啊,说出来,下官也好去观摩一二。”
苏斐然手中把玩着一块羊脂白玉,拧着眉望向他,“宋大人好大的官威,见了本世子不来行礼。”
宋子钰只是敷衍地拱了拱手,“下官这就给世子殿下行礼。”
小玖殷勤地抬了张椅子,“爷,坐。”
苏斐然扫了他一眼,然后揉着眉心坐了下去,宋子钰侧过脸,嘴边始终挂着一抹笑意。
“你俩今天怎么一个个傻不愣登的。”
苏斐然不理会他的话,目光移向赌坊内收缴的一箱箱真金白银,“宋大人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宋子钰谦虚地摆手,“世子殿下谬赞了,下官不过是听见了些风声。“
苏斐然颔首,“那你叫我过来做什么。”
“撑场子的。”宋子钰笑着起身,向外走去。
一众官兵见状押着银两跟在他身后。
“爷,那还等宋大人吗?”小玖低声问道。
“还等什么。”苏斐然气笑了,“去给宋大人撑场子。”
徽州官府外围满了好事的百姓,他们一边避着雨,一边对着从马车上抬下的一箱箱银两指指点点。
府内,官兵忙得脚不沾地。
苏斐然和宋子钰二人闲情逸致,沏着上等好茶,悠哉地下着棋。
“听仲昀说,世子最近喜欢上了个姑娘。”
“下棋专心点。”
随即苏斐然落棋在一角。
宋子钰愣了愣,输了,他顺着棋盘向上望去。
“你输了。”
“你不是个臭棋篓子吗?”宋子钰脸色微变,挂着的笑有些僵硬。
迎着他诧异的目光,苏斐然眉头微挑,谁说臭棋篓子不能赢你。
“那这个名号现在归你了。”
撑够了场面,他随即起身出了屋,与林平擦身而过。
林平见到苏斐然,恭身道:“下官拜见世子殿下。”
他轻轻瞥过林平,不作停顿。
林平低眸,眼里闪过一抹精光,直起身对上宋子钰,又换上另一副嘴脸,拱了拱手,“久仰宋大人大名,下官有失远迎啊。”
宋子钰上前扶起他,温润有礼。
“林大人,客气了。”
二人揣着各自的小心思,你一言我一言。
苏斐然径直出了徽州官府,没了热闹,人群已经早早散去。
小玖殷勤地将伞递在他面前,“爷,这些天江南果真好大的雨。”
苏斐然接过伞,吩咐道:“我有事出去走走,你自己先回去。”
说罢,他修长的手指握住伞,转身慢慢离去。
小玖忙不迭地点头应声,冲着苏斐然的背影挥了挥手。
他随后转身腹诽,什么我有事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啊,明明是去找江姑娘,这事不说他也能猜到。
苏斐然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郡守府外,他向内看去。
郡守府外的丧幡今日一早便取了下来,来来往往的下人也挂满了笑,更像是有什么喜事。
见状他愣了愣,踌躇片刻,还是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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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华安堂,江阮阮撑着伞漫无目的地绕着徽州乱逛。她垂首看了看腰侧的香囊,空瘪瘪的。
江阮阮微微抿唇,走进了之前那家书肆,再出来她手上已经抱着一堆书,有些重量。
她撑着伞,走过桥头,桥下的湖水摇曳着波澜,桥头的尽头立着苏斐然。
他月白色的衣袍与湖水融为一体,腰间镶有金线的滚边与羊脂白玉玉佩相衬。
油纸伞下,江阮阮低垂下眸,弯腰,“世子殿下安。”
“江姑娘免礼。”苏斐然哑着声道。
说罢,江阮阮起身与他擦肩。
他垂在侧边的手轻轻动了动,又放下。
“江姑娘,你还好吗?”
他在来见她的路上想了许久,斟酌了许多话,但是见到江阮阮,他还是只能说出这一句。
闻言,江阮阮脚下一顿,他怎么不叫她节哀,她强撑着笑,“多谢世子关心,民女很好。”
她沿着青石小径,慢慢离开了他的视线。
苏斐然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抬脚一步步跟在她身后,他一路跟着她直至目送她进了郡守府,才放心离开。
也不算多放心,江姑娘回郡守府反而还更危险。
徽州黑云密布,照得整个天色都昏暗。
苏斐然心里揣着事,踱步往回走着,路过一个医堂,正门打开,他视线却在无意间扫到了里面的场景,于是他驻足在医堂外片刻。
芸烟手中拿着药材正递给堂内的大夫。
这不是江姑娘身边的那个婢女吗,他虚眯着眼,仔细瞧了瞧,轻笑一声,抬脚离开。
“去查查那个婢女什么来头。”
云亭听命后,身影渐渐隐去,不见踪迹。
苏斐然出身皇家,这种腌脏事他见得不少,背主的奴婢杀了便是。
花楼一带,望月阁赫然是个中首位,楼里的姑娘招待着络绎不绝的客人。
苏斐然进了楼,闻着混杂的脂粉味,不适地揉着鼻尖。
老鸨眼尖看见自家主子,笑得满脸褶子,迎了上去。
“世子爷,三楼雅间请。”
苏斐然和颜悦色地点头,“辛苦了。”
今日世子居然这么好说话,老鸨有些难以置信,哈着腰殷勤地为他带路。
等他推开雅间,里面宋子钰和沈暮白两个许久未见的好友早早就已经喝上了,完全没有等他的意思。
“仲昀,喝。”宋子钰笑眯眯地替他满上。
沈暮白喝红了脸,醉得歪七八扭,手中握着酒杯,嘴边一直咕囔着,“喝,子钰,我们喝。”
这两个醉鬼,苏斐然嫌弃地看了他们眼,坐在了离他们远点的地方。
但他也不想想,前几日是谁还在这个地方买醉。
苏斐然今日见到了江阮阮,她也没像那日一样赶他走,心里正美着,嘴角含着的笑,从见到江阮阮之后,就一直没有落下。
他正想着江阮阮,却没注意两个醉鬼凑到了他眼下,他二人凑近脑袋,嘀咕着什么。
“苏斐然他笑什么。”
“这不是……春天……春天到了。”沈暮白大着舌头回答宋子钰的问题。
听见他俩的谈论,苏斐然脸色蓦的一黑。
“来人,上酒。”
门外的下人鱼涌而入,一壶壶好酒摆上桌。
苏斐然肆意地重新挂起笑,他不把这两个醉鬼给干趴下。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醉鬼成了三个。
宋子钰和沈暮白二人已然倒在桌上,人事不省。
但苏斐然比他俩喝得少了许多,只是眼角爬上了一抹红晕,人有些摇摇晃晃的。
他脑袋也有些昏,他晃了晃身形,还是脱力的倒下。
苏斐然倒下的时候,只听见有人闷哼了一声,再听不见响动,只有烛火顺着晚风轻轻飘动。
三人吹了一晚上的冷风,除了沈暮白,其余两人有内力在身,倒是没受多大影响。
只是苦了沈暮白一人,宿醉加冷风让他这个弱不禁风的大夫受了寒,头痛了一整天。
由于受不了他的哀嚎,宋子钰和苏斐然勾肩搭背地离开了“案发地”,留下苦命的沈暮白以及苦命的云潇。
云潇抱着剑,望着床上吃了药睡着的沈大夫,他陷入了沉思。
至于苏斐然二人再一次无负担地甩掉烂摊子后,径直来到了酒楼。
苏斐然抬头,望着牌匾上广和居三个字,他下意识地僵了僵身子。
“宋子钰,你昨晚还没被灌够。”
宋子钰温和地笑了笑,“世子说笑了,要再来一次,宋某可受不了。”
他将目光移向前方,正声道:“世子,我们这次来听书。”
苏斐然戳破他的心思,“你就是想尝尝久违的江南菜,皇宫里不也有吗?我表兄亏待你不成。”
“不一样的。”宋子钰顿在原地,看着眼前熟悉的广和居,“世子殿下请,这次宋某做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