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沉少龄虽然不解,但还是跟着金满山的脚步走到了滑石寨前面的演武台。

    因为一下子多了七百人,滑石寨后方的生活区根本留不下这么多人,舟施宴干脆让人先在演武台搭了许多茅屋。

    虽然是夏天的尾巴,不过夜里还是燥热的。

    沉少龄疑惑:“泽臣带我来看什么?”

    金满山转头看向沉少龄:“主公,您还记得咱们刚遇见的时候吗?那时候您和阿宴一起,给我们就是这样搭了棚子……”

    沉少龄眉眼含笑:“对,我们后来遇见其他流民,你也跟我们一起搭棚子,一起打猎呢。”

    见沉少龄心绪好了些,金满山才正色道:“主公,泽臣从未觉得自己跟错了主公,主公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

    “可是,今日我做的不够好。”

    金满山朝沉少龄微微摇头:“不,主公,您做得很好,泽臣从不后悔追随您,您跟我来。”

    说着,金满山带着沉少龄往演武台上走。

    有大夫正在给伤患包扎,沉少龄看过去,不是之前那个山羊胡,可能是后来宋延业处理了吧,她暗想。

    金满山脚步不停,带着她进了一间毫不起眼的茅草屋。

    “民兄可好些了?”

    只见金满山朝着躺在干草铺就的床上问候道。

    是个胡子拉碴的青年,肩头有伤,已经用布缠上了,面色发白,显然是疼得不轻,但是他眼睛里有光。

    青年朝金满山微笑:“好多了,金大哥,这位是?”

    金满山向那位青年介绍:“这位是我的主公,沉少龄。”

    又向沉少龄介绍:“主公,他叫赵民,是跟随阿宴从并州来的。”

    沉少龄了然。

    她朝那位青年微笑点头:“你好,身体怎么样?大夫来过了吗?”

    却不妨那青年挣扎着要起身:“原来您就是沉少龄,宴头说了,您才是老大!见过老大。”

    沉少龄连忙阻止:“不必起身,好好躺着说话就行。”

    赵民原本发白的脸色,因为激动染上了薄红:“老大,我好多了,大夫说养养就能好,能见着您我真是太高兴了……”

    三人一番寒暄后,沉少陵与金满山才走出去。

    金满山这才向沉少龄交代:“主公,赵民是原来并州州府从周围村落强制征丁来的。”

    “他家境贫寒,只有一个年迈的祖母,连田地都没有,全靠赵民平日里给地主家做长工挣些吃饭钱。”

    沉少陵沉默,她好像才从书中走出来,了解到现实里的百姓。

    金满山继续道:“地主家多克扣,给他的工钱仅仅只够两人粮食花用,后来,并州征兵,征兵多是服役,更何况这是强制征兵,州府也没给银钱,他自己都吃不饱,却还省着点自己那一点口粮,只想着带回去给自己祖母。”

    “再后来,阿宴在并州招人的时候,承诺日后按月发晌银,管吃住,绝对吃饱,从那时起,这孩子就死心塌地了。”

    接下来是良久的沉默。

    沉少龄艰涩开口:“泽臣带我来,是为了让我知道民生艰难?百姓痛苦吗?”

    金满山却摇头,然后才正色道:“我知主公一心为民,一路走来所见不比眼前更加绝望,但今日让主公来看,是想让主公明白,有时候,人命固然可贵,但总得有人去赢来和平吧?只有和平,才会有幸福,但和平最珍贵,得来也最不易,有时候,甚至要流血、要牺牲。”

    沉少龄眼前迷雾一散,仿佛醍醐灌顶。

    是她一叶障目了。

    她一直希望能够所有百姓都能活下来,希望不会有人生活困苦,可这些最基本的要求却有着最艰难又最珍贵的底线——和平。

    和平稳固才能缔造幸福,才能再不会有人牺牲。

    可是和平却又需要有人牺牲,因为斗争需要流血。

    斗争?

    她灵光一闪。

    抬眼望向金满山,金满山却含笑望着她。

    沉少龄拉住金满山,快步往回走:“走,我们回去说。”

    一路上,沉少龄脑子里想了太多。

    进了白虎堂,在脑海里吩咐:“团子,做好防护。”

    然后她就急不可耐的双手握住金满山的胳膊:“泽臣!我想给天下百姓一个盛世和平!”

    “还请泽臣助我!”

    仿佛早就料到沉少龄会如此说,金满山双目含笑,然后反手握住沉少龄的胳膊,轻轻拍了拍,随后弯腰揖手:“泽臣愿誓死追随主公!”

    沉少龄讶异:“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金满山随后起身站直身体,轻轻笑道:“主公心胸宽广,又仁爱百姓,必定是潜龙在渊,有鸿鹄之志,泽臣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先前主公并未有此想法,如今,时机已然成熟。”

    沉少龄敬佩,显然,金满山她要更明白她自己的心。

    随后,金满山又道:“泽臣同主公一样,皆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幸福,乃志同道合之人,泽臣愿一直追随主公,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沉少龄只觉心中激荡,她紧紧握住金满山的手,激动的只说:“太好了!”

    就在二人执手相看泪眼的时候。

    团子警示:“主人,舟施宴来了。”

    这边舟施宴身后压了一串人往白虎堂而来,那边沉少龄也让团子撤了防护。

    又整理了一番心绪。

    舟施宴一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同寻常,狐疑的看了看两人,见两人都是看着自己,只好压下这种奇怪的感觉。

    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更重要。

    他朝沉少龄道:“小树苗,这一群人辱骂虐待俘虏,我带来给你看看。”

    沉少龄扫了一眼,被压着过来的约有七八十人,不由冷哼:“我刚说完的话,你们就不听了?”

    转头,又朝舟施宴看去:“不是跟你说了,领三十军杖,还带来给我看作甚?”

    舟施宴道:“这不是人数太多,不知道你还有什么新惩罚。”

    沉少龄略一思索:“还是之前的吧,领三十军杖,以观后效,若是再犯,直接赶出去!”

    舟施宴朝身后的人道:“还没听见,快带下去,各自打三十大板,以后给我老实点,若是再犯,你们都得滚蛋!”

    一群人走后,沉少龄看了眼金满山,才又看向舟施宴:“阿宴,你留下,我们有事要对你说。”

    舟施宴点头,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

    一刻钟后。

    舟施宴大声喊道:“什么!你们也要起义?!”

    金满山慌忙拉住舟施宴:“阿宴,小些声!”

    沉少龄见少年一脸慌乱不安,才又开口道:“阿宴,我本意不是起义,我们一路走来,你也看到了,百姓过的生不如死,现在朝廷内乱不断,起义又接二连三,百姓们的生活更是苦不堪言,我只是想给百姓们一个太平。”

    舟施宴倔强道:“那也不用起义啊!”

    他是京城人氏,从小深受皇恩,起义造反委实有失恩义,他绝对做不来也不能做。

    金满山便道:“不起义也行,若是有其他法子能让百姓过的更好,我们肯定老老实实。”

    沉少龄不是不想瞒着舟施宴,但舟施宴接下来一直跟着他们,瞒定然是瞒不住,还不如一开始就告诉他。

    舟施宴又道:“虽然现在许多起义,但对于朝廷来说,他们就是叛乱!我们难道要做不忠不义之徒?”

    两人哑然。

    沉少龄来自星际,对于皇权本就无甚好感,而金满山漂泊半生,见过太多,对于叛乱起义见过太多,以至于对朝廷的忠义信任早就烟消云散。

    可舟施宴不同,他是皇权之下的受益者,从小生活在京城,是朝廷的拥趸者,起义对于他来说,相当于背叛朝廷,背叛自己所忠于的信仰。

    沉少龄沉思一瞬,随后开口道:“既然如此,阿宴,我们听你的,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们都烂在心里。”

    舟施宴不信道:“真的?”

    金满山想说些什么,沉少龄朝他摇摇头,又道:“自然是真的,我说话你还不信?更何况,接下来,你还跟着我们,我们也没必要现在骗你。”

    这倒是,舟施宴总算放下心来。

    但沉少龄又道:“若是此事不做,眼下咱们这个队伍也算不小了,若是就地解散,他们也活不下去,你说怎么办,阿宴?”

    舟施宴拧眉,无言。

    沉少龄又补充道:“还有并州州府我们已经抓住了,他作恶多端,又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难道我还要继续把他放了,让他继续当并州州府?”

    第二次灵魂拷问。

    最后,沉少龄继续道:“最后一件事,并州城破,满目狼藉,断壁残垣,我们难道不管?任由它日后被别的土匪继续劫掠?”

    三连问,既是实情,又是困难。

    三人同时沉默,白虎堂内寂静无声。

    好半天,沉少龄才道:“先这样吧,这些事我们慢慢想办法,泽臣,你先说说并州州府审的怎么样了?”

    舟施宴也没走,只是继续思索,也想听听怎么处理这个并州州府。

    金满山整理了一番,才道:“回主公,这个并州州府,委实不是个东西。”

    “在张尧他们还没打并州的时候,他骄奢淫逸,府中养了三个姬妾,每日笙歌燕舞,还收受贿赂,并州里的豪绅们常欺压百姓,受不了的百姓们便状告他们,结果他不仅不为民做主,还接了豪绅们的银钱,最后倒打一耙,将这些普通百姓收押在监!”

    舟施宴握紧了拳头,恨声道:“果真不是个东西!”

    金满山看了眼舟施宴,继续道:“并州被攻的时候,他不仅不开仓放粮,反而和那些豪绅们互相勾结,暗中哄抬粮价!而且将士们在城上拼命,他倒好!躲在治所里不出来!”

    最后金满山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主公,他还交代了,他之前与雉山张尧搭上线了,给他钱粮,并且到时候他们再攻并州的时候,他派人打开城门,绝不抵抗!条件是,不准伤害他和他的家人,另外到时候他们劫掠所得,得分三成给他!”

    沉少龄怒极反笑:“好个张尧!我说雉山上的两千石粮食哪来的,原来这么来的!”

    金满山似无意道:“这个州府其罪当诛!主公,若是将来并州州府是我们来做,那百姓们定然会很高兴看到我们为他们伸冤的!”

    而在一旁的舟施宴眼睛一亮,好主意,他大喊:“我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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