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

    四月份的时候樱花开始大片的开放,医院附近的一个街道上植着几株樱花树,它重叠繁复的花朵引来几个路人的围观,我走过去的时候,碰到了低矮的樱花树的枝头,它浓密的花朵连同樱花的香味儿一起震颤了一下,几片软弱无能的花瓣掉了下来,飘飘荡荡,落在了我蓝色的牛仔衣上,在我走过的时候,被一阵风吹到了地面上,午后的骄阳把它照的干瘪,把它的水汽蒸干,它半死不活地在地上躺着,细数生命最后的坎坷。

    我告诉距离那几株樱花树很近的一个理发店里的男子我要把头发剪掉,他从发尾抓起我黑色的头发,把它拉起来,看了看“你怎么这么想不开,这么长的头发就剪啦?”

    理发店里的白色墙壁上搭着一个置物架,架子上放着一个玻璃缸,玻璃缸卷起好看的波浪形的边缘,里面装满了白色透亮的水,有一株绿色的植物浸泡在其中,它绿色的叶子在水里飘荡,像鱼儿一样灵活的摆动,但摆动的速度特别慢,如果不细心观察,是觉查不出来它的摆动的,光从那个玻璃缸的一侧打过去,在另一侧的墙壁上呈现出一个菱形的黄绿色的光斑,它还随着水的波光粼粼在白色的墙壁上晃来晃去。

    “不想要了,剪了吧,剪到肩膀这儿,就这么长。”我用手比划着,把手撑开了放在肩膀稍下的地方,光把我手的影子装在了我的胸上,它也在晃来晃去。

    等我的头发湿漉漉的贴着脑袋,梳子一缕一缕的把它们理整齐了,剪刀就咔嚓咔嚓的响起,头发从上面开始掉下去,砸在地面上,黑色的头发落在白色的地砖上,铺了我周围的一圈儿,我听到远处樱花的花瓣簌簌掉落的声音,它被风吹着在空气是奔跑,在地面上奔跑,即便会死无葬身之地,却义无反顾的奔跑,我听到人们嘻嘻哈哈的欢笑,每一句欢笑的尾音都融进了这四月温暖的阳光里,剪刀欢快的在我的头发上爬来爬去,把多余的繁重都丢在了地面上,咔嚓咔嚓,那是在说,亲爱的林叶,人总要活下去,人是不容易死掉的,越是悲伤,应该越要活下去,因为还没有体会过更深切的幸福。

    风继续吹着,它的声音细微的像是大地的呢喃耳语,吹风机哄哄作响,把我的每一根头发上的水汽赶跑,我的头发乱七八糟的在吹风机下乱飞,像在风里随意纷飞的樱花一样,张开美丽的花瓣,在风里绽放开来。

    “好了,你看怎么样。”理发师指指我对面巨大的镜子,我抬起头,看到镜子里短发的自己,他给我卷了好看的空气刘海,给我的头发的发尾也打了内扣,使我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个刚放学回家的女高中生。

    我起身,用手随意的抓了两把还不太适应的短发,从兜里掏了钱给他。

    出了门,看到樱花在阳光下茂密的盛开着,粉色的花瓣像火一样染透空气,它以一种吃人的力量在城市的街头绽放,美丽的让人窒息。

    我回到医院,继续自己的工作,忙忙碌碌,没有像樱花一样怡然自得,说不清楚自己在医院的工作是什么样的,我只能感觉到自己在妈妈离去的伤痛里抽离出了一点,我可以不必每日每日的难过,每日每日的想着死亡,可以面对生活,面对忙碌。

    刘铭晟给我读书的那些日子,让我像个孩子一样重新学习,参透一些事情,我理解了失去亲人固然难过,可是活着的人应自当珍重。

    我偶尔疲惫了立在街头,看着街上走来走去的人群,他们脸上的妆容和笑容都在背后的灯光里被揉碎、融化。

    回到家里时,我已经累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到明天早上,还能不能看到早晨太阳发出的米白色的光,我捧着书看两眼就眼皮打架,刘铭晟给我打电话,他说自己在加班,让我快点休息。我把书扔在了枕头旁边,脸对着枕头,趴下,把自己的整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枕头的味道就钻进了鼻孔里,那是头发的味道,有我用的洗发水儿的味道,还有汗水的味道。

    林薇敲门的时候,我已经睡死过去了,她敲了好长时间的门,可我始终没有反应,她以为我出事儿了,可能以为我自杀了,所以取了备用钥匙开了门,见我把头埋在枕头里趴着睡觉,吓得跑过来翻过我的身体,试探我的呼吸,感觉到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手指,才缓和了一下情绪,我眯着眼睛半梦半醒的的问她怎么了?我连说话都轻飘飘的,显得疲惫不堪。

    她坐在旁边,自言自语似的说“你连头发都剪了,你看你最近都累成什么样了,整天忙得跟陀螺似的,我要找你商量事情也总找不出时间。”我依然在睡觉,但她说的话我却听进去了,我微张着嘴巴,慢慢地说“什么事情?”她扭了扭自己的身体,坐的离我近了点“我要搬出去了,搬去跟李立遥住,我们俩领证了,等有闲时间了就办婚礼。”我依然半梦半醒“那刘先生呢?他住哪儿?”“他已经找到房子了,过两天也就搬走了,然后我就搬去和李立遥住,我们准备把他的房子再重新装修一下。”

    我的眼睛睁大了,对着头顶的天花板,白色的光在灯的周围打上一圈黑色的影子,一只虫子在扑棱着翅膀飞来飞去,在那强烈的光源上碰来碰去,乐此不疲。

    “他搬去哪儿?”虫子依旧在飞,它飞的更加的猛烈,像是要扇断它那两片薄薄的棕灰色翅膀,扑棱棱的声音在房间里异常明显的震动着我的鼓膜。“我不知道,我也是问李立遥的,他说刘先生已经找到住的地方了,这两天就着手准备搬家。”那只棕灰色的虫子又试图钻进光里去,它卯足了劲儿冲向灯管儿,但整个身体都反弹了出来,向着灯管下方落了十厘米左右,它的翅膀依旧执着的扇动着,扑棱扑棱的作响,像是在风里飞动的衣衫的声音,呼啦啦,直冲向远方。

    林薇转过身看向我,我已经清醒了,并以半躺的样子依靠着床头,她的短发是黄色的,身上套着粉色的兔子睡衣“林叶,即使我走了,我们也还是朋友,以后我会经常请你吃饭,接济你,做你的好朋友,嗯?”我点点头,在白色的灯光下郑重的点点头,我点头的影子在白色的床单上落下,林薇的嘴角全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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