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铭晟从卫生间出来后,他的头发湿漉漉的,不断有水滴沿着头发的发丝滴落下来,他用一个白色的毛巾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环顾四周的寻找我,我当时正在和卧室相连的阳台上发呆,因为刘铭晟说要给阳台上放很多的盆栽，所以我在思考把书架的一部分腾出来放盆栽，书架上没有几本书，都是刘铭晟平时看的书，还有几本是我的闲书，我已经准备好每个月买几本书放在书架上，久而久之书架会渐渐被书填满，我的手在一个横隔一个横隔的木板上滑动，光滑的木板上落下一道一道潮湿的指纹。

    “林叶？”

    我听到刘铭晟喊我，恍然清醒过来，迈着步伐从阳台上走出去，因为书架和床的距离过近，而我还没有熟悉它们之间的距离，因此重重的被床绊了个跟头，手掌和胳膊撑在了地面上，嘴里不自觉的“嗯哼”一声，我使劲儿把自己提起来，爬在了床上，看着手掌上紫红的印儿，再翻过来看胳膊，上面已经爬了一片伤口，胳膊被蹭破皮了，有小血滴从皮肤上细细密密地渗透出来，我伸出另一只手扯着已经变形的皮肤，想把松了的皮肤扯下来。

    “林叶？”

    又是一声，我正准备喊刘铭晟，他已经步行到了卧室，看到爬在床上对着胳膊的我，走过来拍了我的头“怎么喊你都不应声儿？还以为你落荒而逃了呢？“他一拍我的头，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扯皮的手用力过猛，于是“啊”地叫了一声，整个脸扭曲地拧在一块儿，刘铭晟这才注意到我的胳膊受伤了，他立马拉过我的胳膊，看着上面蹭破皮裸露出来的一大片粉红的新肉“怎么弄的？”

    “刚才想出去找你，走得太急了，从床上栽了下来，这个床和书架离得有点近。”

    他转过头看了看书架“我把它丢了算了。”

    我立马摇头“不行，我刚还想着用它来放书和盆栽呢。”

    他又低下头来看我的伤口“先带你去擦药吧。”

    他把我扶起来，可能膝盖也磕着了，所以走路的时候有点疼，我尽量忍着，一步一步跟着他到了客厅，他翻箱倒柜的找药，我坐在沙发上看他的样子。

    找到药后他低下头来替我擦药，我看到他细密的头发和掺杂在其中雪白的头皮，稍稍一低头就闻见了洗发水的淡淡清香和湿漉漉的味道，我的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差不多就要亲吻到他湿漉漉的头发了，刘铭晟突然一抬头，我的鼻子瞬间感觉到了疼痛，刘铭晟惊愕地看着我，伸出手来摸摸我的鼻子“你怎么突然靠这么近？”

    我摇摇头。

    “饿了吧？”

    我点点头。

    “你坐着，我去厨房弄点吃的。”

    我看着他的背影从客厅钻入厨房，里面发出各种声音，我只是静默地看着，他戴着粉红的围裙在厨房里移来移去，背影像一只跳动的小兔子，我的眼眶有点湿润，但没有哭出来，心里只是反复反复地涌出温热潮湿的蜜汁，我似乎感到了生活被阳光包围，真想就这么慢慢老去。

    过了一会儿，他从厨房出来，把吃的放在了桌子上，用勺子舀了一勺米饭递到我嘴边，我摇了摇头“不了，我可以自己吃的。”

    “没事儿，难得照顾你。”

    我微张开嘴，慢慢咀嚼着这一口米饭，感觉自己的唾液淀粉酶真是厉害，将这一小口米饭消化的这么彻底，仿佛它们已经由麦芽糖直接融化成了葡糖糖，我的眼睛一直盯着刘铭晟，他嘴角泛着一抹淡淡的笑，他的下巴那样好看，瘦削的只有骨头，但看着很安稳，我慢慢伸出手摸摸他的下巴“好硬啊。”

    他笑笑“是胡子茬硬？”

    “不是，是下巴。”

    我闭上眼睛，顺着下巴两侧往脸颊摸着，他的下巴上确实有坚硬的胡子茬，每一根都坚硬，但却摸着酥酥痒痒的很舒服。

    他突然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把整张脸都覆盖过来，他的胡子茬碰触到了我的脸颊，他淡淡的青草味道覆盖在我的手指上，摸着我手背上已经很淡的伤疤。

    他说话的时候，热气喷在我的脸颊上“扎不扎？”

    我咯咯笑了起来“我想睡觉了。”

    他拉着我的手，把我压在沙发上“睡哪儿？”

    “不知道”

    我推开他的身体,指了指沙发“我睡沙发吧？”

    “不行”他摆出一副淡漠的表情翻身坐在了我旁边，随手从桌子上捞起了一本摄影集，他的手指一页一页慢慢的翻阅，偶尔停留在某一页，手指在彩色的画面上划过，很有耐心的触摸那些有许多颜色凑成的图片。

    我拉了拉他的衣袖，轻轻地晃了晃“铭晟”头一次这样亲切的叫他，好像我们已经是结婚的夫妻“我还需要时间。”

    他又翻了一页，一张展翅的白色鸟划过冰面，周围一片萧瑟与广阔“嗯，那你睡床上吧。”

    刘铭晟的生活开始鲜活地交叉在我的生活里，我坐在阳台上看书，他就抱着电脑坐在床上办公，我在厨房里抱着菜谱研究汤的时候，他就拿着刀把绿色的菜切成一小段一小段，我给花浇水的时候，他拿着电话和朋友欢心的交谈，我把脏衣服洗干净的时候，他拿着一个杯子寻热水。

    他会裸着湿漉漉的上半身从卫生间走出来找衣服，问我把他的衣服放在了哪里，他的头发一缕一缕的像花朵一样在头顶绽开，发梢还滴着灰色的水珠，我把衣服递给他的时候，他会把擦过头发、沾满洗发水香味的毛巾放在我的头顶“谢谢老婆”，然后躺在沙发上看视频。

    他会突然忘记自己的工作笔记，翻箱倒柜的找，最后在枕头底下把它翻出来，笑嘻嘻地说“每天光顾着想你了，正经事儿都忘了做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牙齿露了出来，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我们安然的过着我们的生活，这些天里我们不断地给这个小屋子置办东西，我穿过花店的时候，会刻意留意有没有新鲜的百合，那几天仿佛世界温柔至极，花店里总有新鲜的百合花，静静的插在透明的玻璃瓶里，店员给我包装好后，我抱着那束百合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进地下、坐上地铁，我享受那样的时光，白色的百合花散发着淡淡芳香，阳光照在它白色透亮的花瓣上，人群里不断有欢笑倾洒到我的耳畔，温柔旖旎的汽车声响在我的脚边，我欢快的迈着步子踏着黄澄澄的光，每一缕阳光都如烟一般飞舞，在我的脚下叮咚作响，我猜我一定是疯了，但那种单纯的疯狂又使我沉醉，似乎是在某一个潜意识促成的梦里，怎么醒也醒不过来，但却明显的感觉着不真实。

    我抱着百合花又一次抓着地铁的把手，车窗外一片漆黑，它穿梭在这座城市的血管里，听得到“咻——咻——”地轻微响声，车厢不断摇晃，忽然就想起了在忆城的一段时光，我和刘铭晟坐在公交上，他穿着高中的校服，那是一套深蓝色的宽大校服，他的神色有一点点疲倦，但也有一点点轻松，毕竟周末好不容易到了，我也穿着校服，不过是初中的，颜色较他的浅了很多，他看着车窗外面飘动的车辆，突然笑了笑，我问他笑什么，他摇了摇头，继续笑着，嘴角露出好看的白色牙齿，我摇了摇他的胳膊“你到底在笑什么？”他伸过手来摸了摸我的鼻子“没笑什么，好好待着。”说完他又笑了笑，我使劲儿的摇了一下他的胳膊“你快说呀，到底怎么了？”他的眉眼一弯，眼睛里都是亮闪闪的光“刚才看到婚纱店就想起你小时候老喜欢拉着我去看婚纱，以为那是公主装。”我又羞又恼地低着头，看着晃动的公交车地板。

    地铁到站了，我走出地铁，又快速抱着百合花移动到了地面，正好经过一家婚纱店，夕阳下，婚纱闪闪发光，像是镀了一层金粉，每一朵缠绕成花朵的蕾丝都像波浪一样轻盈，我站在橱窗前，细细地盯着那件婚纱，一个店员走了出来“您要订婚纱吗？我们这里可以免费试的，您可以邀请您的先生一同前来。”我转过头看着她的脸，有点恍惚，又看了看余晖中的婚纱摇了摇头，转头钻进酡红的光里。

    回到家后，房子里很安静，一丁点儿声音也没有，我换了拖鞋，挨个房间转了一遍，刘铭晟确实还没有回来，在厨房的冰箱上发现了他留下的便利贴“今晚加班，不用等我。”

    我随便吃了东西，把那束百合花插在了床头的花瓶里，又把已经枯萎了的已经旧了的扔进垃圾桶中。

    在书架上猛然看到了一个八音盒，是我在店里看到的那一个，里面的情侣牵手坐在椅子上，我轻轻旋转水晶球，白色的泡沫开始飞舞，曼妙的音乐从这个小盒子里传出来，如同珍珠一样抑扬顿挫的跌在耳朵里，我跟着轻轻哼了哼，在它的底座上发现了几个字“致我亲爱的情人”

    我有热泪差点滚落。

    我把那个八音盒抱在怀里把玩了许久，直到觉得有点累了才把它放回去，找了一个毛毯披在身上，捧着一本散文集在默默地看着，房间里安静得出奇，可以清楚地听见床头柜上白色的小闹钟的秒针在“嗒——嗒——”走动，它的齿轮在“咔哒——咔哒——”转着，我猜刘铭晟现在应该还在他的公司工作，他的面前放着一堆的文案等待他来处理，他一边翻阅那些文件一边手按在黑色的电脑键盘上不不停地敲打着，一个一个黑色的方块儿字从屏幕上蹦出来，真希望此时此刻我可以在他的身边，细细的聆听他的呼吸声，虽然这种聆听对他的工作没有丝毫的帮助，但我仍旧希望可以在进出看着他，可以寂静地喜欢他。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在睡着前我似乎还在思考刘铭晟回来的时候要给他准备什么夜宵，我的耳朵还在捕捉他的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但是突然就睡着了，没有给他准备夜宵就睡着了，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就睡着了，整个人趴在毯子上，睡得昏昏沉沉。

    感觉到有人捏着我的胳膊，有温热的气体悬浮在我的唇上，我的身体摇摇晃晃，我迷迷糊糊的醒来，轻轻笑了笑，刘铭晟抱着我，把我移到了床上，他发现我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低下头来同我说话，温热的气体不断地附在我的皮肤上“以后就不要等我了，你每天也那么累。”他把我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抽着自己的胳膊，我轻轻一翻身就把他好不容易抽出的半截胳膊重新压在了下面，他很无奈地皱了皱眉头。

    我的手抓着他的衣袖，脸贴在他的肱二头肌上“我想和你说晚安，想听你说晚安。”

    “为什么？一句‘晚安’这么重要？”

    我砸了砸嘴“因为‘晚安’是“我爱你’的意思。”而我想每天都告诉你“我爱你”，想听你每天都说你爱我，后面这句话被我噎了回去。

    刘铭晟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晚安”他又开始抽他的胳膊，但被我压得死死的“亲爱的，我要去睡觉了。”

    我松了松手，但又突然捏紧了，把脸移了移位置，移到了他倾斜的身体下方，深深地吸了吸空气。

    “你再不松开，我就睡在这儿了。”刘铭晟恐吓着说。

    我一动不动的待着，慢慢地抓紧他的衣服，他的衣服被我扯着向下滑，裸露出一大片的肌肤，他叫了一句“林叶？”整个人更挨近我了，他的胸膛完全盖在了我的头上，胳膊还支撑着他的身体，使他的身体倾斜着伸向我。

    我嘟囔了一句“你真笨。”

    他顿了顿“什么意思？”

    我不再说话，就那么躺着。

    “你怎么不说话了？”他想要移动自己的胳膊，可能胳膊有点酸了，但是我拉着他的胳膊，使得他不能大幅度地移动，只能稍微移一移，我仍然感觉到了那种轻微的移动。

    “胳膊酸了就放下来吧。”

    他又一顿，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窸窸窣窣地把自己还在地面的半个身体移到了床上，胳膊平放在了床上，另一只手伸到了我的背后，拉扯着我身后的被子，把它盖在我们的身上，我像一只小猫咪一样的慢慢移到了他的怀里，整个头都埋进了他的胸膛，他的胳膊紧紧抱着我，下巴蹭着我的头发“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