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男

    向南面色如常地关掉儿歌,纳闷儿地想,缺了几天觉,做梦做得还挺真实。

    一定是她的精神遭遇了太多苦难,于是运行起了某种幻想程序,就类似于,如果她想把顾盼盼的故事改编成电视剧,电视台又不让播穿越题材,那该怎么办呢?一种合理的改编方式是顾盼盼幻想了一个纳西索斯出来给自己做战术指导。

    纳西索斯是顾盼盼的救兵,向南的救兵则是林嘉乐。

    因为是幻想,所以很多不合理因素都变得合理起来,比方说桃子和李博凯和她都穿冲锋衣,三个人跟红绿灯似的,但救星穿的就是西装皮鞋,怎么会有人穿西装爬山呢?而且林嘉乐人还在沪市呢。

    再比方说她公放的这首勇气大爆发,响得隔壁山头都能听见,放现实世界里,她怎么可能做这种傻缺的事情?

    她对林嘉乐可真是念念不忘,梦里都是他。

    这怎么能行?

    她得赶紧醒过来,她得找鹿鸣和杨瑊理论,还得码字,好多天没进展她心里超慌的,有这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可不能一直做梦。

    向南严肃地点点头,被桃子拍后背,触感很真实,再真实不过了。

    那要是真的,也太美好了吧,太阳升起,喜欢的人都在身边。

    桃子极其愉快地宣布:“行了,我的任务完成了。”

    李博凯按住林嘉乐的肩头:“兄弟,爸爸就把你送到这里。”

    ?

    向南歪头呢喃:“不是。”

    红灯和绿灯溜得飞快,明明是在石头缝里挑地方下脚,速度却如同健身大爷小跑步下山。

    向南脑子还没转明白,两位伙伴跑得影都不见了,空留她一盏黄灯,呆呆注视他们消失的方向。

    “吓傻了?”林嘉乐在她眼前挥手。

    向南心脏怦怦直跳,下意识回答:“没有。”

    林嘉乐笑了一下,向南被帅气逼人的笑容感染到,嘴角一点点勾起来,眼睛弯得像小月牙,语气却还是那么傲娇:“给你一分钟,解释一下。”

    林嘉乐双手插兜,挑了一下右边的眉头:“陶枝说你不开心,都约她爬山了,我就想来看望你一下,顺便破冰。”

    向南鄙夷地“啧”了一声。

    林嘉乐则虚伪地叹了一口好长好长的气,特别遗憾,“我指望你感动得抱住我嗷嗷哭,没想到已经勇气大爆发了。”

    可别再勇气大爆发了。向南这辈子没丢过这么大的人。

    向南不想搭理他,林嘉乐偏要火上浇油,“是吧?”

    “怎么,你是看不起勇气大爆发?”

    “不敢不敢,我哪里敢。”林嘉乐低头注视向南,眼神里流淌着笑意,衬衫领口的扣子被他解开一颗,左手的机械表倒是牢牢固定在手腕上。

    看得人挺腿软的。

    向南抿了下嘴。

    “所以感动吗?”

    向南抬手,比出一厘米的长度,“一点点,这么多吧。”

    “太少了吧?”

    “还行?”

    “那我可得好好跟你说说。”

    “别在这说,我好饿。”向南抬起下巴指了指陶枝和李博凯溜走的方向,宁市市区的这座山,最高处有一堵破墙,正东的视野全部被墙遮挡,为了能看到日出,她们往下走,穿过树丛,找到一个刁钻的位置,附近的石头都长得奇形怪状的,路不好走,向南担心林嘉乐脆弱的骨头再一次受伤:“你这腿,能下吗?”

    “不能下怎么办,你抱我下去?”

    “那你下吧。”向南算了算时间,拆夹板都有一个月了。

    林嘉乐腿长胆大,轻松迈过石头,向南怕摔,战战兢兢踩着林嘉乐走过的地方,一点点往下挪,被林嘉乐嘲笑:“是谁不能下啊?”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手指头戏多,勾引向南,向南才不吃这套,搭了把林嘉乐的下臂,跳下去,踏上大路便走得飞快。

    林嘉乐追上去:“嗳,我可跟你说啊,昨晚我开着会,收到桃子消息,她问我你最近是不是emo,又不在群里说话,还约她爬山,我就问她,约的什么时候爬山……”

    向南关注点比较奇特,忍不住打断:“开会还玩手机?”

    “是啊,谁让你这么突然,我边开会还得边查火车票,本来以为能赶上最晚的高铁,结果我那领导废话啰嗦,讲到十点多钟,他们点夜宵我都没吃,烧烤,可有名的一家店了,我打了车就往火车站赶,边坐出租车边打电话,叫李博凯去火车站等我,你知道绿皮车要开多久吗?接近四个小时!”

    “他竟然愿意去接你。”

    “嘿。”

    林嘉乐突然的语气词让向南紧张起来,他俩一定是达成了py交易,向南一个急刹,停下来,仰头看林嘉乐:“你跟他说什么了?”

    “没有,”林嘉乐明显心虚,“我能说什么,我说向南小朋友可能是遭受重大挫折,心情郁闷,咱们团建的时候到了。”

    “那他俩为什么跑了?”

    林嘉乐不敢说,向南也不敢追问。

    气氛一时间有点凝滞,林嘉乐赶紧继续渲染:“绿皮车,还是硬座,屁股都坐麻了,我四点多才到宁市,紧赶慢赶的,追着你们上山。”

    看向南反应淡淡,林嘉乐殷勤补充:“舟车劳顿,还一夜没睡。”

    向南戳穿他的谎言:“李博凯怎么接的你?四个轮子的车吧?总不能骑电瓶车去火车站接你吧。你们怎么上的山?靠腿还是靠车?”

    林嘉乐这会儿倒毫不心虚,泰然自若地答:“不管我们怎么上来的,重要的是,我坐绿皮火车,哐当哐当连夜奔波三百公里,就因为你跟桃子说了一句心情不好。”

    他也比出一厘米的长度,“这还不感动?你跟我说就这么多?”

    “至少得这么多吧?”林嘉乐把两只手都端出来,比了个一米的长度

    向南被他逗笑,答应了:“行吧,那就那么多。”

    林嘉乐达成目的,得意极了,脚步轻松地跟着向南下山,向南把手揣在冲锋衣口袋里,手被捂出汗了,湿漉漉的,她觉得不舒服,又拿出来通风,汗干了,迷糊许久的脑子也变得清清爽爽。

    说感动只有一点点那肯定是假的。

    看到陶枝,看到李博凯,看到林嘉乐,她觉得自己心里缺的地方一下子被填得满满当当的,都快漫出来了。

    开完会穿着西装坐绿皮车赶来是林嘉乐的个人行为,但他的行为有头有尾,有人接应有人支援,连续加班只想躺平却答应爬山并询问林嘉乐自己为什么不开心是桃子的行为,三四点钟开车去火车站接林嘉乐还把他送上山是李博凯的行为,他们每一个人都做了好多。

    职业习惯使然,向南喜欢明明白白地结算,别人待她有一分的好她就要回馈一分,有十分的好她愿意回馈十分,她不愿意亏欠任何人,但朋友们的行为,让向南觉得自己好像无以为报。

    想想这次团建的起因,向南又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小小情绪问题都处理不了,一个不开心劳烦小分队三位未来的领导大驾光临,实在是不怎么成熟。

    她慢下脚步,跟林嘉乐并排,对他抒情:“林嘉乐,我觉得你们都好好哦。”

    林嘉乐点头:“我也觉得我们都好好哦。”

    “但是这样我又会觉得,我好像不够强大,遇到一点困难就自闭了,被困难打倒。”

    “你不是勇气大爆发了吗?”

    “你快闭嘴吧。”

    正好走到半山腰小店,林嘉乐买了两根烤肠和两瓶饮料,其中一瓶是向南爱喝的东方树叶,另一瓶是向南爱喝的茶π,他问向南要哪个,向南选了甜的茶π。

    两个人坐在小桌边吃烤肠,向南坐得规矩,腿朝桌子,林嘉乐反着坐她旁边,拿着两根签子对半米外的垃圾桶跃跃欲试。

    向南扭头观望,想起那句“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林嘉乐投得挺准,两根都进了,他伸手,向南无奈与他击掌。

    “好幼稚。”

    林嘉乐脸上的表情忽然认真起来,他说:“向南,没有人每分每秒都是强大的,所以我们才需要朋友,需要恋人,一直强大,还不自闭,那人跟ai还有什么区别呢?”

    看向南没说话,他站起来,把东方树叶的瓶子拿在嘴巴下面当话筒:“这位女士,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林嘉乐弯腰把话筒递给向南,于是向南也站起来,接过话筒回答:“林老师说的很有道理。”

    林嘉乐勾了勾嘴角,人是哄好了,但他这次回来可不是为了帮向南纾解心结的,向南哭着表白把他吓一跳,他回去反思很久,差点被向南绕进去,但是想念比忧虑更真实,他洒脱惯了,从没想女人想得这么欲罢不能过,于是他想明白了,本来买戒指就是想把人锁死的,向南说要继续做朋友,没可能,哭也没用,这是人生大事,不能向南说什么就什么。

    他本意是趁虚而入,一举拿下。

    没想到向南宝宝勇气大爆发了。

    “向南,”林嘉乐叫向南的名字,诚恳地担忧:“你不会觉得我做这么多都是在尽朋友的责任吧?”

    向南不肯吭声。

    心里好乱哦。

    这么感动,她也不愿意BE。

    古有刘备三顾茅庐,林嘉乐虽然没明示,但前面已经掏了两次戒指,这次风尘仆仆赶来,就是第三次了。

    再不答应,她不就成了作天作地小作精?

    但是问题好像也没说太明白,异地恋怎么整呢?她要去沪市吗?为什么突然喜欢她?早干嘛去了?

    烦恼。

    但是向南身体永远比大脑诚实,两个人本来就面对面站着,站得又不远,向南瞄了一眼林嘉乐的眼睛,他在看她,被鼓舞着,向南向前踱两步,主动走到林嘉乐怀里,她抱住林嘉乐的腰,顺手揩了把油,鼻尖贴在林嘉乐灰色西装外套上,很小心很小心地闻了一下。

    还行,没想象中那么臭。

    林嘉乐把她箍住了,勾着脖子,下巴卡在她肩膀上,全身上下都在使劲儿。

    向南体验到了一个非常小说的、把人揉进骨头的拥抱。

    抱得她有点疼,她赶紧拍林嘉乐的后背,让他松手。

    不知道是不是骨传导了,林嘉乐的声音听起来很特别,闷闷的,却立体环绕,他说:“我不。”

    向南犹豫了一下,身体接触这种事情,尝到点甜头就想要更多,她真的很喜欢西装男,她今天第一次看林嘉乐穿全套西装,黑皮鞋黑袜子,手上还有手表,她有点按捺不住,于是她大胆发言:“你松手,我们换个没人的地方,亲个嘴。”

    这话很中听,林嘉乐立刻松手。

    向南这姑娘吧,一直都有一套独属于她的狂放的语言系统,她会直接在林嘉乐面前说“□□”“撸一下”“亲嘴”,她可能是觉得这样表述最清晰,但经常把林嘉乐说的脸红心跳。

    林嘉乐心如擂鼓,急吼吼地抓着向南的手就往山下带,穿着皮鞋健步如飞,把自己走出了一后背的汗。

    向南被拽着,脚步都乱套了,叫林嘉乐慢点,林嘉乐充耳不闻,于是向南又说下山了可以吃个小馄饨,配牛肉锅贴,但她还想吃雪菜肉丝面。

    “都点,吃不完我吃。”

    “你不是说老卤面不行?”

    下到登山道的口子,台阶转为平路,前后左右都没人,林嘉乐郑重宣布:“从今以后,我就是老卤面党。”

    向南阴阳怪气地“哈?”了一下。

    林嘉乐说:“就这儿了,没有人。”

    向南懂他意思,这人拽她疾走,索吻的意图明明白白,她被铺垫得心脏狂跳,越走越害羞,但想到是自己起的头,只能说话算话地踮起脚贴了一下林嘉乐的嘴巴。

    林嘉乐笑得挺满足,问的却是:“你管这叫亲嘴?”

    向南也笑,歪头看了下他,眼神天真,说:“怎么不算呢?”

    “也行。”林嘉乐不跟她计较,猝不及防地想起向南之前亲完就跑的渣女行为,有点生气,便问:“你现在准备怎么定义我们的关系?”

    向南试图思考,但脑子里还冒着甜气泡呢,哪能想明白,只好如实形容:“可以亲嘴的朋友?”

    看林嘉乐眉头要皱,她赶紧补充:“可以经常亲嘴的朋友,怎么样?”

    林嘉乐又被气乐了,问:“那你有几个可以亲嘴的朋友?什么朋友算是可以亲嘴的?你那领导算吗?李博凯算吗?”

    林嘉乐反正都已经生气了,不火上浇油就不是向南的风格,于是向南说:“其实吧,光看脸,我觉得陈省可以,光看身材,我觉得李博凯也可以。可惜没跟他俩亲过。”

    “我是不是应该告诉李博凯你在这儿可惜呢?”

    “你去说呗,你帮我问问他愿意不愿意,我可以的,他练那么好,我血赚。”

    “你就气我吧,先把我气死,再到我坟头哭,到时候你就是哭死我都不会出来的。”

    “我都哭死了,那我不也死了?我到下面继续找你亲嘴呗。”向南嘴炮可是很厉害的。

    “我跟你说,你可不能找别人……亲嘴。”林嘉乐箍住向南的脖子,咬咬牙,用上向南的动词。

    向南拽了拽林嘉乐的胳膊,没拽开,使了点劲拍他,“松!松手!”

    “先答应。”

    “行,”向南答应了,偏要多发挥一句:“那我们就是一对一绑定的嘴友。”

    神他妈的嘴友,林嘉乐心里已经开骂了,想想“一对一”,算了,嘴友就嘴友吧。

    忍一忍海阔天空,忍一忍登堂入室,忍一忍一生幸福。

    谁让她是向南呢,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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