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早上到公司的时候感觉上下眼皮都要粘在一起了，在茶水间泡了杯茶的功夫，法务部剩下的人都来的七七八八了。

    张欣和她坐的近，一到上班的点就转过来和她说话。

    “阿云，你昨天晚上几点睡的啊，这黑眼圈，都快比得上我老家动物园里的熊猫了。”

    云舒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我十点就睡了，结果半夜做噩梦把自己吓醒了，愣是睡不着，搞到凌晨三点半才又睡。”

    张欣一脸的深有同感，飞快从自己工位上拿过来一个绿油油的小瓶子放到她桌上：“这玩意困的时候最好用，你用棉签沾一点涂在太阳穴这儿，一下就精神了！”

    云舒听着她把这东西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好奇地拿起来一看，绿色地瓶身上贴着绿色的标签，绿色的标签上写着“风油精”几个大字，果然是解困神器。

    云舒也不客套了，按照张欣说的把它往脑门上用，还真的马上就清醒了。

    云舒把风油精还给张欣，用藏在抽屉里的小零食道了谢就回工位准备交接材料。

    昨天晚上云舒就收到了被解雇的通知，失去工作的悲伤被2N＋1的赔偿金迅速抹平了，再加上前两天面试的剩下两个公司也把offer发了过来，云舒甚至对新生活有了期待。

    “阿云，好端端的公司怎么把你调到公关部去啊！”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围着说这件事，张欣也觉得奇怪。

    云舒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公关部很缺人吧！”

    具体原因云舒确实不清楚，不知道是卫济的手笔还是别的，但是无论是什么，公关部她是不会去的。

    坐在张欣边上的大哥不纠结这件事，他问云舒：“那你下家找好了吗？”

    “嗯，我收到了几个offer，其中一个蛮不错的，我准备就去那个。”

    “那就行！”大哥点点头，继续吃饭。

    张欣夹了一筷子肉丝放到云舒碗里：“阿云以后要多吃肉，小姑娘别整天想着减肥，你已经够瘦啦！”

    云舒脸上一红，赶紧答应下来：“知道啦，欣姐！”

    四点多的时候法务部被叫去开会，云舒已经不算是这家公司的人了，不用参加，她把工位上的东西都收好，归类整齐，在秒针经过12的时候准时站起来，5：30，云舒下班。

    电梯从11楼往下运行，每经过一层，心里的期待就上升一层。

    等那个电梯到一楼开门的时候，云舒的呼吸很急促，她雀跃地看向大门口，昨天看见杭斯祁的地方。

    那里停了一辆车，云舒的心从万米高空落下去，兴奋的情绪像是一个被打了太多气的气球突然爆掉，消失的无影无踪。

    绕过那辆车的时候，云舒回头看了一眼，回想起昨天杭斯祁离开前的眼神，冰冷的、平静的目光，那目光好像变成了一面镜子，云舒□□的站在它面前，光洁的镜面反映出她隐秘又不可告人的心思，看起来这么令人不齿，云舒在满是晚霞的天空下打了个寒颤。

    杭斯祁在华盛律师事务所学习了三个月就收到了进组的通知，蒋思良还在电话里提到剧组为了拍摄效果特意请了两位律师和一位从事知识产权的代理人，等进了组先和他们打个招呼，之后也好进行工作。

    杭斯祁对这种安排向来是随他来的，他说了杭斯祁就按他说的做。

    那几位专业的法律工作者是导演和一家律所合作请来的法律指导，他们的办公室戏份也是在那家律所拍，好巧的是那家律所就在钱塘的高新区，和华盛在一个地方。

    过去的路上，杭斯祁坐在保姆车里听助理许宏八卦几个演员。

    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具有科技感，许宏之前没来过高新区，看到这些奇形怪状的高楼大厦觉得很新奇：“良哥、祁哥，这地方比蓟城还牛啊！”

    蒋思良在开车的空隙往外面看一眼：“确实啊，这地方大变样！以前这里还都是老破小，现在都变成打工人的天堂了，不过比蓟城还是差点。”

    “蓟城毕竟是首都嘛！”许宏马上被说服了，很赞同地点头。

    杭斯祁没有加入他们的对话，他很专注地盯着手机看。

    许宏探过头，看到屏幕上显示很多向日葵和豌豆射手：“祁哥，这游戏有啥好玩的？”

    “这款游戏需要对植物的特性有深刻的了解，还要充分运用孙子兵法，很有趣！”

    杭斯祁短暂地抬起头回答许宏的问题，马上又低下头在屏幕上点点，收下向日葵刚刚生产的阳光。

    许宏瞪大眼睛看着他不停地收取阳光，不停地在空地上种植物，觉得自家老板说得好对，是自己之前没有发现这款游戏的真谛：“我也下一个。”

    蒋思良用余光看见他在应用商店下载了一个“植物VS僵尸”，感觉脑袋里有根筋狠狠跳了两下：“小许啊，你这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许宏当他夸自己呢，嘿嘿笑了两下，蒋思良安慰自己人是傻了点，干活认真啊。

    认真干活的小许到了剧组，就任劳任怨地把要分给工作人员和同组演员的小礼物从后备箱上搬下来，一样一样码好，再把要给借他们地方拍戏的律所工作人员的礼物搬下来，一箱一箱码在边上。

    在一楼布景的场务看见杭斯祁来了，又看见他身边这些东西，马上招呼其他人一起搬过来。

    导演听到这里的动静，过来看见杭斯祁，连忙把他拉过去。

    “来来来，斯祁，认识一下，这就是我精挑细选的几位法律精英，你来晚了一天，昨天岳佳他们就已经认识了，我们还一起吃了饭。”

    导演姚守仁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前辈，兢兢业业地拍了半辈子电影，杭斯祁之前就和他合作过，两个人对彼此也很熟悉，说起话来没那么多的客套。

    杭斯祁被他带着进了一间办公室，里面坐了两男一女，两个男生看见导演拉着平时只能在电影院才能看见的大影帝进来，眼睛慢慢睁大，嘴巴也变成o型，昨天刚见了演了超多经典角色的岳佳，今天又见到杭斯祁，这活接的值啊！

    姚守仁活了这多年见的人多了，看见他们俩的样子就知道他们俩脑子里想的啥，看向那个知识产权的代理人，发现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杭斯祁，隔了眼镜的一双眼睛全是惊喜，脸上也是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笑容。

    “斯祁，这几位可都是你的粉丝啊，我们刚说到你暑假上的那部电影你就来了，真是好巧啊！”姚守仁笑呵呵地开始助攻，“你们刚才不是还说要是能看见本人的话一定得要签名嘛，现在这真人不就在面前嘛，还等什么呢！”

    他这话一说，两个男生马上拿着本子就上前，排着队要签名。

    “杭老师，您好，我是红日律师事务所的林勤，森林的林，勤奋的勤！”

    “杭老师好，我叫李廉，李是那个木子李，廉洁的廉！”

    写“廉”字的时候，杭斯祁笑了一声：“林老师和李老师小时候写名字的时候应该很累吧。”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都笑起来。

    等他们都捧着签名回到刚才的位置上，云舒才走上来，向他鞠了个躬：“杭老师您好，我是云舒，云朵的云，舒服的舒！”

    杭斯祁脸上还是挂着刚才对林勤和李廉的笑容，但是明眼人都看出来他的态度冷了下来。

    姚守仁不知道杭斯祁和云舒之间有什么问题，氛围开始尴尬起来，他只能赶鸭子上架地活跃气氛：“云老师小时候应该比林老师和李老师轻松点。”

    “毕竟云老师的名字里都带着‘舒服’了。”

    杭斯祁把本子还给她，看上去是开玩笑地说了一句，逗得其他人都笑起来，只有话题中心的云舒扯着嘴角动了动，垂下头怔怔地看着本子上签名。

    杭斯祁用余光留意着她，看见她又像一只小羊低着头，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阴阳怪气有点过分了。

    下了班云舒就回了公司准备的宿舍，这是她选择这家律所的原因之一，单人单间还有内独卫，租的话起码得1000+，财大气粗的公司大手一挥就解决了居住的问题。

    她把笔记本翻到被签了名的那一页，摊开放在又是饭桌又是书桌的茶几上，双手垫在下巴趴在茶几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杭斯祁”三个字，不是艺人常用的那种艺术字，每一个字都是力透纸背，行笔均匀流畅，用的是普通中性笔却写出了用名贵毛笔写的草书的感觉，难道是因为从小就练书法吗？

    云舒记得她从超话里看见过的，杭斯祁从小就练习书法，行书和草书尤佳。

    他给林勤、李廉都写了to签，可是自己却得到有一个名字，云舒有些不满地撇撇嘴，早知道去华盛遇到他的那天就应该要签名的。

    但至少得到了一个签名啊，云舒又开始开心起来，心里咕噜咕噜开始冒泡泡，就好像学生时代喜欢的男生和她终于有了交集的窃喜。

    云舒想到上次宋颖雅给她寄的杭斯祁的艺术照，小心翼翼地撕下签名纸，折叠成只有名字的方方正正的纸片，和那张艺术照一起夹在书架上最厚的那本《专利法》里面。

    最近几个月云舒一直在考古杭斯祁，不得不承认越考越喜欢，从大眼仔到豆豆酱再到字母站，云舒致力于在每一个社交网站留在自己的脚印。

    她已经摆正了自己的心态，喜欢上一个人不是值得羞耻的事情，特别是喜欢上一个帅气、人品好、业务能力强的人，做个女友粉也无可厚非嘛！

    她变成女友粉这件事，宋颖雅是第一个知道的，她还利用工作之便给云舒寄了不少物料，其中就包括那张艺术照。

    云舒看着杭斯祁工作室最新发出来的剪辑，在床上打滚，然后咻的一下坐起来，认真地在下面回复：“祁祁宝贝好帅哦！吸溜～”

    被吸溜的人正在背台词，突然连打了两个喷嚏，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念头，不会是云舒在骂他吧！

    杭斯祁放下剧本，对一瞬间划过在自己脑袋里的云舒，他突然生出一些厌恶，甩甩头想集中精力看剧本，但是五分钟过去了，还没顺下来两句词，他叹了口气，给卫济打了个电话。

    “咋啦，我们杭少有啥事？”卫济那边很嘈杂，听起来是在一个宴会上。

    “我今天碰到云舒了……”

    “……”那边沉默了几秒，杭斯祁听见宴会的喧闹声越来越轻，最后完全安静下来：“云舒去找你了？”

    “应该不是。”杭斯祁梳理了一番然后给出了否定的回答，“她现在在的公司和姚导合作，她是剧组的专业指导。”

    “也是，你们都没官宣，她应该没可能知道你的行程。”卫济应该是喝了口酒，电话里传来轻微的吞咽声，“我听说她上次和她奶奶吵了个架，差点把她奶奶气进医院。”

    杭斯祁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但知道他还有后话，干脆放下剧本，把自己卧进沙发里，放松地靠着沙发。

    “她奶奶和云雨说了好多次，把她介绍我，要不就是介绍给其他有钱的公子哥，云雨上次拗不过组了个局，就是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当天云舒就和老人家说了一次，上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说起这件事，直接吵起来，那边说了要断绝关系。”

    卫济的声音听起来带着笑意，杭斯祁也升起一点笑容：“你小叔和你说的？”

    “当然不是，云雨和我说的，我今天和她一起来参加这个破周岁宴，路上的时候她倒了一路苦水。”卫济好像换了个地方，这里能听见一点点音乐，“我接了她几句话，她就噼里啪啦全说了，真是不知道长没长脑子，难怪奶奶说她担不起当家主母的责任。”

    杭斯祁也想起来之前父母在卫济小叔生日宴上和云雨的交集，那天妈妈是怎么说的来着，“小雨真的好可爱啊，人小小的，就是不太适合在大家族里，容易吃亏。”

    “不过相处起来是真轻松！”卫济又发出一声感叹，有人叫他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有人叫我，先挂了。”

    说完电话就断了，杭斯祁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