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一周在客户的公司校对材料，云舒差点有种错觉以为这里就是她的新公司了。

    中间岳佳发了消息问有没有时间去参加她之前拍的电影的首映礼，云舒心动但是拒绝了，毕竟这里的工作时间根本来不及。

    开庭的当天，云舒收到姚导的微信问啥时候结束，刚发了一句“今天开庭，顺利的话明天就能回去了”，就被通知进场了，云舒老老实实地关机，和搭档一起进了法庭。

    杭斯祁站在姚导边上，面容冷静，目光淡然，但是垂在身侧的手臂做着规律的摇摆动作，姚导的手机一震，他的动作一顿，看到“明天”两个字，本来摆动的手臂停下动作，嘴角露出一点点笑容。

    “岳佳明天也回来了，正好赶赶进度。”

    姚导回了一句“加油”就收起手机，美滋滋地盘算进度，又转头嘱咐杭斯祁，“你明天那场的台词有不少专利上面的东西，有啥问题多问问云律师，我说你也是，和云律师加个微信呗，那小姑娘人蛮好的。“

    杭斯祁的关注点在“那小姑娘人蛮好的”上面，这句话许宏和蒋思良都和他说过。

    许宏跟着他在片场，和云舒碰面的机会很多，有时候他下了戏找不到许宏就能在云舒身边发现他，许宏也总是在他耳边念叨云舒又温柔又可爱，称呼从一开始的”云律师“到中间的”云舒“，现在已经进化到”阿云“了。

    蒋思良有别的工作，难得来看他一趟，和云舒不过才接触了三四次，也开始夸赞她，说她工作认真，待人真诚，一点都不谄媚，上次听说她唱歌好的事情，不仅加了微信甚至还问她想不想进圈。

    许宏大学刚毕业，年纪小，见过的人少，杭斯祁对他喜欢和云舒交朋友不奇怪，蒋思良在娱乐圈做经纪人十年，形形色色的见了不少，对云舒也是满口赞成，倒是让杭斯祁重新看待云舒这个人。

    这几天她没在，杭斯祁却回想起不少他们相处时的场景，还有她在片场的状态，对她的认知渐渐变得正面起来。

    晚上卫济打来电话，说她对老人家安排的嫁豪门好像一点都不感兴趣，杭斯祁竟然觉得没错是这样了，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在卫济问他云舒有没有对他做一些事的时候，杭斯祁第一反应就是斩钉截铁地否认了，发觉自己的态度有些急切，说了几件云舒在片场的事情，到最后直接给卫济听乐了：“她在片场还躲着你啊？！她倒是真的一点都不动歪心思。”

    杭斯祁的心产生了一点后知后觉的愧疚，他对云舒好像一直抱着先入为主的坏印象，看她想靠近自己的时候总是用动作或言语拒绝她，不好直接拒绝的时候说话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所以她在某一天后就不再上前，避开和他的接触。

    杭斯祁感觉自己的脑子突然通了，一切都联系上了，之前觉得她偷偷看自己很奇怪，现在他都明白了。

    卫济还在说什么，杭斯祁已经没有心思听了，他半垂着眼睛看茶几上的矿泉水，想起来那一次拍群戏的时候，秋老虎还没走，太阳明晃晃地顶在头上，他要两个路口的距离，许宏说过，大概1.3千米，拍了七八次才通过。

    杭斯祁听到导演喊卡的时候直接坐在地上，他的衬衫已经湿透了，紧紧贴在背上，这时候和他一起的群演拿了一瓶水过来，是他常喝的牌子：“杭老师，喝点水吧，你助理过来还要一段时间呢。”

    他抬起头看见每一群演手上都拿着水，却和他递过来的不一样，现场的的工作人员都在做自己的事，杭斯祁觉得奇怪：“谢谢啊！这是谁给的水啊？”

    那群演似乎没想到杭斯祁会和他说别的话，汗津津的脸上露出笑容来：“云律师给的，她人可好嘞，知道今天天气热，特意买了冰水嘞。”

    那群演指了指路边一棵大树下打电话的云舒：“云律师早上特意先来这，买了水等着俺们拍完，还特意和俺说你的助理等会才能回来，让俺跟你说一声找个阴凉的地方待会嘞，这水也是云律师让俺给你滴，她还说别告诉你，你说云律师人咋恁好，跟先锋队友似的，做好事不留名嘞。”

    杭斯祁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迷茫地转过去找云舒的身影，却发现她不见了，只有手上散发的冰冰凉凉的感觉提醒他，刚才的不是幻觉。

    “我最近赚了点钱，等你拍完这个我们去玩玩啊。”卫济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那边还在继续说：“我买了艘游艇，你之前不是还挺喜欢的嘛，这次正好去开开。对了，你生日快到了，怎么说啊？”

    杭斯祁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良哥还没和我说，估计和去年差不多吧，办个生日会什么的。”

    “啊~还是当明星好啊，生日会好浪漫哦~”卫济发出一声扭曲的喊叫，丝毫不掩饰对杭斯祁的打趣。

    “……”杭斯祁沉默地听着卫济放肆的狂笑，“拜拜！”当机立断挂了电话。

    第二天到片场的时候，岳佳已经开拍了，杭斯祁环顾四周没有看见云舒便向化妆间走去，转角差点和云舒撞在一起，她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右手轻轻地在胸口拍拍，不停地呼出气。

    许宏跟在杭斯祁后面，他停下脚步，许宏直接撞上他的后背，推得杭斯祁往前走了一步。

    云舒本来也没回过神，愣在原地，脸上全是杭斯祁呼出的温热的气。

    “抱歉。”杭斯祁又闻到那股柚子香，手指指尖微微抽动。

    云舒后退一步，她应该刚洗了手，水分在拍过的衣服上留下一块深色的印记：“没事没事。”

    许宏从后面走上来，看见云舒惊喜地说：“阿云，你工作结束啦？”

    她看见许宏才反应过来刚才撞上的是杭斯祁，自以为隐秘地飞速瞄一眼他，才回答许宏：“对，已经结束啦。”

    “你忙那边的事好久没来了，都没和人和我玩了，上次去你公司拍戏，你正好出门，我真的！唉！”

    许宏狠狠地砸了一下空气，认真的样子逗得云舒笑起来，她连忙摆手：“我回来啦，正好今天晚上你要是没事的话，我们一起玩啊！”

    “好啊好啊，正好祁哥……今天下戏早……”许宏聊着聊着忘了旁边还有一个杭斯祁，马上去看他，“祁哥，我没记错吧？”

    杭斯祁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没记错。“

    云舒怕许宏被骂，说了句“那晚上峡谷见。”绕过他们出去了。

    “祁哥，咱们去化妆吧。”许宏把提着的挎包往上拉，提醒还站在原地看着云舒走远的地方发呆的杭斯祁。

    今天这场戏是男主的高光，妆容也是往帅气的方向搞，杭斯祁驾轻就熟地闭上眼睛，让化妆师可以更好地画眼影，许宏坐在他后面一直摆弄手机。

    “你和云……律师经常一起玩？”

    许宏头也不抬地回答自家老板的问题：“对啊，还是佳姐组的局，我们一起玩了好几次了。”

    “你们一般都玩什么？”

    杭斯祁问出这句话，许宏也不惊讶，在他的眼里，杭斯祁喜欢的活动就是骑马、高尔夫、调酒、看股市这种一看就是有点钱的人才会去做的事情，平时很少玩游戏，要玩也是植物大战僵尸这种单机游戏，要不是手机还有一个微博，他真的会觉得杭斯祁就是一个26岁的断网富少。

    “就英雄峡谷，有点像王者联盟，MOBA类游戏。”许宏猜测这句话里面的三个名词都触及到了杭斯祁的盲区，干脆打开手机上的游戏软件，坐到他身边，演示给他看。

    “祁哥你看，这游戏一般都是组队，五个人组成一队，有分路对应不同特性的人物……”

    三个小时的化妆时间，杭斯祁一直在吸收英雄峡谷的知识，甚至下载了一个当场试验，新人来的就是亚瑟，开了2技能直接冲。

    青铜段位的顺利来的就是猝不及防，两把下来，根据许宏和化妆师的指导，杭斯祁的信心直线上升，为了奖励自己自己直接充了点钱，看得许宏和化妆师表示平等地憎恨每一个有钱人。

    云舒刚结束一个案子，立马就接上一个，林律师羡慕地表示要是自己也能一个案子接一个案子就好了。

    云舒安慰他：“至少现在你还有案子在做。”

    林律师想到被拍到剧组来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当时没活干，眼角就渗出泪水。

    “综上所述，专利号为……”

    云舒正在写无效申请书，头顶上就投下一片阴影，她抬起头，后脑勺几乎要碰到脊背，才看见来人的脸，是杭斯祁。

    云舒抱着电脑马上站起来，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几个杭斯祁到这儿来的理由，又被她一一否决。

    “云律师，我这边有个问题想问您。”

    杭斯祁似乎没看出她的纠结，态度很好地拿出剧本，指着一句被画起来的话问她，脸上带着很温柔的笑，有点像第一次他们见面时他问“你要写什么呀”时候的笑容。

    云舒有些恍若隔世地接过剧本，一双眼还是傻呆呆地看着杭斯祁。

    杭斯祁也不催促她，许宏拎着奶茶袋子过来才让云舒回神，她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慌乱，眼睛睁的大大的，浅棕色的瞳孔一下子缩小，马上转开视线，却又不知道落在哪里，最后盯着两个人中间的空地，再也不抬头了。

    “阿云，祁哥点了奶茶，我记得你喜欢喝珍珠加芋泥的，我就给你拿了这个，少糖的，放心吧。”许宏把奶茶拎给她，有些奇怪地看着她的样子，“你咋了阿云，怎么和我姐家那个打碎碗的小孩一样？”

    云舒的脸都要红得滴出血来，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干站着，没想到杭斯祁给她解围：“云律师刚才把我认成岳佳了。”

    许宏又觉得哪里奇怪，但是想不出来哪里奇怪，皱着眉头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也难怪，佳姐经常问问题，祁哥都没和阿云说过话，正常啦！”

    说着说着就把自己说通了，眉头松开，露出憨笑：“祁哥，阿云，我那边还有点事，等下再过来！祁哥，你要是有事，VV我啊！”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走了，留下杭斯祁琢磨着VV是啥意思。

    云舒目送许宏连跑带跳地穿过片场然后消失不见，回头发现杭斯祁的疑惑已经溢出了眼睛，联想到刚才许宏说的话，云舒纠结着要不要和他说，万一是自己意会错了，解释了反倒显得自作多情。

    犹豫再三，云舒还是决定小声地说：“VV就是微信的意思。”

    他们俩附近没啥人，虽然声音小但杭斯祁听得很清楚，还挺形象的，杭斯祁被戳到了笑点，无声地大笑起来。

    云舒本来已经在看剧本上的台词了，突然一个头靠近，她吓了一跳，看到杭斯祁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明朗的脸让云舒从心底觉得开心，她决定讨一回嫌，问杭斯祁：“你在笑什么呀？”

    “V……VV我，就很搞笑啊！”

    杭斯祁终于止住了笑，扶着腰直起身子，对云舒做出滑稽的表情，云舒也觉得这个词好笑起来，杭斯祁看见她笑，马上破功：“他到底是怎么想出来这么幽默的词啊！”

    云舒跟他解释：“之前我在一家快餐厅吃饭，有个人过来问我：‘美女，有没有兴趣做婚庆啦？’我说没有，他就‘那美女加个VV啊，到时候改主意的时候联系我啦！’之后我就老是把微信说成VV，上次我和佳佳还有许宏他们说起这件事，他们都觉得好好玩，然后就这么说了。”

    杭斯祁笑得累了，坐在云舒边上的椅子上，右手不停地揉着肚子。

    云舒看着他还带着点微笑的脸，觉得满足得很，第一次看见杭斯祁在戏外笑成这个样子，而且他今天格外好说话，虽然不知道这样的状态还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接下来他们再这样开心地说话是什么时候，云舒还是决定把这一天列为2023年最重要的一天。

    云舒也坐下来，把剧本放到两个人中间的把手上，杭斯祁凑过脑袋来听她讲课。

    “你怎么不带那个手链了？”杭斯祁听完云舒的讲解后，没有对她讲的东西发出疑问，反倒问了一个跟刚才的对话毫不相关的问题。

    “什么？”云舒没有理解他的话，“什么手链？”

    “那天你们去华盛咨询问题，我看见你手上带着一条手链……”

    他这么一说云舒就想起来，那条手链是孟琴琴在出差之前借她的，据她说这是一条超级幸运手链，戴上之后做什么事都会顺利的，当然她也解释了这份幸运是她的男神杭斯祁带来的，当然现在也是云舒的男神了，不过确实很顺利，云舒有些心塞地想“要是那是自己的就好了”。

    “那是琴琴的，就是我之前的一个同事，她是您的粉丝，当时我们对收购的事情焦头烂额，但是领导的话又不能不听，只能去华盛，她当时把那条幸运手链借给我了……”

    杭斯祁有种自作多情地不爽感：“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我的粉丝呢。”

    “我是你的粉丝！”云舒激动得声音都加大了几个度，“就是入坑的有点晚……”

    说到后面那句话的时候声音又低下来，甚至有些听不清。

    但是杭斯祁的耳朵太敏锐了，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心里堵塞的不爽被风呼的吹散了：“原来你真的是我的粉丝啊！”

    他说这话的语气有些孩子气的骄傲，逗得云舒笑起来：“在剧组第一天我问您要签名啦……”

    两个人想起当天的场景，都沉默下来，云舒拿着笔无意识地在纸上画圈圈，杭斯祁率先开口：“不好意思，我之前对你有些……误解……对不起。”

    云舒听到他道歉的第一反应不是觉得开心，而且觉得杭斯祁这个人真的太好了，好真诚也好勇敢。

    她侧过头，努力让自己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没关系，当时的情况真的很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想法……”

    “不只是我对你的误解，还有我之前对你的态度！”说出第一句之后，说第二句就顺畅多了。

    杭斯祁也看着云舒的眼睛，才发现她的眼睛好纯粹，没有一点杂质，阳光从侧面照过来，她的眼睛就好像可以看见水底的池塘，清澈见底。

    “没事没事，你不用放在心上！要是我是你，我肯定比你更过分！”云舒摇头摇得很使劲，感觉要被甩下来。

    杭斯祁伸手把她的头扶住，她的脸好像干草垛起火红得很快，连脖子都红得不像样，后知后觉地他意识到有些冒犯，马上撤回手，“抱歉！”

    云舒不敢用力摇头，只能轻轻地晃了两下脑袋，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又沉默下来，幸好姚导在那边喊“文双”“文双”，才解救出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