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对话之后，杭斯祁和云舒之间断断续续地聊天，两个人的通信时间比之前少了一大半。
杭斯祁的戏份集中在这段时间，慢慢地云舒的消息也变少了，两个人的时间总是错开，一个问“早上吃了什么呀？”另一个人中午回：“不好意思，我上午在校对资料”，或者一个说“今天我同事生日，他请我们吃蛋糕了，真的超好吃～”，另一个晚上才回“吃甜的看样子真的会让人产生快乐的感觉，云律师的快乐要从文字里溢出来嘞～”
杭斯祁八点多问云舒晚上有时间玩游戏吗？下午四点多才显示出云舒的信息：“不好意思呀，杭老师，我这两天得把诉状再看一下，晚上不能和你一起玩游戏了”
杭斯祁的眼神一暗，看向侧边的正在和姚导讨论场景的林勤、李廉，心里生出一点难过，但回复的话看不出一点负面情绪：“好叭，那你加油！等你回剧组！”
云舒没有再回复，似乎又在忙了，杭斯祁泄愤似的隔空戳了戳她的头像：“没良心的，都不知道说一声去忙了！”
岳佳挂着一张脸坐在他边上，神情比他还臭，身后跟着的许宏一脸气愤，杭斯祁奇怪地看着他们俩：“你俩怎么了？吵架了？”
岳佳冲着姚导翻了个大白眼，声音都在抖：“许宏，你和他说！”
杭斯祁看向许宏。
“祁哥，佳姐和我刚刚听制片说阿云以后不会再来了！”许宏的表情从生气变成难过，“他们说是因为阿云手上的案子很多，公司的老板让其他的人来咱们组……那个人好几天之前本来就应该到了，但是那边好像说飞机没订到，今天才到机场。”
杭斯祁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前几天就要来，那前几天云舒就应该收到了以后不用来剧组的通知，那天她想说的是这个吗？转念想到自己这几天无数次对云舒说的“等你回来”，她会有多难过，杭斯祁不敢再往下想了。
“她和你说了这件事吗？”杭斯祁看向岳佳，马上又反应过来是自己心急了，岳佳这样的表情想必也是第一次听说。
杭斯祁全身都围绕着一股无力感：“她为什么不和我……我们说呢？”
岳佳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站起来就往姚导那边走，杭斯祁站起来跟在她后面。
“姚导，阿云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岳佳拉着姚导的手腕，说话的语气配上一脸的不虞，活像一个打劫的大姐大。
姚导鼻子下面两撮胡子抖了两下，看见两个主演气势汹汹的样子，也大概了解了，他叹了口气：“我和你们说实话，云律师那个公司的一个投资人最近刚从国外回来，听说他们和我们达成合作，还要派几个法律指导常驻在剧组，他就说让他的女儿过来，正好她女儿也是做知识产权这一块的，和云律师是同行……他们那边外派人选的变化我们是没办法决定的，我当时接到电话听他们说要换人，我也不情愿的，云律师人又好，业务能力也强，我也争取了，但是对方直接就和我说了实话，他的态度摆在那里，我也不能再强求他，所以云律师就……还好我们在知识产权方面的戏份不多了，你们看看那个新来的律师，前两天就说要来了，结果一问今天才能到……”
这样的情况到处都是，岳佳和杭斯祁也不好说对姚导什么，沉默地回了位置上坐着。
“斯祁啊，你说阿云会不会把我们忘了……”岳佳难得露出脆弱的样子，“以后联系的时间变少了，她会不会不给我们发消息了……”
杭斯祁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许宏倒是信誓旦旦地表示：“不会的，我们还和阿云一起玩游戏呢，而且大家可以发微信啊，不会不联系也不会忘记的！”
“阿云……平时和你聊天吗？”岳佳看他肯定的样子，有些怀疑地问，“就是私下那种聊天，和工作没关系的。”
杭斯祁也侧过头看着他，许宏咽了一下口水，默默地摇头，岳佳“嗤”地一声笑出来：“小许啊，你真的很直男哎，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多联系联系就行。”
许宏直觉觉得她不是真心的，但又不知道真实意思是什么，只能看向杭斯祁，寻求他的帮助，杭斯祁也低着头，不知道在看地上的什么东西出神。
云舒从岳佳那里知道新的知识产权代理人已经到了的时候正在阅读被告提交的答辩状，听着她有些埋怨的话，云舒先开口道了歉，岳佳也没问她为啥道歉，就只是说多联系，云舒满口答应。
等挂了电话，她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文字突然看不懂这写的是什么了，脑子里只剩下杭斯祁发的“等你回来”，岳佳知道了那杭斯祁也肯定知道了，难怪他最近已经不说“等你回来”了。
云舒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总喜欢翻看和杭斯祁的聊天记录，这两天的记录很少，没翻两下就到头了，和之前一天就能聊五六页相比，是他们之间燃起的火花慢慢熄灭的过程。
“阿云！阿云！”吴桐香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来，“你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云舒按黑手机，抬起头、冲她笑笑：“没事没事，就是这里有个点我想不到法官可能会问什么。”
“哦哦，我还以为你想着星星呢～”自从吴桐香看见那个备注之后总是打趣她，一来二去，云舒已经能坦然面对了。
“星星哪能是我想想就行的啦。”
吴桐香往老板的办公室一看，确认安全就坐着椅子过来，挤到她身边：“听你这个语气，阿云你和星星闹矛盾了？”
要是能闹矛盾就好啦，云舒抿着唇微笑：“没有……我们俩就普通朋友……”
“你别这样笑，瘆人得很，我和你说呀，阿云，你有时候就是太瞻前顾后了，你们俩能聊这么久就说明他对你有意思，你也对他有意思，你别老是想‘万一我告白失败怎么办呀，是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啊’，阿云，倒下了一个星星，有千万颗星星站起来，而且我保证他肯定会答应的！”吴桐香言之凿凿地拍拍自己的胸脯，完全一个狗头军师的样子。
“万一这颗星星是杭斯祁呢？”云舒忍俊不禁地提出这个问题。
吴桐香马上瞪大眼睛：“你在口出狂言啊，阿云！我要是能和杭斯祁天天发微信，我第二天就把他变成我的男朋友！嘿嘿嘿”
云舒知道她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佩服地小声鼓掌：“还得是你啊，香香！”
“那肯定啊！可惜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杭斯祁也没来我们公司几次……唉……”
“小吴小吴，来一下！”钟总打断了她的伤心遗憾，让吴桐香的心情从难过变成生气，和云舒点点头就冲过去了。
云舒歪着头看着桌面上的手办，仔细地琢磨吴桐香说的话，想到最后，竟然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起来。
她拿起手机解锁，在输入框里打了一句“杭老师，你们周三去区人民法院吗？”问号打好，云舒下意识想删掉这句话，但胸前里残留的一点点勇气让她毅然决然地按下了“发送”，还没等她开始忐忑，杭斯祁的回复就来了。
杭斯祁：明天
杭斯祁：不过我周三还需要在那里拍一场，岳佳他们去别的场拍
杭斯祁：云律师周三开庭吗？
云舒清楚地意识到本来气闷的心情像是飞上最顶端的过山车，那么愉快。
云舒：对，我想问问你，你是整天都有戏吗？还是就上午或者下午？
云舒：是这样的，我记得剧本里有一段你要用专利无效来给董家最后一击，我这个案子就是专利无效，我想着邀请你来现场看看，说不定对你的演绎有帮助
云舒：如果你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的
云舒：我就是随便问问
杭斯祁：当然可以啊
杭斯祁：我很荣幸
杭斯祁：而且谢谢你对我的关心
云舒好像听见他在耳朵亲口说下这些话，越看耳朵越热，像被人揪了一样。
云舒：没事没事
云舒：那你记得带上身份证，到时候进法庭旁听需要那个
杭斯祁：[嗯嗯]
杭斯祁：我知道啦
云舒：对了，忘记说了我的案子在上午9：30，杭老师可以吗
杭斯祁：完全可以
杭斯祁：正好是下午的场次，上午没事
云舒：OK
云舒：那周三见啦
云舒：[耶]
杭斯祁：[耶]
云舒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重新看答辩状，越看越开心，最后只能跑到厕所笑一会才回去。
同样开心的杭斯祁迅速把剧本翻到最后一页，那里就写了短短两句话“文心找出董氏集团核心专利的漏洞，击破他们诬陷姚玲抄袭的谎言”，云舒记得这段戏，杭斯祁想到这个就觉得又开心又惊奇。
“笑啥呢？这几天第一次露出真的笑容啊，斯祁，遇到什么好事儿了？”岳佳最近和一个来自东北的小哥走戏，天天听着人家的东北腔，现在说话也是一股东北味儿。
她吊儿郎当地晃着肩膀走过来坐下，突然凑过来一把揽住他的脖子，来了个锁喉，看得许宏心惊肉跳的，生怕她把自家祁哥搞出什么问题来。
前两天杭斯祁整天板着脸，本来就锋利凌厉的眉眼配上不苟言笑的表情，看起来马上就要撂挑子了，蒋思良为他的状态找了好几次许宏，许宏也说不清楚他哥为啥这样，只能解释成最近戏份太多了，可能压力太大了，良哥也不知道信了没，嘱咐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佳姐佳姐，你先松手！”
岳佳从善如流地松开手，屁股挪回摇摇椅最中心的的位置：“哎呀小许，你别把你祁哥当成什么瓷器娃娃，我这是表示哥俩好的方式！”
她看见摊在杭斯祁膝头的剧本翻到的那一页，指着问他：“这场是11月底拍吗？”
“嗯。”杭斯祁点点头。
“你台词设计好了吗？我当时看到这个的时候还和阿云吐槽这要怎么演，连台词都没给！”岳佳又指了指不远处和马玉媛在说话的姚导，“你要不和姚导商量一下这边的台词？不过我估计到时候你得和那个孙倩倩一起讨论了。”
岳佳不喜欢新来的孙倩倩，一方面她是取代了云舒的人，另一方面孙倩倩和马玉媛做了好朋友，和她站在了对立面，上次许宏还告诉她听见孙倩倩和马玉媛一起说云舒和自己的坏话，气得她结节都长了好几个。
“可惜阿云不来了，她之前还和我说回去研究一下这段台词怎么设计……不过我昨天我和她聊天，她鼓励我明天的法庭戏好好演，说是等杀青了，有空请我吃饭嘞，我们阿云真听话呀，我上次和她说多多联系，她就天天和我发微信，我真的要被她可爱得晕古去了！”岳佳又带上了一点江浙口音，两只手托着脸颊，挑衅地看着杭斯祁，“斯祁啊，阿云最近联系你了吗？”
杭斯祁默默打开手机，点开和云舒的聊天框飞快地划过去：“不好意思，我们几乎每天都说话！”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和阿云都不怎么说话呢！”岳佳嘴上说着阴阳怪气的话，脸上却是一副欣慰的表情，看得杭斯祁别过头看远处的花花草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