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明面上都喊他“戴先生”，但他的本名并不是一种忌讳，有心探查就能知道。

    茉莉以前不知道，是因为从未对戴先生有过了解，也不感兴趣，更没往这处想。

    后来她在翻阅很多年前的报纸时，看到他的名字出现在娱乐版面上，那是十年前的事了，他和林扶摇分手的消息，人尽皆知，满城风雨。

    也是那时才知，他原来曾有过这样一段跌宕难忘的感情。这段感情她是早知道的，知道归知道，只是了解一个大概，直到亲眼看到那篇文章才将这种感觉具像化了。

    在他的二十四岁与佳人分的手。而那时她不过十二岁，足足小了他一轮。

    那天，她用笔将他的名字从一堆黑体的字中逐个圈出，忧伤的想到。

    一轮十二年，他的人生已经快走过了三个轮回，而她也才最多走了快两个，他们之间相差了十二年的阅历。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关联，那就是他们的属相一样，都是猴。也因这唯一的相似性，让她有感到一丝的安慰。

    13

    点餐的时候，茉莉惊喜地发现：“他这儿有豆汁儿卖！”

    还是熟豆汁儿。

    她眉眼弯起，浑身似乎都舒爽了起来，小时候还有蹬着三轮车走街串巷卖熟豆汁儿的小贩，现在少了，要吃上一口味正宗的豆汁儿不是件容易事。

    茉莉偏过头去问他：“你吃吗？”

    “豆汁儿？”

    她点点头。

    戴远知看着这小小的一爿门面，墙上略显简陋的餐单，这一切离他的生活似乎很遥远了，像是一段封存的记忆，倏然在面前打开来，竟有些感到怀念起来。

    “好多年没喝了。”他略微感叹了一句。

    她将他这话自行做了注解：那就是爱喝的意思？

    仰头去望着他时，眉眼依旧弯弯的，“你要说不爱喝，我都怀疑你不是正宗的平城人。”

    茉莉点了很多，点餐的时候还回头看他，“这些不是我们两人的，是我一个人吃，你要点什么，自己跟老板说，回头我一起算钱。”

    戴远知向来被伺候习惯了，对她这自助式的点餐方式感到新鲜，倒也没有计较，等她点完了，要了一碗豆汁和一个烧饼，点完后也没跟她抢，让到旁边请她付钱。

    茉莉一边豪迈地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崭新的百元钞，一边有些讶异地看了眼他：“就吃这么点，能行吗？”

    “行。”

    她却摇了摇头：“我看不行，不过没关系，我点的多，等会儿分给你点。”

    付完了钱，两人一前一后去里面找座位，戴远知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看他平时吃的也不多就算了，但是早餐竟也吃的这么少，茉莉边走边说道：“你的胃口一直这么小吗？我奶奶说，早饭一定要吃的丰富，才有力气干活。”停了停，她恍然大悟起来：“对哦，你也不用干活，怪不得吃的这么少。”

    戴远知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在里面角落的座位坐了下来。茉莉在他对面落座，室内光线昏暗，经年累月，桌面生了一层擦不干净的油腻，他似乎没觉得什么，这样安然地坐在这小小的一隅。

    可即便如此，还是会让人觉得他不属于这里，有一种与周遭的环境明显的割裂感。

    这烟火气的人间，本就不属于他的生活里。他来也只是暂住。

    但她还是忍不住和他分享，她生活里的一切。

    她忘记了点烧饼，会对他说，我拿肉包换你的烧饼好不好？

    于是一个肉包被她分成了两半，一半捏在她手里，另一半放进他的碗里。

    戴远知看了看手里已经被咬了一口的烧饼，对她说：“要不，给你再点一份？”

    “不用那么麻烦，”茉莉从他手里拿过那个烧饼，掰了一小半咬进嘴里，剩下那一大半还给他，“这不就搞定了吗？你知道这叫什么吗戴先生？”

    他看着手里的烧饼和碗里的肉包，没想到还能这样分，不禁笑道：“叫什么？”

    “这叫能省则省，两个人吃东西的时候，都要这么有来有往才有意思。”

    戴远知咬了一口烧饼：“受教了。”

    茉莉不由地哈哈笑起来，笑声太豪迈，她猛地抬手捂住嘴巴，“你不会吓到吧？”

    戴远知拿着碗，低头喝豆汁儿，还是记忆中熟悉的味道，配合她爽朗的笑声食用倒是别具风味，“过会儿想去哪里？”

    “等一下。”茉莉打开包，取出备忘本，翻到这天日期，看到第一条就是要给他买条围巾，忽然改变了主意：“不用管我，我想吃过饭在这附近转一下，顺带去看看老太太，昨晚都没和她好好说会儿话。”

    “好。”他也没再说什么。

    吃过饭以后，两人分开。茉莉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走，随心所欲，走到哪里算哪里，茉莉读书的时候也喜欢逛胡同，工作了却没这么多闲时，她买东西很少去大商场，喜欢在胡同里找宝藏店，不仅便宜，也可以大砍价。

    地道的平城人都知道，宝藏都藏在这些胡同里呢。

    就这样，茉莉走进了经过的一家服装店，店面很小，也很拥挤，衣架和墙面上摆满各种款式的衣服，五花八门，像进入了服装的海洋，让人莫名的兴奋。茉莉喜欢逛这类店，一跨进去就感觉整个儿活过来了，如鱼得水。

    这样的店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会有人盯着你，老板坐在收银台后面看电视，狭小的空间充满了电视里的广告声，茉莉从门里进去，老板眼睛都没抬一下。放在门口的货架前挂着打折的牌子，茉莉走过去翻看着，她喜欢贪这些小便宜，无论是超市的促销活动还是商店打折处理的商品，她都很感兴趣，有时候还能在这些促销品中挖到宝。

    很快茉莉看中了一条黑色长裙，毛线钩织的，搭配大衣来穿，再蹬一双高跟靴，因为有些小瑕疵而打折处理了，不过猜测价格应该还是有点的，估计打不了太大的折扣。一问老板，果然如预想一样，比她的心理价位略高一些。

    茉莉倒也不急，目光转到另一面货架上，被上面挂着的一条围巾吸引了。

    那是一块英伦风灰白格的长围巾，羊绒材质，摸起来很软。

    看到它的第一眼的那个当下，茉莉觉得就是它了。

    她买东西不喜欢纠结，看中什么就买什么，非常讲究第一眼眼缘。

    两样加起来的价格超过了她预算，花了一点时间和老板磨嘴皮子，那老板大概也是佛系的一个，并不在意东西是否卖得出去，在看出她有讲价的意图时，丢了一句“不讲价”，如果换做是以前，她肯定走了，再喜欢也不买了。

    但是这次，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因为太喜欢那块围巾了吧，她能想象出如果他戴着这围巾，和她穿着这裙子走在一起的画面。

    茉莉心平气和的说道：“您看看能不能便宜点儿？”

    老板见她还有些诚意，又像是还在念书的样子，于是便给了一个价。

    还是有些贵的，但也算能接受。茉莉咬咬牙，付了钱，提着袋子走出了店面。

    后来她又逛了半个多小时，打算抄近路去老太太那儿，感觉到包里的手机在震，是一个陌生座机号，怀着狐疑的心情，茉莉取出手机接起，听到一个陌生的女人说：“戴先生吗，我是戴珍蓁的班主任孟老师，戴珍蓁她……哎，您还是自己过来一趟吧。”

    茉莉楞住，刚想说她不是，听到那头一个耳熟的声音说道：“孟老师，让我跟我哥说几句吧。”

    “二哥，”电话换了个人接，茉莉认出来是戴珍蓁的声音，“啊，是嫂子啊，我二哥他出差去了？那你能过来学校吗？好的好的，我等你啊。”接着，她报了学校的地址和班级。

    接着，啪的一下，一阵忙音，电话被挂断了。茉莉一顿莫名其妙，搞不懂戴珍蓁唱的这出是什么戏。

    她在风里站了一会儿，慢慢明白过来，小姑娘应该是怕他亲自过去，所以才把她的电话给了老师，又怕被当场拆穿，就自导自演了一出戏。

    反应过来后，茉莉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怪不得他会拿这个小人儿没办法，是真的精啊这妞。

    担心那边等急了，茉莉打车到学校，直奔办公室，戴珍蓁看见茉莉进来，眼睛一亮，张口就叫：“嫂子你总算来了。”

    嫂子……茉莉没应这个茬，问：“老师呢？”

    “上厕所去了，马上就来了，”戴珍蓁挽着她的手，表现的很像老油条，很显然不是第一次犯事了，“你没告诉二哥吧？”

    茉莉摇摇头，又问：“你怎么了？”

    “就这些，”戴珍蓁指了指孟老师桌上那几本小人书，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还有上课玩手机，说我跟男同学暧昧不清，我发誓我绝对没有。”

    说话间，班主任走进来。孟老师四十几岁，有些资历，看起来没那么好糊弄。看见茉莉的时候，虽有思想准备还是楞了一楞，没想到戴先生的女朋友是这样的年轻，看起来还在念大学的样子。

    “你是戴珍蓁的嫂子？”孟老师问。

    茉莉说：“我姓黄。”

    这个措辞，孟老师一听就明白了。

    “黄小姐很抱歉，可能让您白来一趟了，”孟老师在桌子后面坐下，扶了扶眼镜抬头看她道，“是这样的，戴先生特地吩咐过学校领导，戴珍蓁的事都要他亲自过问，别人插手不了。”

    茉莉猜测孟老师是不信任戴珍蓁，怕她随便在外面找来个人冒充家长。她表示理解，戴珍蓁却急了，“老师，她是我二哥的女朋友，她都知道了，我二哥怎么可能不知道……”

    孟老师抬手示意她别说了，捞起座机之前看了眼戴珍蓁道：“你哥的手机号没换吧？”

    戴珍蓁不说话，靠在旁边桌上，唉声叹息起来，模样活像是要上刑场。这头孟老师打完了电话，对茉莉客气道：“黄小姐，戴先生过会儿就到了，您看您还是……”

    孟老师疑心茉莉的身份，这么说也是为了提醒她，人正主到了，让她赶快撤离，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不想戴珍蓁却抱住了茉莉的胳膊，说什么都不让她走，“不行的，我嫂子不能走。”

    她走了，她戴珍蓁就真的完蛋了。

    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只拿眼神暗示茉莉，摆出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状。

    戴远知接到学校的电话，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学校，他本着心平气和的心态来的，哪里想得到在老师办公室碰到了茉莉，这一准是那丫头干出的好事，意想不到的同时一股子火压不住。

    他面色不显地走进，孟老师笑脸相迎，把自己的座位让出来给他坐，自己则站在旁边，如数家珍般，把戴珍蓁近来在校情况一一陈述。

    成绩落下一大截就不说了，以她现在的学习态度成绩能好也有鬼的，和班上不对盘的女生互扯头花，上课玩手机，和男生发短信搞暧昧，不服管教种种种种不胜枚举。

    戴珍蓁站在边上，满脸不驯服，每件事她都能讲出理由，孟老师讲一句她都要辩两句，要不是戴远知在这儿，平常她都能顶十句以上。

    戴远知一言不发靠着椅背，老师桌上那些小人书不用看也知道是些什么书，他懒得翻，免得污染眼睛。讲完了，他抬起头，目光幽深地注视着自家妹妹，前所未有的平和道：“这么不爱念，那就不念了，回去收拾收拾，跟二哥回家，明儿个给你寻份事做做。”

    戴珍蓁蠢蠢欲动：“什么事儿啊？”

    “高中文凭都没有，你想寻到什么好事儿做，去工地搬砖使不上力，也只能去餐馆端盘子。”

    戴珍蓁摇摇头：“我不要。”

    戴远知冷笑一下：“这可不凭你的意志决定，去，把书包拿来。”

    戴珍蓁杵在原地，摇着头，眼泪似乎马上就要决堤：“我不要。”

    戴远知懒得同她讲道理：“成，我今天就在这儿坐着，等你想通为止。”

    戴珍蓁抹着眼泪，啜泣不止。

    戴远知靠着椅背，耐心静等。

    气氛僵持不下。

    茉莉看不下去，将戴珍蓁拉到门口去说话。

    两人说了好半天的话。

    进门后，戴珍蓁情绪好多了。

    茉莉走到戴远知身旁，说道：“我和幺妹聊过了，快要高考了，孩子情绪紧张是难免的，她答应好好学习，你也给她一次机会，就以一个月为期限，你看如何？”

    戴远知看向戴珍蓁：“这一个月内，除和家人联系之外，不能碰手机，不许打架争吵，和同学和平相处，不许翘课，认真上课，遵守纪律，尊重老师，成绩要有所提升。做得到吗？”

    她二哥的这番话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说出来的，戴珍蓁有点赌气，想说做不到，目光一侧，看到茉莉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于是只好乖巧点了点头：“我试试吧。”

    茉莉暗吁出口气，对孟老师说道：“先让她去上课吧。”

    孟老师看向戴远知等他发话，戴远知轻点下颌，表示应允。

    戴珍蓁心里的巨石总算落地，飞步离开了办公室。

    这祖宗的事告一段落，戴远知疲惫地按了按眉心，起身揽着茉莉离开。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孟老师心道，看来这位确实有些手段，不是个摆着看的花瓶。想想也是，能被戴先生看进眼里的，怎么可能只是长得漂亮就行的？

    下楼时两人都很沉默，戴远知似乎在想什么事，眉心不展的样子。

    为了活跃气氛，茉莉同他开起了玩笑：“想不到戴先生也有烦恼的时候。”

    戴远知苦涩笑笑：“比起工作，幺妹的教育着实让我头疼万分。”

    茉莉安慰道：“你已经是一个情绪很稳定的哥哥了。”

    “是吗？”他歪了歪头，将她的一只手穿过自己的手臂下面挽着。

    “想听听我的建议吗？”茉莉问。

    “洗耳恭听。”

    茉莉就这么挽着他的手臂，两人慢慢步下楼梯，边走边说道：“有时候我们表面看到的问题都来自于深层的原因，不是一句不听话不乖不懂事就能简单评判的。她这个阶段正值青春期，正是气血旺盛的时候，听不进老师家长的话也正常，顶撞两句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像在家里和父母顶嘴一下，到了学校里就成了一个不守纪律的坏学生。这个年纪的男孩女孩，对异性有憧憬有幻想，是人的生理构造问题，和男生之间多聊几句，怎么就是暧昧了呢？唯一的问题就是成绩下滑，临近高考，这是需要关注到的。”

    “要怎么提高她的成绩才是关键，而不是指责她的行为。”

    见他似乎在思考着，茉莉顿了顿，继续说：“她毕竟是女孩，要面子，不用大张旗鼓着来，她也不是听不进去，就是小孩子心性，玩心重，这是正常的。今天我和她讲的时候，接受度还是挺高的。”

    “我觉得她可能就是缺爱，得不到关注，心里不舒坦，就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引起家里的关注，你想，假如你心里不舒坦，憋得慌，是不是就想要发泄出来。”

    “我会憋着。”戴远知说。

    “……”茉莉觉得这对话有点进行不下去了。

    “她怎么可能缺爱？”戴远知不认可，“从小娇生惯养的主，在家里说不得打不得，谁都护着她，她大小姐不愁吃不愁喝，能缺爱？”

    “物质生活是物质生活，你看到的也只是一个局部，她父母早逝，她告诉我的时候，我能感觉得到她心里的波动，这件事对她打击不会太小。一个孩子那么小就失去了最亲的亲人，家里其他长辈虽然疼爱她，但一大家子大部分时候都是难得团圆，四分五裂，家庭不和睦对孩子影响很大很大。她说二哥满世界飞，整日不着家，难得回来一趟就是满嘴数落的话。我想你可能对她确实严苛了一些，不是每个人都是戴先生，不能以你的标准去要求她，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事。伯父伯母也很忙很忙，一年到头都看不到人，她心里是很孤独的，小时候和她待的时间最长的是家里的保姆，只有生了病，伯父伯母才会赶来。”

    说到这，茉莉叹口气，“在你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就能感受出来，你并不了解幺妹，还是把她当成小孩般看待，别忘了，她今年十八岁了，也只比我小了那么几岁，她心里怎么会什么都不懂？”

    这一次，戴远知沉默了许久，直到两人步到一楼走廊门口的台阶边，他才说话：“这件事是我的疏忽，在你提到之前我不曾想过会这么严重，我会抽时间和她好好聊聊。”

    停了停，他又说：“你总是这么的善解人意，怪不得她那么喜欢你。”

    “是啊，”茉莉一点没有谦虚，“小孩子的眼光总是不会有错的。”

    “那我呢？”

    茉莉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望向他。

    “我的眼光呢？”

    他望过来的目光带着说不出的深意，在冬日阴沉的天底下，深邃黝黑地注视着她。似乎在等待着她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呢？

    茉莉感到脸颊发烫起来，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这才发现地上湿哒哒的，雨点砸在水洼里，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下雨了。”她说。

    平城的冬天很少下雨，今年很奇怪，雪没落下几颗，好像一直在下雨。

    因为刚刚来的时候没有落雨，她和戴远知都没有带伞，车停在对面的车棚下，有点距离。

    她转头看他：“要跑吗？”

    戴远知脱下大衣，茉莉一看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他身上的毛衣看起来很单薄，她想起什么来。

    从袋子里掏出那块羊绒围巾，拍拍他：“先把这个戴上。”

    戴远知将脱下的大衣挽在臂间，接过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两圈，他很少戴围巾，系法很不熟练，但表情是很买账的：“动作这么快？”记得昨天晚上她才刚说要送他的。

    “上午逛街的时候看到了挺喜欢的，顺手买的。”她踮起脚帮他整理，他配合地微弯腰。围巾一圈一圈地绕过他的脖子，然后将多出来的两端打一个结，英伦风的围巾，和他的这身很适配。

    戴远知注意到袋子里还有一样东西，问：“这里面是什么？”

    她晃了晃塑料袋：“一条裙子，专门来配你的围巾。”

    戴远知笑出了声。

    去捉她的手将人拉到身边来，大衣撑起在头顶，低头看着她问：“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茉莉昂了昂下巴。

    “启程吧。”

    于是，他们就这么跑进了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