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铃刚回西戎有些水土不和,生了一场病,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急症,只是整日昏昏沉沉,提不起力气,堪堪半月才好了个利索。
这日栎铃在园内透气,宫外格外热闹,应是有喜事发生。
她觉好奇,便问一旁宫女。
那宫女恭敬答道:“公主,这是宫中正在张罗着皇上娶亲,是大凉派来和亲之人,听说是大凉宰相的妹妹。”
和亲?为何未听她父皇提过,想来是自己病中发生之事,可宋尧臣何时有个妹妹?她狐疑想去探个究竟。
西戎王殿中早已换了布置,按照西戎封后规格置办,入眼皆是胭脂红,金玉满堂,贵气豪奢,一片喜气澎湃。
西戎王自是喜溢眉梢,见栎铃到来,忙叫她坐于身侧:“听说你病大好,孤正准备去看看你。”
栎翎回道:“对谢父皇挂念,已然全好了……”
“孤已经猜到你想问什么,栎翎放心,孤此生只有你母亲一位皇后,她只会为副后,这次同大凉和亲,用皇后规制只是为了两国关系,以表重视。”西戎王轻叹,想起故人来,“我娶她不过是她像你母亲罢了。”
在大凉她只见过钟熙涵与母亲六七分相似,难道是她?
“父皇是如何认识那人的?”
“不算是认识,只是那年去雅州碰见的一人,那人随驾皇帝左右,只是不知她是否是皇帝妃嫔,不然大凉皇帝得忍痛割爱了。”克巴淇停顿一二,“她那是还遗落了一把折扇……”
说罢,克巴淇将折扇递到栎翎身前。
听西戎王如此描述,栎铃确信此人正是钟熙涵,可那折扇明明是皇后书写的,怎会……
对了,栎铃记起楚静徽当时也送了一把折扇给钟熙涵,不知怎么到了她父皇手中。
栎铃察觉事情或许出了差错,那岂不是出嫁之人是楚静徽!
“父皇!和亲之人应是枢密副使之女钟熙涵,并非宋家小姐,女儿见过钟熙涵,确实和母亲相似,还请父皇修书一封,将事情原委告知,以免造成不虞之隙。”
克巴淇见栎铃如此激动,想来此事有所误会,于是亲自提笔写下始末原由,命人快马加鞭送往大凉。
可这封信在和亲队伍走后一日半后才堪堪送到赵檀手中。
赵檀了解原委自然是大喜过望,同时对楚静徽深感歉疚,不该气愤之时妄下决定,说那般伤人的话。
他原本计划让叶北定带人一直跟着队伍,乔装成山匪,中途劫走楚静徽,将她在皇宫中藏起来,只待风声过去。
届时同西戎解释这只是一场意外,再给些好处,送几位美人过去,想必西戎皇帝也不好再追究什么。
如今事情突然发生转机,这下可光明正大将楚静徽迎回,可正在赵檀准备出发迎人之际,却得到楚静徽坠崖的噩耗,带回来的只有那把赵檀曾经送给楚静徽的匕首。
紫宸殿内天子盛怒,狠踢面前人一脚,赵檀虽然表面看上去柔弱,实则功夫了得,那人被踢出几步远,嘴角渗出一丝血来。
“叶北定!孤让你好好保护皇后,现在你却她让生死不明!”
赵檀自登基以来还未如此大动肝火,那怒火像是要将整座紫宸殿燃烧殆尽,甚至波及池鱼。
赵檀刚查清叶北定与钟熙涵关系,暗卫营本就是钟家为赵檀培养的,叶北定认识钟熙涵不足为奇,他应是心悦钟熙涵,而钟熙涵却是个有野心的人,妄想做这后宫之主,必然是让叶北定为其做了不少的事。
叶北定是良将,也是赵檀一手提拔的,对他也算衷心,可惜为情所扰。
赵檀虽惜才,其他的事情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算计到他的徽儿身上,此事绝不姑息!
“你不要以为孤不知道你与钟熙涵的关系,说!是不是她让你这样做的?!”
叶北定知道事情迟早会败露,回来便是抱着必死之心,也算是全了衷心和情愫了吧。
可即使死到临头,他仍是想护着钟熙涵。
他把头伏得极低:“陛下,此事与钟姑娘绝无关系,当时场面混乱,是臣保护不力,让娘娘失足坠入悬崖,还请陛下赐臣死罪!”
赵檀自然不信他的说辞,怒气一分未消,半晌,赵檀用几乎残忍的语气说道:“不,孤不让你死,孤要让你亲自看着你喜欢之人嫁给别人,你既然这么喜欢陪着她,那就一辈子陪着她吧。”
叶北定疑惑,稍抬头,赵檀又继续说道:“看来你还未得知消息,其实,西戎要求和亲之人是钟熙涵,这次就让你领兵护送她去西戎吧。”
叶北定惊诧,还想求情,赵檀烦躁不愿再听他声音,让人带了下去。
等赵檀挥退了所有人,所有怒气化为深深的无力感,他顿时卸了气般倒坐地上,落寞的身影哪里还有刚刚帝王的威严震慑,不过是一个失去妻子的可怜人罢了。
赵檀将那匕首仔细描摹,匕首上的纹路比以往浅了些,刀把上还整齐缠绕着蓝色丝带,想来前主人日日带在身上,十分珍视,似乎还能感受到楚静徽身体的温度。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匕首上有几滴暗淡了的鲜血,不知是谁的,添了些肃杀气氛。
赵檀默默垂泪,泪滴在刀鞘上,血泪交融,滴滴含悲,会是诀别的哀歌吗?
“叫钟熙涵来见孤。”赵檀勉强收起悲痛,毕竟如今还有一口气必须先提楚静徽还了。
如今皇后已除,钟熙涵心中暗喜,终于等到了赵檀的召见。
她虽然一直看不透赵檀,但是之前她立了大功,救了赵檀性命,人尽皆知,再加上她的身世,皇帝身边的自然会有她的位置,至于这后宫之主之位,日后也定会唾手可得。
“臣女见过陛下。”钟熙涵跪拜。
赵檀又换上往日无二的神情,耽搁了好一会儿才让她平身,冷冷说道:“之前你救了孤,孤还没来得及奖赏你。”
“臣女不求任何奖赏,只求……只求能陪在陛下身旁,替陛下解忧。”钟熙涵低头含羞道。
赵檀瞥了一眼,越觉厌烦:“听说你与叶北定情投意合。”
钟熙涵听此,只能强压心头紧张,本想立马辩解,但听赵檀继续开口:“本想成全这段姻缘,可惜……之前西戎那边弄错了人,真正想让去和亲的竟然是你。”
怎可能是她!?钟熙涵惊骇,不应该是楚静徽吗?一定是弄错了!
钟熙涵立马跪下:“陛下,此事其中定有误会,和亲之人怎会是臣女?还请陛下明察!”
“西戎使臣可是拿了画像而来,怎会弄错?”赵檀蹲下身俯瞰她,鄙夷不屑,“怎么?你还要让徽儿来顶替你吗?你害她之时有没有想过今日皆是你自取罪戾!?”
赵檀现在恨不得杀了她,可是怎么能让她轻易死去,就让她活着吧,让她煎熬度日,苦熬余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