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那日之后赵檀大病了一场,太医都说这是心病,得让陛下自己释然。

    赵檀常常在夜晚对着物什自言自语,无人敢打搅,没人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大概是寄情于物罢了。

    折扇扇面已经有些泛黄,那扇骨被磨得光滑圆润,一滴泪从上方滴下,赵檀慌忙将扇子收到怀中,垂头低泣。

    那折扇上的“月落参横”四个大字好像是讽刺,大凉的前程光明远大,而赵檀和楚静徽的明日呢?

    怕是再也无法看到月落日升,漆黑一片。

    年关已至,赵檀下令过节一切从简,不得大肆庆贺。

    “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

    大凉皇宫内却朽木枯枝,叶落花残,人也跟着萎靡了精神。

    ——这哪里是在迎接新生,这是在为楚静徽悼念了整个严冬。

    眼看着开春了,倒春寒时节逃不过“冰生肌里冷,风起骨中寒。”

    赵檀的病虽无大碍,却也未见大好。

    年轻的君王却越发地夙兴夜寐,励精图治,整日勤勉于政事,唯恐挤出一丁点多余的时间来。

    朝臣们虽对如此盛世津津乐道,却也因压下来的诸多公事苦不堪言,多次联合上书规劝陛下广纳秀女,好消磨些关切国事的心思。

    不出意外地皆被赵檀推拒。

    楚静徽自然还活着,那日被黑衣人带至山顶,她自觉难逃一死,没想到那人居然放了她,只让她答应别再回皇宫。

    那人便是叶北定,他不愿再背叛赵檀,拒绝了钟熙涵的请求,他知道钟熙涵不会善罢甘休,但他又不忍让心爱之人失望。

    于是那日在另一伙人动手之前,他便将他们灭了口,再将楚静徽悄无声息地掳走,制造出楚静徽掉落悬崖的假象。

    说起来倒是叶北定救了楚静徽。

    楚静徽她不知方向,像无头苍蝇般仓皇朝山下走去,穿过密林草丛,最终精疲力竭晕倒,醒来便到这处村落。

    这里就像个封闭的空间,里面的人对外面的事毫不知情,自给自足,怡然自得,这不正是陶潜笔下的桃花源吗?

    楚静徽何其有幸,竟因祸得福了,这便是她一直期望的生活啊,她再也不用深陷权利的漩涡中,再也不用战战兢兢踏下每一步,再也不要看任何人脸色,再也不要开始一段无结果的感情……

    算了,往事无需再忆,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婵娟将落下,明日总会有另一番不同的光景。

    赵檀还是会经常去到那个地方,但他心底的防线似乎也逐渐往不可逆转的方向推去,那是死别。

    “你们别跟着了,孤自己走走。”

    赵檀想一人走走,因为没人的时候,他总觉得楚静徽就在他身旁。

    赵檀察觉此次的路和以往的不太相同,这条路没有葱茏的灌木丛,两旁全是榆树,无束缚地生长,有自然随意之美。

    路一直往下,走至尽头,赵檀看见两山之间有一狭长的洞口,他勉强通过,视线豁然开朗,里边别有洞天。

    此处地势平坦,炊烟环绕,阡陌纵横交错,两侧良田齐整割据,能清楚听到锄头嵌入土地的声音。

    这正正当当处有一处活水池塘,润泽着一方方土地。

    塘边垂钓者有之,垂钓者大约都是十几岁的小儿,后边站了个穿着靛蓝色衣衫的女子,系了根米白色的腰带,再无其他配饰,那头发被一根淡蓝色发带松松绑在脑后,发尾随着她微微动作轻轻起伏。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待着猎物。

    突然其中一个芦苇做的浮漂猛然下沉,那女子同其他人一齐上前帮忙,几人和鱼拉扯好几个回合,终于将那条估摸着有三四斤的鲤鱼拽上了岸。

    “阿琪,厉害厉害!”那女子夸赞道。

    “是啊是啊!”旁边的人也随声附和。

    叫阿琪的少年欣然接受了赞赏:“那是,我钓鱼可厉害了,见者有份啊,今晚大家都要我家吃鱼!”

    一群人开心应和,也纷纷将自己的收获拿出来,作为今日的晚餐。

    女子有感似地朝四下望了望,却在下一秒如冻住般,与十米来开外的一人四目相对……

    赵……檀……

    赵檀早就认出了楚静徽,恍若一场大梦,若是贸然上前,是否这梦境就散了,于是他只敢远远望着,见她一身素衣清逸飘举,见她满脸笑靥从容畅快。

    ——这是赵檀未见过的一面。

    两人未交心时,楚静徽总是拘谨又小心的,就算后来相互坦露心迹,也像是有一层隔阂,将她包裹其中。

    或许那正是身份的枷锁,亦或是高墙的煎迫,而如今将自由还与了她,这该是她本来的模样吗?

    两人相对半晌,楚静徽亦是不敢置信,缓过神来后只想逃走,又恐身旁人看出端倪:“我去寻你阿姐。”说完便向无人的地方跑去。

    赵檀立马跟了上去,从后面搂住楚静徽肩膀,用力将她箍在怀中:“徽儿,孤就知道……孤就知道你还活着……”

    楚静徽奋力挣扎,好不容易才摆脱赵檀的束缚,与其面对面站着,眼神闪躲:“公子,这是认错人了……”

    赵檀眼眶渐红,声音哽咽:“孤……我怎会认错,若是认错,你为何见我就躲?”

    楚静徽勉力沉静下来,添了几分底气:“我只是有事离开,倒是公子你为人轻浮,对我动手动脚……”

    “徽儿……我……我知你恨我,如今我什么都知道,是我的错,你定是受了许多苦,当初不该未查清真相就去质问你,也不该送你去西戎去。”赵檀从未如此卑躬屈膝,他见楚静徽并未打断,继续解释,“我本想在去西戎的路上劫走你,待风声过后再接你回宫,没曾想钟熙涵从中作梗……”

    赵檀想到钟熙涵所说,想到楚静徽当时遭遇,愧疚便席卷全身,不忍再往下说。

    其实楚静徽见赵檀低声下气,恳切祈求的模样,有些狼狈可怜,心下已经软了几分,这才听他将话讲完,原来这其中果真有误会。

    可就算如此,赵檀就没有过错吗?她绝不会这么容易就原谅了他。

    左右楚静徽也是装不下去了,且看看赵檀究竟要做什么。

    随后便听赵檀小心翼翼地问:“徽儿,一同随我回去,可好?我保证日后绝不……”

    楚静徽就知道赵檀不肯放过自己,她也不愿放弃如今闲适安逸的生活,遂打断道:“陛下,现在这样的生活是我所愿,我还要多感谢您让我阴差阳错找到了此地。以前之事已成云烟,不可追也,你我今生便不要相见了,各生欢喜吧……”

    楚静徽语气淡然,连称呼也变得如此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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