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阮思索片刻：“百花蜜很考验花蜜的质量，若是花蜜不好，酿出的蜂蜜会带着辣喉感。”
清安伯世子颔首：“林掌柜您说的不错，但若是花蜜质量好，酿出的花蜜是单一的槐花蜜之类的无法比拟的，香气繁复，回味悠长，若是能加到这枸橼蜂蜜水中，相比味道定然是极好的。”
“行，你若下次带来上好的百花蜜，我再做道蜂蜜果冻给你尝尝。”
清安伯眼神一亮：“林掌柜，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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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州城外码头，三桅福船在宽阔的江面上停留。
远远瞧着不算大，走近一瞧，只觉得如同一座海上高楼拔地而起。
船头更是以高昂的弧度，彰显它的存在感。
船舱内是朴素的柚木，只有从木板的拼接之处，才能看出造船工人的用心。
连接缝处的特意留白，都是精心计算过的，根据板材受热胀冷缩之后，延伸的程度不同，留下了宽窄不同的缝隙。
隐秘的船舱处，层层叠叠的云纱将房内的景色遮掩，外人不得窥得半分。
尚清赤着足，从拔步床上下来，松松垮垮的长褂随意披在身上，三千青丝披在圆润白皙的肩头。
她坐在靠窗边，漫不经心地望向窗外。
江波涌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拍打在江面上，在阳光的映衬下，如同碎金一般散开又合拢。
成群的江鸥被来往船只惊起，盘旋在空中。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从尚清的右侧揽过，凸起的青筋蜿蜒而上，足以证明这双臂膀是多么有力。
尚清抬头，如同碧海般的眼睛，倒映着她的身影。
眼前的这幅皮囊是极具诱惑力的，她却不在意。
红粉骷髅，百年以后，不过枯骨一堆。
她拍开三皇子的手：“热，离远点。”
三皇子闻言默默收回手臂，操着蹩脚的大业朝官话：“你不爱我了吗？”
尚清听到这话睁大眼睛，嗤笑一声：“我捡你回来，你趁我吃醉爬.床。你和我谈爱？不把你丢出去就不错了。”
她只觉得眼前这人不可理喻，什么样的扭曲心理会觉得趁人之危还能以爱之名。
三皇子沉默半晌，仿佛碧海的双眸失去了晴天，泛起潮气。
“爱不就是要得到吗？因为爱才想得到。”
没人教过他什么是爱。
在西戎王庭，人人都说西戎王爱惨了他母妃，才将她从大业掳了回来，不顾她已是不洁之身。
五岁时，他在偏僻宫殿里同一只野犬作伴，一日他看到那只他以为是相依为命的唯一伙伴，竟然向他大哥摇尾乞怜。
隔日宫中少了只野犬，多了张兽皮。
每夜躺在兽皮上的他，看着漫天的星子，终于感到自己不再是孤零零的形单影只的一个人了。
从那时他就明白，爱就是要完全占有，哪怕穷尽各种手段。
在路边被尚清捡到的那一日，他似是感受到来自灵魂的颤动，他想要，他得到。
尚清懒得理会这种扭曲的道理，她不是先生，不会教书育人。
她伸手捏着对面人精巧的下巴。
左右摆弄一番，轻轻拍打两下三皇子的侧脸：“我有的是钱，我们之间只谈钱，至于爱这种金贵东西，你和我都不配。”
说罢，尚清也不去瞧三皇子的脸色，轻轻摇动窗边的金铃。
三个侍女将尚清围起，从挽发到穿衣，尚清不用动手，侍女就会将一切安排好。
站在窗边的三皇子，眼看着侍女的手触碰到尚清。
“啪嚓——”窗边的瓷瓶摔落，碎瓷片四溅。
价值两千两白银的秀云长颈青瓷瓶，化作一地残渣。
侍女们惊得都停了动作。
尚清不在意地挑挑眉：“继续。”
侍女慌忙请罪，尚清不在意地挥挥手，让她们下去。
圆领袍穿了一半，白玉革带半挂在她腰间。
她看着床边散落的留仙裙，恶趣味涌上心头：“你若是不想她们碰我，你要拿什么来换？”
歪头，随手一指：“不如今后你就穿着它跟着我吧。”
马车驶向食味粥铺，穿着玄色圆领袍，腰间挂着貔貅玉牌，尚清手持绸扇，肆意潇洒。
身后跪坐着穿着桃花绯色襦裙的碧眼侍女，碧眼红唇，人间少见绝色，只可惜身材高大，总有种不匹配的矛盾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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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姐姐，今个怎么有空来。”温阮迎上前。
走近，温阮才看到尚清身后跟着一个蓝眼昆仑奴，她皱眉，总觉得这人很眼熟，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纷飞的思绪被打断，尚清牵过温阮的手：“后日我就要回云州，先前和你说好的梁州郊外找庄子种红果你还记得？”
是错觉吗？尚姐姐拉过自个手的瞬间，一道寒凉的目光划过她的脖颈。
她回头，身后的昆仑奴面无表情。
“自然是记得的，今日我们去郊外的庄子，顺道去朗月的庄子上瞧瞧她一整个山头的辣椒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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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时分，尚清同温阮才走到裴朗月的庄子上。
裴朗月早已和管事安顿好，待温阮报上姓名，管事直接将她们引至正厅。
十尺宽厅，楠木圆桌。
打从门外走来，穿过三个回廊，才到正厅。
许是郊外物资并不丰沛，院落中挂着各种风干菜，院中的花池中长着的不是娇嫩的鲜花，反而是各式各样的蔬菜。
温阮先是从怀中掏出个包袱，包袱里装着她做饭常用的厨具，再从大布兜里翻出小布兜，小布兜里装着常用的调料，口还用油纸包着，防止香料被弄湿发霉。
五颗皮蛋乖乖待在角落。
温阮见到细长的青椒，从蜷曲的茎杆上摇摇晃晃，她的兴奋要溢出来了。
辣椒，辣椒！
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能吃辣的人，一种是虽然吃不了辣但偏要勉强，边揩鼻涕边吃辣的人。
辣椒有了，皮蛋有了，下饭菜擂辣椒皮蛋还会远吗？
温阮将细长的辣椒洗净，放在炭火上烤制，青椒的表皮很快就鼓胀气泡直至发黑。
烤好的青椒丢入冰凉的井水中，将焦黑的外皮撕去。
青椒已变得软烂，撕成细条丢进碗中。
温阮掏出皮蛋，用线划过，皮蛋被均匀分成了四瓣。
只需要两勺现切的蒜末，加上盐、酱油和醋，搭配食材本身的风味，这道菜就已经足够惊艳。
擂是指捣弄，将食材碾碎，风味能充分混合。
擂辣椒皮蛋不能如蛮牛般横冲直撞，初期要轻柔地旋转着碾碎食材，防止皮蛋的汁水溅出。
待到皮蛋成泥，均匀裹在辣椒上这道菜就成了。
梅干菜肉饼蒸蛋更是简单。
调好味的肉馅里加入淘洗好的梅干菜沫，将肉馅平铺在碗底，用指尖戳弄出三个窝窝，打入鸡蛋，放在锅上蒸即可。
梅干菜特有的香味从上锅的一刻，就不断向外散出。
蛋液逐渐凝固发白，被扣在蛋液下的肉馅，被高温彻底焖熟，肉汁缩在碗中，一滴都没有浪费。
趁着蒸肉饼的功夫，温阮顺道做了凉拌青瓜和番茄蛋汤。
三菜一汤，配上大锅灶台特有的柴火饭。
饭菜端上桌，尚清的目光先是欣喜再到惊艳，直到看到难以名状的擂辣椒皮蛋时，她顿了顿：“小温阮，不是我不信你的厨艺，只是这长得太过......”
在脑海中搜寻半晌，尚清愣是没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若是说得太难听又怕伤好友的心。
温阮了然，她将瓷碗中装满米饭，递到尚清面前：“林姐姐，我晓得你要说什么，但是你信我，真的好吃，是你从没尝过的味道。”
尚清将信将疑，夹了一筷头，放在米饭上，和米饭一起下肚。
霸道的蒜香混着鲜辣本应该让人难以下咽，但皮蛋的醇厚中和过于刺激的味道，调味料中的醋更是绝妙，在以咸鲜为主调的下饭菜中并不突兀，反而能中和辣味。
尚清根本停不下来，一勺接着一勺。
温阮捧着双颊，由衷感到满足。
本是其乐融融的氛围，唯一不和谐之处在于，温阮抬头，这昆仑奴怎么还冷眼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