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似乎是最适合生长出故事的季节，我和西里斯之间许多值得纪念的过往都发生在夏天，而他本人也有着盛夏的热烈，那是他自由、勇敢、灿烂的灵魂。

    ——《三个人的回忆录：索菲亚·佩迪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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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菲亚再次见到西里斯·布莱克，是在看到《预言家日报》上那则报道之后不久。

    西里斯被除名的消息在这些天一直是店里的顾客们争相议论的话题，她想避开都没有办法，只是弗洛林先生倒没在她面前发表过什么和这件事有关的观点。

    又是一个昏沉的午后，索菲亚坐在角落里打盹，却被店门口的风铃声和随之而来的熟悉的谈笑声惊醒，她下意识地抬头朝门口望去，结果直直撞上了两个男巫看过来的眼神。

    “哟，大脚板，看来你说的真没错，小矮星这个暑假还在这里。”詹姆·波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充满活力，还友好地冲她招了招手。

    索菲亚对他的观感其实还算不错，或许因为他不像布莱克那样之前常常来招惹她，而且她也看得出来，在掠夺者们的相处中，波特大概是对哥哥最热心的那个。

    不过她不太好评价他对其他人做的事，尤其是西弗勒斯·斯内普，哪怕她因为某些原因也不太喜欢斯莱特林，可就像阿米莉亚说的那样，她也不觉得格兰芬多可以自诩正义地惩罚他们，但那毕竟和她无关。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从他身边的西里斯·布莱克身上掠过，虽然只有一瞬，但似乎还是被他察觉了，因为她感觉到了一束落在她身上的懒洋洋的目光。

    索菲亚其实也很好奇这段日子里西里斯的心情与想法，但她的好奇心维持得相当短暂，且并不奢求能得到解答，所以此刻，她也只是尽职尽责地做好她的本职工作，“两位客人需要点什么？”

    第一次见到她这副模样的波特不出所料地被逗笑了，但也只是片刻，紧接着他很配合地给自己点了份招牌的香草坚果冰淇淋——大份，还要多加花生碎，索菲亚记下他的要求，而后自然地看向一旁的西里斯。

    西里斯的手指在菜单上轻轻敲了敲，只说了一句话：“老样子。”

    索菲亚没有多想，她的确记得西里斯的喜好，毕竟去年暑假她曾招待过他几次，每次都是一模一样的要求——最大份的巧克力冰淇淋，淋上厚厚的覆盆子酱，加花生碎。

    但在第一次看到他们互动的詹姆眼里，这份熟络显然显得不太寻常。

    索菲亚抱着菜单去后台找弗洛林先生了，詹姆凑到西里斯耳边好奇地打听到：“哥们儿，我怎么感觉你和小矮星之间好像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她连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冰淇淋都知道？”

    西里斯倚在座椅靠背上，枕着自己的手臂，说道：“不是她知道，是弗洛林先生知道，他一向记得清熟客的口味，其实你刚刚根本没必要和她说那么多。”

    但詹姆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摇了摇头，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好吧，既然你不想承认——还有，大脚板，你可别以为我们没有注意到你这半年经常一个人溜到禁林边。”

    西里斯警觉地坐了起来，还向厨房的方向望了望，发现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这才放下心来，“那不是因为你追在伊万斯身后的时间又变多了，月亮脸和虫尾巴，老实说，并不像你这么有趣，而且可怜的虫尾巴还总是需要月亮脸帮他补课，我总得找点乐子。”

    詹姆勉强接受了这个观点，只是最后提醒道：“那你可得注意点分寸，老兄，她毕竟是虫尾巴的妹妹，别像上次那样——虽然我也没搞懂她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就像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明明是在帮莉莉出气，但她却对我说了那样的话。”

    “‘就算是要我在你跟巨乌贼之间选一个，我也不会和你出去玩’吗？”西里斯模仿着莉莉当时的情态，毫不客气地开怀大笑，“说真的，如果我是你，大概早就放弃了，既然伊万斯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

    “嘿，你可别笑我，大脚板，等你坠入爱河的时候，我不介意嘲笑回来。”詹姆倒并不恼怒，只是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语气笃定地说道，“别瞪我，只约会一次就散伙的那种根本算不上爱情，我敢说你和我在这方面是一样的，但凡你认定了某个人——”

    “哈哈，叉子，我可不觉得自己需要什么爱情，虽然看你和伊万斯之间的你来我往倒是挺有趣的，但大多数情侣都是那么无聊，我可难以想象自己过上那种生活，要我说，还不如我们每次满月的冒险有趣。”

    詹姆耸了耸肩，“好吧，如果你坚持——话说回来，你真的要从我家搬出去？”

    索菲亚一从厨房走出来就听到了这个问题，不由得脚步一顿，她已经从哥哥口中知道西里斯离家出走以来的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波特家了，而且用彼得的话说，“他们几乎把西里斯当成了另一个儿子”——他说这话时似乎还有些隐约的羡慕。

    “是的，叉子，我已经做好决定了，总不能让阿尔法德白白被除名。”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讽刺。

    詹姆搂住了他的肩，“好吧，真没想到你妈妈会做得这么绝，只是因为资助了你就……不过就算你搬出去，你住的那间卧室也会一直给你留着，你可以永远把我们家当做你的家。”

    西里斯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他新置办的公寓或许比起家更像一个房子，波特家才是他真正愿意称之为“家”的地方。

    索菲亚当时没能理解，只是知道了西里斯总不至于无家可归，她把两份冰淇淋摆到他们面前之后就自动退到一旁去了，而下午的顾客也陆陆续续多了起来。

    就像上一个暑假一样，西里斯·布莱克哪怕被除名了也依然是面活招牌，而最近的新闻更让他名气大增，加上他身边的波特也不比他逊色多少，几乎一整个下午，冰淇淋店里的生意就没有冷清过。

    索菲亚忙得脚不沾地，等她再次想起詹姆和西里斯的时候，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还给她留了一笔不菲的小费。

    而就在第二天，她从《预言家日报》上知道了前一天她没有听懂的内容——由于阿尔法德·布莱克私自资助被除名的西里斯，沃尔布加·布莱克又把自己的亲弟弟从家族里除名了。

    这次就连同为母亲的佩迪鲁夫人都没再为布莱克夫人说话，因为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她作为一个麻瓜所能理解和接受的范畴了。

    她甚至因为这件事和儿子彼得的说辞，对这件事里的西里斯生出了一些同情，还和彼得说欢迎他邀请西里斯来家里做客。

    因为是哥哥的客人，索菲亚没有拒绝的权力，好在彼得似乎一直没有机会邀请他，母亲也渐渐忘记了这件事，索菲亚便也放下心来。

    只是她还是偶尔会在冰淇淋店遇见他，依然是在阳光最炙热的晌午，店里客人很少的时候，每次都点一样口味的冰淇淋，弗洛林先生后来干脆给他打了八折，偶尔赶上他们用午餐的时候，弗洛林先生还会提议给他也打包一份午饭回来。

    索菲亚通常很少和他交流，每次在他来了之后就会把自己的辫子盘起来，免得再被西里斯捉住，西里斯见到她这副模样，不由觉得好笑，但索菲亚可不管他在想些什么。

    不过，索菲亚必须承认西里斯是个聪明且见识广博的人，在她闷头吃饭或是为枯燥乏味的论文冥思苦想时，西里斯和弗洛林先生的聊天话题可以从麻瓜界飘到巫师界，从日常琐事到巫师界的局势。

    他们的聊天并没有避讳她，那些谈笑间引人深思的话语总会钻进索菲亚的脑袋里，让她慢慢对现在的巫师界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哪怕这种认识的程度依然模糊而浅薄。

    毕竟她在霍格沃茨的生活是那样简单且宁静，那些与食死徒和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黑巫师距离她是那么遥远，她现在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自己的成绩还有被母亲藏起来的扫帚。

    说回她的扫帚，口口声声说要帮她的彼得一直没有行动，索菲亚自己试探过几次，却都会被母亲拒绝，随着暑假的时间过去三分之二，她难免变得有些焦躁起来。

    她竭力避免把自己的消极情绪带到工作中，却还是被善解人意的弗洛林先生发现了。

    一次午休时间，弗洛林先生忽然问道：“你最近好像有什么心事，索菲亚，介意和我说说吗？如果是因为工作上的事……”

    “不是的，工作上没有任何问题。”索菲亚连忙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烦恼，“我妈妈想让我退出魁地奇球队，还把我的飞天扫帚藏起来了……虽然我知道她主要是因为担心我会像之前一样受伤，可我真的不想放弃魁地奇。”

    弗洛林先生皱起了眉头，不过没等他开口，店门便被人一把推开，西里斯轻车熟路地在他们旁边落座，自然地问道：“在聊什么？”

    索菲亚低着头没说话，她分辨不出来自己是否愿意让西里斯知道这件事，或许因为他是个能够割舍血脉亲情的厉害人物，不过弗洛林先生已经开了口：“西里斯，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上学年是赫奇帕奇赢得了魁地奇奖杯和学院杯？”

    西里斯意味深长的目光从索菲亚身上掠过，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没错，而且对于这个结果功不可没的人就坐在你的对面，一个能兼任追球手和找球手的球员。”

    索菲亚从来没和他提过这一点，以至于弗洛林先生此刻有些失态地瞪大了眼睛，等他回过神来，才激动地拍了拍手，“不能听你妈妈的，索菲亚，你比她了解得更多，不是吗？而且我可没听说过魁地奇比赛对巫师造成什么严重伤害的，尤其是在霍格沃茨。”

    “不要浪费你的天赋，索菲亚，”弗洛林先生的眼睛里闪着光，“如果只是因为你妈妈把你的飞天扫帚藏起来，我倒是不介意赞助你一把新的，不过等你将来成名了，记得多给我们冷饮店打打广告——”

    索菲亚拒绝了他赞助扫帚的提议，一旁的西里斯高高挑起了眉，“你已经十三岁了，难道在这种事情上还不能做主？不过也可以理解，你和我那个弟弟一样，都是妈妈的乖宝宝。”

    弗洛林先生打着圆场，“也不能这么说，西里斯，我想索菲亚只是不希望她母亲伤心。”

    西里斯轻轻笑了一声，冰淇淋店中一片沉默，直到弗洛林先生起身去给西里斯做他平时常吃的冰淇淋，还阻止了要跟上来的索菲亚，让她再休息一会儿。

    “还是应该你们年轻人多聊聊天。”他这么说着，就往厨房走去。

    索菲亚想着刚刚的对话，不由抬头看了眼西里斯，这次就算是对上了他的眼睛，她也没有移开视线。

    她看到了那双眼睛里的不解与某种像是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她的脑海里想起许多与他有关的场景，在霍格沃茨恣意笑闹的男孩，去年暑假他和雷古勒斯的争执，前不久他和詹姆的对话，还有他被除名的事……她很想问问他，为什么他看起来永远都那么自由不羁呢？

    又或者，那种自由从来不是后天的努力可以追求到的，而是来自梅林或上帝的恩赐？

    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问出口，因为这种问题听起来有些冒犯，但在弗洛林先生去后厨忙碌之后，西里斯却直接点破了她的疑惑：“你看起来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索菲亚的问题几乎脱口而出，“你是怎么忽然下定决心要离家出走的呢？”

    她其实还想说，你对你的家人，难道没有丝毫的留恋吗？但在她继续开口之前，西里斯已经勾起了嘴角，索菲亚分辨不清那抹笑容更多的是出于讽刺还是单纯好笑于她的问题。

    “我并不是忽然下定决心的，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我已经思考了很多年。”西里斯靠在椅背上，姿态看起来倒是很闲适，“我想你应该对我们家的情况有所耳闻，除了我之外，整个布莱克家族都是斯莱特林，并且我的父母都是极端的纯血主义者。”

    “我可以理解你现在问出这个问题，或许是因为你和你的母亲发生了一些冲突，而我和那些与我有着血缘关系的人之间的矛盾早就已经不可调和了，我们之间或许有过亲情，但也早就已经在年复一年的争吵中消磨殆尽了。”

    “其实我倒觉得，就像现在这样，无论是对我本人还是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件好事。”

    他在说出这句话时，语气里也全然是洒脱和欣慰，丝毫不见任何的怅然。

    索菲亚望着他愣了一秒，又仓皇地移开了放在他身上的视线，或许因为他背后的玻璃窗透下来的阳光过于刺眼了。

    只是，她刚刚低下头，对面的男孩便站起身来。

    他又恢复了平时漫不经心地模样，懒洋洋的声音从她头顶飘了下来：“真的想要什么就努力去争取，胡思乱想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自己的人生，自己的选择，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帮你做决定——”

    “而且，平时也不见你在我面前表现得那这么胆怯，拿出你在球场上的气势来。”

    他说着，伸出手在她头上拍了拍，动作倒还算得上轻柔，索菲亚抬起头想瞪他一眼，但西里斯已经朝店门口走去了。

    这时候弗洛林先生端着做好的冰淇淋走了出来，见状疑惑地叫了声：“西里斯？”

    西里斯的脚步没停，只是在推门的一瞬间挥了挥手，背身指向索菲亚的方向：“冰淇淋送给她吧，我今天下午还有事儿，先走了。”

    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对角巷的人流中，索菲亚看着眼前的大份冰淇淋和弗洛林先生仿佛看透一切的脸，在心里对西里斯道了声谢。

    他说的没错，那是她自己的事，妈妈也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该好好计划一下要怎样说服妈妈了，而不能只是像前几次那样简单的试探。

    巧克力的醇厚、覆盆子酱的酸甜，还有香喷喷的花生碎，原来他喜欢这样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