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寸

    白桐尘得逞一笑,挑动眉梢,发动车子。

    雾草?!

    舒染染跺着脚要下车:

    “我都跟你提离婚了,你还敢定日子。”

    白桐尘刹车,扳过舒染染肩头,注视着她的眼睛:

    “看着我,一字一句讲给我:你不喜欢我,你心里没我。我马上同意。”

    舒染染垂下眼神,顾左言它:

    “我恶心你个烂黄瓜!”

    车门开着,辱骂吓了路人一跳。

    不爱当众出丑,白桐尘升上车窗,高声中无愧:

    “哪儿烂?我又从不乱来,不就谈了那么一个,也跟你坦白过了。少没完没了。”

    舒染染的委屈喷薄而出:

    “谈了一个还嫌少?说明你长情,她长你心里扎根了,参天大树,遮天蔽日。你心里全是她的阴影,所以你心里不健康!”

    白桐尘嘴上也够饶人的,酸不溜丢的:

    “可没那棵破桃树扎根深的,还亲自填土栽起来。你怎么不把送树的埋了?正好给树施施肥。”

    “你少诬赖我!明知道我烦陈若希,拿他造我谣!”

    “是你诬赖我在先。我真要你说的那样,不早就跟人结了?用得着让你一天天的气我?”

    “嫌气你就滚!”

    白桐尘不光不滚,还一把搂过舒染染在怀,让她不能动弹的听完:

    “过两天,你爸妈来桐城见这边的亲戚,婚礼前先举行个订婚仪式。今后出门都知道是夫妻了,吵闹就只能在家里,不许像今天一样,闹在外面。听清了吗?听不清我咬你耳朵。”

    压根不给舒染染回嘴的机会,白桐尘轻咬她的耳朵,热息扑倒了她耳上的绒毛,她倒进他的胸膛,迷离又沉沦。

    白桐尘歪过头,和沉在他怀里的脑袋保持同一个方向,扬扬下巴,好商好量:

    “默认喽,你最乖了。你爸妈到时候来桐城也不熟悉,肯定有些陌生和放不开,我们好好招待他们。”

    提到父母,舒染染就想搅黄婚礼,忍住恶作剧的诡笑:

    “婚礼是什么时候?”

    白桐尘看透了她的心思,伸手指,温柔刮刮她的鼻子:

    “元旦。”

    哈哈,元旦是吧,看我秒变撒旦!让你们吓死!

    哼,十月过半,还剩俩月多一点儿。

    足够憋个大招,既让父母下不来台,又让白桐尘······

    还不要太伤害他吧,毕竟他帮了自己太多。尤其面对父母时,他一直□□地站在自己这边。

    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本来要直接恶作剧的舒染染,因为白桐尘,在一点点纠结,没有以前那样不计后果了。

    于是,计划变来变去,总也没找个最优解。

    拖来拖去的求全,落到满盘皆输——

    期中前后,文具店的营业额开始有起色,还接了旁边中学一个竞赛奖品的单子,舒染染已幻想怎么扩张店铺,压根没时间考虑放大招。

    又到周末,没课,舒染染大早上就要去店里帮忙,白桐尘拦住她。

    酒店派车停在院子,来接舒染染去化订婚妆。

    舒染染惊叫:

    “婚礼不是在元旦那天吗?”

    失策了吧?

    白桐尘心中暗笑:

    “中间还有个订婚仪式。别废话,赶紧上车。”

    不懂风俗的舒染染耷拉着脑袋:

    哎呀,想起来了,婚礼前好像是有这么个订婚仪式,以前吃过表哥的席。

    择日不如撞日,只要能让父母当众下不来台,隆重宣布离婚,气个半死,来个喜事丧办,嫁妆改成“老闺女扫地出门费”,照收美美50万。

    舒染染给自己画完大饼,心情多云转晴,兴高采烈上车。

    痛快得都让白桐尘差点忘记她的不怀好意了。

    他拧着眉,在客厅落地窗前深思,一分钟后,嘴角牵起大大的笑意。

    -

    化妆师给舒染染化完妆,带她选礼服。

    舒染染心底预演着气疯父母的大场面,心不在焉拨着衣架上的礼服,随口问:

    “这种一天租金多少?”

    化妆师扒拉开礼服上套的防尘袋,地毯上还铺了层防静电的绒垫,以防蹭脏裙摆。

    “你未婚夫没讲?不是租的,全新款式拿来让你挑,挑剩的服装店拿回去。”

    生意人舒染染迅速吸收了服装店的经营模式,准备回头“烤屁”在玩具店,赞赏的点点头:

    “哦,现在干服装都可以这样了,□□,随便顾客挑拣,真人性化。”

    化妆师惊讶:

    “服装哪有□□?那是因为你未婚夫是大款,有足够的消费能力,不然只能去店里选,还不一定拿到新款。这个牌子的礼服,我干多少年婚庆化妆了,也没见几个正式婚礼时能穿得起的。结婚旺季,这个品牌的二手求租都求不到。”

    “是吗?”

    知道白桐尘有点阔,可不就是个卖空调的经理嘛,高铁才买几台他的空调?

    不然他为啥又去卖红酒?

    还不是因为钱不够花?

    舒染染将信将疑,翻了下吊牌,看到价格,眼前一震。

    高溢价在她看来都是嘎韭菜。

    “怎么这么贵?有病啊?打折吗?”

    化妆师指着外面的宴厅,撇撇嘴:

    “看来你什么都不操心。吉利日子喜事扎堆,你知道这个厅多难定吗?我和姐妹今天一起出工在这酒店,她现在就在隔壁给人化妆,她服务的那家新郎定不上这个厅,还是领导家的孩子呢。你家新郎牛呗。”

    并不太喜欢夸张吹捧,舒染染尬笑一声,提着礼服去换。

    换着礼服,舒染染一想到这是白桐尘用心过的订婚,搅黄的决心略微不大坚决起来。

    不知道他会不会伤心,但肯定会发怒,他要面子。

    脸面之于白桐尘,犹如拖拉机的铁皮,电线杆子的水泥,没了就不行。

    明知一会儿就能见到。她忽然在这个日子,想他。

    白桐尘比她忙。

    在组织车队去别的酒店接舒家的亲戚,派人检查需要派发的喜饼礼盒,对接订婚流程等事宜,团团转到迟迟没露面。

    感情、婚姻是两个人的事,要想往前走,有个不操心的,就有一个事事包办的。

    化妆师扶着换好礼服的舒染染去试场地,她穿着高跟鞋小心翼翼,却在宴厅刚入口被横拦。

    也不知道别人订婚流程怎么弄的,还是白桐尘擅自修改过的。

    压根没有预告,他已单膝跪地,奉上了钻戒。

    深红丝绒礼盒中的石头闪着璀璨的光芒,舒染染眼前一亮,露出财迷的笑容。

    白桐尘眼中闪动着诚挚和动情。

    头次遭遇求婚,舒染染不知所措,与他对视了几秒,拉他起来。

    白桐尘第一次如此坚决拒绝了舒染染,拨开她拉他的手,语气同样坚决:

    “嫁给我。”

    一群“哇——”声提醒了舒染染,她猛然间发现还有那么多人在宴桌旁围观。

    姥姥、童年、舒晴也在。

    舒染染傻眼了。我驮马要干嘛来着?只记得要干票大的!

    脑子却一片空白······

    不知哪里来的涌动,湿润了眼眶。舒染染忙垂下眼皮:

    假婚而已,只是演戏,我怎么能不争气到这样?

    白桐尘已经拿出戒指,帮她戴上,抬头轻声提醒:

    “说愿意。”

    舒染染对着那群看热闹的人,脑子一抽:

    “说愿意。”

    白桐尘似乎没察觉不对劲,立刻起身,使劲搂住了她,久久不松开。

    掌声热烈中,舒染染听见程玉霞激动的哭声,舒邦耀笑着劝程玉霞:

    “喜事哭什么,不正了了你的心愿嘛。”

    舒染染被白桐尘的肩膀压着,她昂着脖子,傻呆呆问:

    “这,这就算完了?”

    白桐尘抱着她,脑袋伏在她肩头,耳朵上下摩擦在她的脸颊上——他在重重点头,激动的说不出话。

    你想造反,也晚了。

    别介!!!

    我的花活儿大招还没准备好呢······

    舒染染心底的叫嚣,淡得像缕轻烟,白桐尘一吻,顿时化为乌有。

    原来,就连自己的人生走向,也不是时时握在自己手里。

    双方亲戚相互客套、让座,暂时顾不上准新娘新郎了。

    宴厅里,各忙各的。

    舒染染急着找程玉霞要钱,摄影师满场追着跟拍。

    一方讲台满足不了程玉霞的表演欲,见到摄影机就嗨。

    她主动上前,喜上眉梢挎住舒染染胳膊,朝摄影师手指比心,弯掌在苹果肌上比心。

    舒染染无心拍照,催老妈:

    “给你结完婚了,给钱!”

    程玉霞掐了女儿一把,啧声:

    “你结婚是给我结?不是才到订婚吗?正式婚礼时,我亲自交给女婿。”

    什么?!

    钱还要不来?

    舒染染不配合照相了,朝镜头挤个对眼。

    白桐尘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舒染染身后,忽然垂低下巴到她肩头,嗓音微沉:

    “只差最后一步了,50万胜利在望,忍一忍,就当卧薪尝胆。”

    基本不怎么听劝的舒染染,听到他的声音,浮躁的心有点安顿下来。

    或许,金钱力量的使然。嗐,元旦也没几天了,50万也就是迟来几天。

    她忽然觉得,老老实实订婚,跟他,其实很情愿的……

    虽是订婚,但弄的排场也很大,女婿没有食言。

    程玉霞笑得合不拢嘴,促弄来张新人单独的。

    舒染染叉腰怒瞪,对老妈的忍耐到了极限。

    白桐尘低头躬身,遮住舒染染的表情,嘴唇贴近她的唇,双眼含情脉脉地盯着她的唇。

    仿佛下一秒,就吻了过来。

    舒染染身子后仰,双腿不由在裙摆中绷紧,提着裙摆的双手也起了青筋。

    从不知情的角度,会以为是准新郎把准新娘深吻到折腰。

    他却:

    “临门一脚,别前功尽弃,加油!”

    啊,只是鼓励?不是亲吻······她心中说不出的失落。

    不由怪他,演戏演全套嘛!我就演得很好,很像愿意跟你结婚的样子。

    注视着她似水柔情的眉目,看到一闪而过的失落,他暗暗挑眉勾笑,带着暗暗的坏。

    程玉霞上蹿下跳,找角度拍新人照。

    舒染染才又收起一时对白桐尘松懈而流的温柔。

    只有章京梦、童年上前,要和新人合影时,舒染染才又变成柔软放松的,主动挎胳膊,把头靠在她们肩头。

    舒晴却很反常的没有积极参与到喜事中,站在那里捂着脸抹泪。

    别人安慰她,她马上拿开手露出笑容,喃喃:

    “高兴的,高兴的。”

    舒染染以为姐姐是舍不得自己,她跑过去,和姐姐坐在一起,公然打破了新人一桌桌敬酒的流程。

    能稳住舒染染今天不砸了锅,她已经很给面子了,他不会再强迫她别的。

    由白桐尘独自冠冕堂皇答谢各位来宾。

    等宾客吃得差不多了,舒晴找机会说去上厕所,可去了半天不回来。

    舒染染不放心,四处找舒晴,却在下一层的消防通道听到舒晴的呜咽声。

    姐姐看着温柔,内心极其要强。越是很少示弱的人哭,越让人难以接受。

    舒染染心被揪痛,扑过去:

    “姐,你怎么了?”

    舒晴反身抱住舒染染,力度很大,像是把她当个最后依靠,呜咽变嚎啕。

    舒染染摸着舒晴的脑袋,不由也带了哭腔:

    “姐,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结婚又不好意思说?反正我也想跟他离。”

    “这叫什么话!”

    舒晴推开舒染染,大声一吼,又觉得不该这样对妹妹,一把拉她回来,心疼地晃晃妹妹,怜爱的看着她:

    “你的喜事我只有祝福。我哭是因为毕珂。”

    舒染染太阳穴一紧,那个王八蛋爆雷了?

    舒晴:“他年前去进修,重逢了前女友。俩人在微信上聊,最近让我抓到了。”

    “他出轨了?”

    舒晴擦擦泪,声音清晰起来:

    “撩骚是肯定的了。身体出没出,没有证据。”

    不该在妹妹喜事上失态,舒晴强忍难过收拾好表情,拥着舒染染重新回到宴厅。

    不知道谁走漏了订婚风声,非亲戚也赶到酒店恭喜,来客络绎不绝,白桐尘忙着周旋招待,压根没顾上舒染染,不知道她什么心情。

    被舒晴感染,直至散场回家,舒染染都有点抽离。

    前女友那根刺开始增生······

    床上,白桐尘又醉又累,没有过分痴缠舒染染,只是吻吻她的额头,两额相抵,低语着迷糊的情话:

    “过几天带你去量尺寸,定婚纱,虽然我知道你的尺寸。”

    舒染染都不知道自己尺寸,白桐尘怎么可能知道?

    他俩还没什么亲密关系。

    哼,别是记得前女友的吧!

    所有前女友都是男人的阑尾,说没用了吧,还能跟毕珂似的,时不时发炎。

    做了一夜白桐尘也出轨前女友的梦,没有具体面庞,也够舒染染喝一壶的。

    起来,还是酸酸的感觉。

    连宴两天,又是周一,舒染染那口酸气还没顺过来,便不让白桐尘送上学。

    刚出院子门,舒染染被一个非常具体的美女拦住:

    “请问,这是桐尘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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