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在各种打包好的材料面前蹲下，依照L的指导拿出了最容易失去自身魔力与药性的霍克伦草作为新生作业来练手。

    虽然名字是矮小不起眼的草，可霍克伦草本人真是出乎意料的＂巨人＂。

    用力将巨大又娇贵的草立起来，空无奈咂摸两下，这比老家玉米杆还高不少、还重不少的草……她怕是不太能行，这么重……刚才是怎么搬回来的，难不成她还真有超能力？

    L看着少女复杂变幻的面色，最后选择了闭嘴，清清嗓子十分正经的开始指导她怎么处理。

    '时间不多了……材料的最佳处理时间。动手吧，接下来的内容边做边说。'

    '首先处理霍克伦草，它枯萎的时间周期极短，很难保存，且对生长环境要求极高。虽然加快循环代谢的药效不错，本身价格低廉，可运输保存成本高昂，足以购买等级更高的材料。因此，在日常的魔药炼制中我们通常使用蒲草种子加上南水蝇的粉末来代替。'

    “……那还真谢谢幸福小镇群山环绕根本不缺这种常见的材料了……”

    虽然迟早都要吃，但是苍蝇这种东西能晚一点是一点！

    L不再闲谈，简洁明了的下达第一个任务：'处理霍克伦草十分简单，一片烧红的刀片，将其贴上叶片与枝干连接处。'

    熟练束起长发，少女沉默地点起旅馆免费提供的蜡烛，炙烤那把她一直用不惯的黄油刀，随后、小心翼翼伏下身体观察着平放在木桌上的植物。

    她尝试按照L的教导处理刚才购买好的魔药材料，额头沁出一层亮晶晶的薄汗，几缕碎发被粘湿，狼狈贴在少女脸颊两侧，而她却毫不在意，只是视线一动也不动地认真动手操作。

    L心下暗自夸赞，她处理的的确很漂亮，动作干净利落，切割下来的叶片完完整整，不再需要二次处理——这在新手中是十分难得一见的，一点也不像个魔药新手。

    '没错，将霍克伦草的叶片用烫红的刀片割下。至于这枝干、这次炼制的魔药并不需要……民间的通常处理方法是用于染制纯色布料，其中蕴含的风元素魔力浓度，在普通材料中算是顶级，这使它的染色能力大幅上涨，你拿开枝干的时候记得轻拿轻放……沾手上了可洗不掉，霍克伦草含有魔力的特殊色素人体自然代谢周期长达一年。'

    “唔……我知道了，既然还要处理别的材料……霍克伦草处理完的叶片要暂时放进密封容器保存吗？”

    系统十分意外的点点头，这是他没有讲过的内容，半晌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没有实体 、尴尬出声肯定少女的想法。

    '没错，一个密封容器保存，速度要快。使用烧红的刀片也是为了延缓霍克伦草本身枯萎速度，尽力保存其中药性与魔力，你虽然拥有魔力天赋，但目前还不能引出自如掌握魔力，只能通过这样的方法补充魔药的必要构成要素。'

    '接下来，将沼蛇蜕清洗干净，它的木系魔力含量极高，是使用蕴含魔力毒素的狡猾捕猎者，能够使产生血液的速度加快。'

    沼蛇，顾名思义、生活在沼泽潮湿的环境，幸福小镇这样的地方几乎难以寻找，这张闪烁着墨绿光泽的蛇蜕还是寻遍了好几个奇奇怪怪的店铺、才幸运至极找到的材料。阳光照射下，星星点点的墨绿色光斑映照到少女脸上，她没有停下擦拭蛇蜕的动作，只是视线微微躲闪着。

    并不隐晦的，她害怕一切蛇类、连早已死去的、关于蛇的一切都感到毛骨悚然。

    '干的不错……接下来是青蛙的……眼球，没有魔力含量，只是为了调和药性。'

    L简洁话语里隐含着担心，说到底，空现在也只是个16岁的小姑娘，受过重伤之后，精神状态本就不太稳定，再被格蕾丝的死刺激之后……夜晚连连的噩梦足以证明。

    '如果实在做不到的话，我们……'

    没等他的话音落下，空干脆利落的扼死了那只青蛙。

    她没有睁开眼睛，漆黑睫羽不停颤抖着，事实上，失去了视觉，青蛙在手里的触感和垂死的挣扎就愈发明显。

    手里的青蛙尸体还在抽搐着，配合着她一手粘液，发出＂咕啾咕啾＂的古怪声音。

    “……下一个。”

    空轻柔的把青蛙放归原处——这只翠绿色的青蛙已然失去了双眼，只留下空洞的眼眶。

    将一对眼球放置在桌面上，她回头看向虚空、苍白虚弱的脸上挂起模糊笑容，反过来安慰于心不忍的L：“没关系的唷……我既然说过，我应该要做到些什么，那就一定会去做的……您不用感到抱歉。”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因此而感到幸福。”

    L陷在少女看不见的地方，缓缓闭上双眼。

    不对劲……虽然尽力的想要掩藏住，但毫无疑问，空的状态已经接近某些危险的边缘。果然，格蕾丝的死亡带给她的冲击太过强大，这么短的时间里、还太过年幼的勇者完全没办法将其消化。

    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二人甚至都没有打过照面。

    勇者……

    他暗自咀嚼着这个简单的词汇。

    空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几乎可以说完全是靠着昂贵的药材与各种珍稀材料，强硬的把命吊了起来。

    ……更别说还有尼蛄麻的问题，一旦压制住药性的火系魔力彻底消失，这么多的药量，足以将少女变成一尊石像——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这就是为什么他一定要强硬的指导着她来完成魔药炼制，小镇上普通流通的魔药根本无法应对这种情况，只能将魔药的配方与配比重新精细调整、勉强用于替代枯石的效果。

    L和N，从来都没办法干涉勇者自己的想法和决定，更没办法帮上什么实质性的忙。

    所以啊……没什么用的系统、也只能在这种地方多花些心思了。

    L平静的开口：'我并没有为此感到抱歉，但我不希望看见你因为这个而被刺激，这很不利于你的状态恢复。'

    '既然没有的话，那接下来处理普卡比兽的爪骨，用青蛙的粘液完全包裹，烘烤至表面发黑。'

    '晒干的苹果核，用水浸湿。'

    '攀上石墙、面向南方的纳芙雅草，把它的藤蔓打成十字结。'

    '火石，丢进壁炉里烧尽……好了，接下来要尽快开始炼制，霍克伦草等不了多久。'

    L喟然长叹，关切询问空是否还能坚持接下来的炼制过程。

    '魔药炼制过程中需要的心神……可丝毫不逊色于材料处理，要休息吗？'

    空闭上酸痛难忍的双眼靠墙小憩放松，摆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哈……不用，等我洗把脸就开始吧。一会天黑了啊，我还想看看夕阳呢……”

    她随意从一旁的水盆里捧起一汪凉水打湿自己的脸颊，又借着手上的水液将刘海全都捋到后脑固定。

    睁开眼，利落的一挑眉淡淡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完毕。

    '好……炼制魔药的具体过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本质上就是将各种材料的效果和魔力全都提取出来，抛去本身无用的杂质。'

    '而复杂的就是要如何具体处理不同属性特质的材料，同时，不干扰到同一瓶魔药中其他材料。'

    空弯下腰，漠然的观察着中午倒出的几滴药液喃喃自语道：“提取吗……可这个提取的过程又该如何实施呢？”

    '这就是炼制过程中注入的魔力在其中的具体作用了，承载、润滑不同材料。'

    “啊……可是我没有魔力……所以才要直接使用材料的魔力欸……这要怎么做？”

    '这就是最困难的部分，你要掌握它们……空，你必须要掌握它们，掌握这些不属于你的、属性各不相同的魔力。'

    L有端感到挫败，他只能改良魔药的配方与配比，却无法亲自帮忙炼制魔药，还得让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魔药新手来完成炼制。

    '一会我会按照顺序提示你应该放入的材料与处理的材料，更多的……我也没有办法帮到你，换句话说，你要独自完成这次魔药的提炼。'

    '配方我已经改良过，不需要太多的操作处理，只需要将材料的基础成分提炼出来即可。但这依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空。'

    L语带警告的望向少女，他知道，她一定能觉察到这一切。

    '如果你想放弃的话，现在还来得及。虽然我能保证在这只碗不会爆炸，但我不能保证身体状况极其不稳定、像一只大型魔力储存瓶的你不会被波及到。'

    空当然听明白了，她只是眨眨眼睛，平静又俏皮的询问L：“L先生……这瓶魔药，如果能够炼制成功的话，莱内拉小姐的魔药，我是不是就能分出更多还给镇民们了哇？”

    '……'

    L一时沉默下来，他看着笑容灿烂明媚的少女，任谁都难以想象，如此稚嫩天真的面容、背后究竟藏了多少偏执与疯狂。

    '之前已经明确说过……我们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可我不认为你欠镇民什么东西，需要用这么贵重的东西去还。'

    “是吗……可他们早已给了我太多，日夜难安。”

    她不再说话，转身平淡的拿起来了装着霍克伦草叶子的玻璃瓶——那原本是佩洛西夫人送给她的一大罐水果糖，作为长辈的见面礼。

    糖很甜，后来她习惯每天出去和回家的时候各吃一颗，短短一月时间，竟也见了底。

    '……沼蛇蜕、浸湿的干苹果核、面朝南方的纳芙雅、霍克伦草、青蛙的眼球、普卡比兽的爪骨、火石。'

    空垂着头，低低的浅声道谢：“谢谢你……L先生…………谢谢……对不起，但我不后悔，无论发生什么。”

    她白嫩柔软的手指触及处理好的沼蛇蜕。

    异变徒生，少女指尖与其接触之处，竟然传出了磅礴力量的沉重波动，难得一寻的沼蛇蜕瞬息之间便被割裂、再无踪迹！

    L瞪大眼睛，这样的发展早已超出了他的预料之中，随后，经验老到的系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难看的能滴出水来。

    少女四周疾风骤起，冰霜构成的法阵强行突破风墙、护住她因为裸露而被划伤的皮肤，又将魔力失控的人牢牢锁在冰茧之中。

    此刻，世界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