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最后还是莱内拉先嘴角抽搐起来、不住的打算扭头就走，她今天没披那件厚实的黑色斗篷，果然还是不太习惯。
“呜哇……别走啊莱内拉姐姐！这么嫌弃我的吗！”
缪乐恩穿着睡裙灵巧的从龙女端着餐盘的手臂下钻过去，张开双手拦住她离开的步伐。
被拦住了……莱内拉头疼的闭上眼睛，她原本过来这边是来找空的，从早上找到的字条来看，昨晚她有些失控的情绪，好像带来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空作为一个从没有接触过魔力的外来者，能够顺从自己的心意做到将水变成雪，已经是很不错的成果了。
还是她太心急，不仅忘了对方才16岁，还忘了以少女现在的身体强度，庞大的魔力强行导出只会自绝后路。
毕竟她小时候的练习……起步都是与小山高的魔兽拼杀，一次一次殊死搏斗，失败就是死亡，杀不死魔兽就是禁闭绝食，早没有了什么后路。
就因为如此，她现在每次使用过多的魔力时，全身的经脉都在隐隐作痛。连传说中身体素质与力量站在世界之巅的龙都无法幸免，更何况是人类。
灵魂不知道跑了几千里，莱内拉终于回过神来，无奈的啧啧嘴，努力心平气和的和小孩子对话，哪怕这个小孩子真实年龄也许和她差不多大。
“缪乐恩……怎么了？”
她微微皱眉，努力的压下那股戾气，想要装出一片平和。
缪乐恩眨眨眼睛，询问她是不是过来找空聊天的。
刚刚才努力自我调节好的莱内拉一噎，一瞬感觉世界天旋地转，怎么这小姑娘又知道了？虽然她应该不是真的小姑娘，但是让一个只有一点点的小不点看穿还真是怎么想怎么尴尬。
趁此绝佳的机会，缪乐恩连忙把门关上，拉着呆滞的莱内拉就往椅子上推过去。
直到把餐盘放在桌上，在垫了东西的椅子上稳当坐好，莱内拉这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环顾四周，空和缪乐恩的房间确实比她的房间干净整洁不少，东西都整整齐齐的收好，地上也没有乱七八糟的碎片，连桌上特意培育的耐寒绿植都生机勃勃。再回忆起自己房间那棵已经颓萎的草……
虽然是为了不生事端才拒绝了服务生每天的打扫，但是明明两间都没有打扫啊？
莱内拉心中不是滋味的暗自咂摸，猜测着缪乐恩会和她说些什么。
“莱内拉姐姐……唔……完蛋了，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缪乐恩脸上摆出浮夸的表演，挠着头表示自己的无辜与遗憾。
脑子里已经想好了几百个恶毒质问版本的莱内拉又是一噎，喉咙里发出疑惑的气音。
缪乐恩面上尴尬的继续表演着，试图弥补自己脑子犯浑所找来的大麻烦，内心独自阴暗的尖叫起来。
看见女孩这个反应，莱内拉长吟一声、了然的摇头：“你是想和我聊昨天的事，关于空？”
房间内安静下来，半晌，缪乐恩才愿意迟疑的点点头，她刚才确实是想要和莱内拉聊一聊关于空的事情，可真到面对面坐下来的时候，反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她并不了解空，也不了解莱内拉，没什么理由来进行这场谈话……她现在已经想不起她当时一定要拦下莱内拉的理由了。
颓丧的龙女终于找回了自己聊天的节奏，自得的点点头应她：“啊……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了，我昨晚自己也想了想，之后会放慢节奏的。”
“我们长生种的训练节奏不适合人类，我们的标准也是。虽然我没怎么和人类接触过，不过按照人类的标准，第一天就能很顺利的与魔力接触，大概是很快的速度。”
“欸……欸！”
缪乐恩眨眨眼睛，似乎没有想到莱内拉回房间之后也想了这么多。
莱内拉懊恼的向后靠倒在椅背上，手遮住房间刺眼的灯光：“现在想想……小时候他们也没有直接让我去做什么困难的练习，甚至一开始仅仅只是让我烤红薯。”
缪乐恩张大了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火龙……练习烤红薯？”
莱内拉坐直了身体，只是冷淡的点点头，苍白的面上却挂起一轮浅淡的微笑。
“嗯，我那时候的训练。。”
她手指不停卷起脸颊边的鬓发，又轻轻松开。
“他们觉得我的魔力太不可控，容易伤人害己，所以商量出来这样一个办法。那时正好在一个丰收的平原附近，一群人买了几大麻袋的红薯，每天临近饭点时就让我用魔力烤红薯。”
“最开始的时候，我只能轻松的把我们的晚饭烧成灰。”
她难得开怀的笑起来，含着缪乐恩从没见过的甜美笑意继续说下去：“不仅没有晚饭吃，给夜晚篝火准备的木柴都全部一把火烧干净了，连站的近些的人也差点被一起烧了，长发燎了大半，小半个月身上都是臭鸡蛋的味道。”
“很难忘记吧？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臭鸡蛋味道的人。”
莱内拉坐在椅子上垂眸浅笑着，仿佛又回到了少时轻松愉快的时光。
“我练习了很久，我是说，烤红薯，它的味道确实很不错。不过也可能是那时候整天奔波着赶路，没什么好吃的食物，像样一些的全都在我嘴里了。”
听及此处，女孩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原来是这样啊……确实……很难忘记。”
她眼里流露出几分真切的羡慕，却只能把脸搭回旅馆的木桌上，嘟嘟囔囔的喃喃自语。
“我从小就在大祭司身边长大……精灵们都是这样的，从圣树中诞生，大祭司亲自用圣水施加祝福。”
“精灵从诞生的时候就会使用魔力，所以他们从来没有参与过训练。”
“咔……哒。”
房间内的二人齐齐回头看向门口，空尴尬的提着几袋东西站在门口。见二人目光聚焦过来，她连忙摆摆手就要关门逃跑。
天知道，她原本只是想要回来看看缪乐恩起床了没有，顺便把早上买的莓果分一分。如果中午还没起的话，晚上小姑娘又要睡不着了。
谁知道一开门就撞上了两个人亲密谈心的劲爆场面……莱内拉小姐连平日里绝对不会脱下来的黑色斗篷都没有穿……她还没想要那么快的下地狱，真的。
虽然自那次聊天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明显有了改善，莱内拉不再整天厌烦的盯着女孩，缪乐恩也不会成天端着人类小孩的伪装与她交谈。
不过空还是没有想到，短短一个星期，二人关系进展居然如此神速，她不理解，她大为震撼。
看清楚开门的人是谁之后，莱内拉熄灭手上的火焰，装作若无其事的喝了一口奶油玉米浓汤。
坐在一旁的缪乐恩也收了蓄势待发的藤蔓，一旦事情有变，她的藤蔓能在十秒之内控制住整栋旅馆，足以见得其速度之霸道。
毫不自觉刚刚死里逃生两次的空尴尬一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早……呃，二位中午好？我需要回避一下吗……？”
莱内拉放下手里的早餐，招手示意她坐过来参与谈话，本来就应该是话题的中心，可没有理由美美隐身。趴在桌子上装死的缪乐恩也默认了龙女的反应，自顾自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
少女放下东西才拉开椅子落座，听罢敏锐的眯起眼睛。
“他们？”
缪乐恩自嘲的弯起唇，用近乎听不见的音量轻轻说道：“是啊……他们从来不需要……只有我，才会需要日日夜夜的学习……”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夜以继日的学习背诵，从上古的魔法卷轴到天南海北的生物图鉴……”
“说些什么你是特殊的……你应该是无所不能的……所以要抓紧一切时间去学习那些晦涩难懂的知识……”
空听着听着便不动声色的皱起眉，缪乐恩说的好像有些太多了……
“算了……没什么。”
女孩将脸藏进臂弯，闷闷不乐的把自己圈起来，拒绝继续这个话题。
听完缪乐恩这一番话，莱内拉心底几乎是立马一惊，眼神控制不住的往少女面上拐，生怕她问出什么不能问的问题。
虽然自己也和精灵不太熟，但是缪乐恩的身份是显而易见的特殊，如果她猜的不错的话，还是个知道了不如不知道的超级无敌大麻烦。
空被龙女银白色的眸子看的浑身发毛，只得无奈的轻轻啧嘴，用眼神示意快要抓狂的龙女自己心里有分寸，不会干出什么蠢事。
起身给桌上的人各自倒了一杯茶，少女将缪乐恩那杯推过去后就自个儿悠哉悠哉的抿起茶水来。
虽然开门的时候她确实紧张，感觉马上命不久矣，不过实际上刨去了心情不佳的缪乐恩，明显是莱内拉更不自在一些。
等待一会儿，见二人都没有了再开口的欲望、却又不愿离开，空只能放下茶水无奈的揉揉太阳穴，她着实不喜欢这种尴尬的气氛。
“嘛……在我的故乡，人们通常集体进行相同的课程练习，我们将这样的地方称之为——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