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鸾闻言，一双眼睛瞬间染上了喜色，说道：“方公子刚才说想问些事情，公子问吧。”
方沅闻言看了一眼顾兰芷，似乎有所顾虑。
顾兰芷见状，立马心领神会，笑道：“哎呀，光顾着听姑娘弹琴，竟忘了时间。我也该回去了，就不打扰二位啦。”说完站起身来就要走。
谁知方沅突然伸手拉住她的衣袖，说道：“你不必走，这事儿，让你知道也无妨。”
顾兰芷诧异地低头看着拉住自己衣袖的那只手，方沅见状赶忙松开手。顾兰芷看看他，又看看凤鸾，难得犹豫了，这是走，还是不走？
她眼波一转，又坐下了，笑道：“既然方公子这样说，那我就再稍坐片刻吧。”说完故意无视凤鸾脸上那遗憾神情。
方沅见她又坐下来，才放心说道：“凤鸾姑娘，你可认识青梗？”
凤鸾听到“青梗”的名字，心内大惊，面儿上仍故作镇定道：“我可不认识什么青梗。”
“哦？可是她说认识你。”
凤鸾冷笑道：“这扬州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都说认识我，见过我一面的说认识我，跟我擦肩而过的也说认识我。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话当不得真！”
顾兰芷原本静静地听他俩说话，听到这里突然眼睛一亮。
方沅盯着凤鸾问道：“姑娘怎么知道青梗是个小丫头片子？我可没说过。”
“我……”凤鸾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惊讶地看着方沅。她犹豫片刻，让身边的婢女都退下。
待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她紧紧盯住方沅，正色问道：“你到底何人？怎么会认识青梗？”
方沅答道：“我是江都县县令，方沅。大约七日前，我在城外碰到她，她当时晕倒在路边。”
凤鸾没想到他竟然是本县县令，又听说青梗晕倒在路边，立刻焦急问道：“她怎么样了？”
“已经找大夫看过，无碍了。”
凤鸾舒了口气，“无事便好。”
“可是她说的事情，却实在耸人听闻。”方沅沉声道。
凤鸾警觉地看着他，紧张说道：“不论她说了什么，明府都不必在意。一个小丫头的话当不得真，劳烦明府送她回家吧。”
“姑娘有没有想过，如果事情真如她所说，那些人发现她跑了，难道不会到她家去堵她吗？”
凤鸾闻言露出惊诧的表情，显然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以为青梗回到家就安全了。她沉吟不语，显然是内心正在挣扎。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侯金在外面说道：“掌柜的，钱庄派人来请您回去。”
看来是钱庄里出了什么事，否则也不至于到这里来找她。她起身对方沅和凤鸾说道：“钱庄里有事，我就先告辞，改日再来拜访姑娘。”
说着向方沅行了个礼便要离开。
“你等等，一起走。”方沅竟叫住了她。
顾兰芷吃惊地看着他，又看到凤鸾欲言又止，便凑近方沅耳边低声道：“明府莫要辜负佳人，您尽管放心，凤鸾姑娘今夜的银子我都付过了，您只管尽情享受这良辰美景。”说完转身就开门出去了。
“你……”方沅无奈道。他一回身，发现凤鸾不知道何时已到了自己身边。
只见凤鸾含情脉脉看着他道：“明府，今日时辰不早了，不如……”
方沅正色道：“本县知道事关重大，姑娘需要时间考虑。姑娘既然愿意救青梗，可见姑娘心存善念，还请姑娘想想那些没有得救的女孩。”
凤鸾闻言又沉默了。
方沅知道一时半刻也难以说服她，说道：“今日天色已晚，本县就不打扰姑娘了。”说完便要离开。
“明府……”凤鸾叫住他，看着他清冷的面容，知道自己今夜恐怕是留不住他了，便道：“那，到时候我该怎么找明府？”
“到县衙……”他话未说完便意识到不妥，凤鸾毕竟是一个风尘女子，到县衙去找自己未免太过招摇，思索片刻道：“你若是想通了，就去找刚刚的顾娘子，让她传信与本县。”说完便立刻离开了这个房间。
话说顾兰芷离开那间房间时，侯金在开关门的时候见到方沅竟也在，心里的震惊可想而知。他硬是忍住好奇，等走出几步后才问道：“掌柜的，方沅怎么也在？”
“方沅也是你叫的？”
侯金赶忙改口：“方县令。”
“他毕竟是本县父母官，不论人前人后都还是要尊重的。”
“是，属下记住了。可是他怎么也在那里？”
顾兰芷不由笑道：“他来见凤鸾姑娘，自然是见不到。知道我就是约到凤鸾姑娘的那个人，就跟我一同进去了。”
“他见凤鸾姑娘干什么？”
“要问一些事吧。”
侯金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县令能问一个花魁什么事，好奇道：“他都问什么了？”
顾兰芷斜觑他一眼，轻斥道：“不该问的就别问，总之是跟咱们没关系的。”
“是。”侯金赶紧应道，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劲，又问道：“可是您都出来了，他怎么还不走？”
“走？走哪儿去？良辰美景，佳人在侧，怎么走得了啊。”顾兰芷笑道。
侯金一听顿时来了气，愤愤不平道：“什么？我花银子，他……”他猛然想到顾兰芷也是个女子，便住了口，没说不雅的词儿。
顾兰芷知道他想的是什么，笑道：“要不然你去把他换出来？也不枉你花了这许多银子。”
侯金赶忙摇头，急道：“属下不敢。”
“最好不敢！男人有两件事最碰不得，一件是赌，另一件就是这个。”她扫视了一眼乌烟瘴气的大厅，继续说道：“你挣那些钱不容易，好好攒着，以后正正经经娶个媳妇儿过日子。万万不可学方沅这种纨绔世家子，吃喝嫖赌于他们不过是家常便饭，你可能就是倾家荡产！”
“是，属下记住啦。”
顾兰芷又想到方沅对凤鸾的态度，不禁笑道：“真是没想到，方沅竟然好这口。当初以为他会喜欢文房四宝，还给他送了砚台。早知道他喜欢这些，就……”
“就怎么样啊？”
身后突然传来方沅的声音，顾兰芷惊讶地回头一看，方沅带着陆十一就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这背后说人坏话，还被当事人逮个正着，一般人可能早就尴尬地夺路而逃了。
可顾兰芷偏偏不是一般人，只见她很快地调整好表情，谄媚笑道：“明府怎么这么快就完事儿啦？”
方沅闻言不禁皱起眉头，轻斥道：“你一个女子，怎么如此说话？”
顾兰芷觉得莫名其妙，怎么说话啦？没什么问题啊？不过她因为刚刚说人坏话，此时正是理亏的时候，便没敢反驳，顺着他说道：“是是，明府说得都对。”
“一起走吧。”方沅说完就朝外面走去，顾兰芷见状赶忙跟上。
“明府，您真的要走啊？”
“嗯。”
顾兰芷小声嘀咕道：“真是浪费啊。”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顾兰芷谄媚道。
方沅觑她一眼不再说话，径直走出大门。
顾兰芷的马车早已经在门外等候，她对方沅道：“明府，那就此别过。”说完转身就上了马车。
谁知她刚坐好，就有一人钻进马车，竟是方沅！
“明府，您这是？”
“稍我一程。”方沅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侯金在车外看着他们，强忍怒火道：“掌柜的，没事儿吧？”
顾兰芷此时已镇定下来，说道：“没事儿，走吧。等等，钱庄来人说没说找我什么事？”
“少东家来了。”
原来是这事，她心下便安定了，说道：“先送明府回县衙。”
侯金不情不愿道：“是。”
因为这一带繁华热闹，行人如织，因此马车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马车里很安静，安静中带着一丝尴尬。
以往要是遇到这种尴尬的冷场，顾兰芷一定会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但是今日由于她刚刚说完旁边这人的坏话，因此有点心虚，便不敢开口攀谈，觉得就这样沉默地把他送到目的地也不错。
偏偏事与愿违，旁边这人开口了，“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顾兰芷一听是要自己帮他的忙，立刻放下了心，满面堆笑道：“能为明府效劳，荣幸之至。”
方沅停顿片刻，理清思绪后说道：“我和陆十一前几日去郊外的栖灵寺，傍晚回城的时候在路边发现一个小女孩，就把她带回了县衙。大夫诊治后发现她身上有鞭打虐待的痕迹，再加上她一直处于饥饿状态，是以会晕倒。第二日她醒来后，告诉了我一件事。”
在他讲述这件事时，顾兰芷一直认真地听着，想来这件事跟凤鸾有关，于是问道：“跟凤鸾有关？”
“对，她说她父母都是城外的农户，有一日父母下地务农，家中只剩她和兄长两人。兄长去找邻家的朋友，她就一个人在自家院子里玩。突然感觉脑后被人打了一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
“难道是这 ‘凤栖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