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送走了白泽和莫叶,幽宁还没来得及思考别的事,就忽得似有所感般回身望向魔宫的方向。

    那里有一大片天空被滔天的雷电所覆盖了,而那片雷云的下方,正好对应了魔神寝殿的所在。

    “……帝君?”幽宁一惊,当即飞快地向着魔宫的方向而去。

    魔神寝殿。

    躲过了又一道劈过来的堪比雷劫的金色雷电,白衣男子蹙眉看着对面的奥夜宁——他的状态很不对,周身的神力明显是失控了,而且似乎并没有认出他到底是谁,只是在本能地攻击着所有敢靠近他的人。

    “滚开!”铺天盖地的雷电席卷向白衣男子,奥夜宁一手支着权杖,一手按着脑袋,金色的眸子中仿佛已经没了理智,尽是疯狂与痛苦之色。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被他那权杖敲地的声音盖住,“……给我…滚开……滚!”

    “……阿宁,你醒醒!”一黑一白两道攻击将雷电抵消,白衣男子试图叫醒失控的奥夜宁——他失控的原因目前未知,但夜属的力量一旦失控,除了发疯杀人之外,或许还会进入第二阶段——被自身的天启之力无限放大自身的欲望。

    之前能成功制住奥夜宁是因为奥夜宁在看见他的脸的时候失了一下神,这招现在肯定不管用了,白衣男子其实比奥夜宁弱上一些,现在明显打不过,所以只能用另一个办法了——唤醒他的神智,让他主动让自己进入第二阶段,只是……

    阿宁的欲望么?阿宁的欲望会是什么?他真的……有欲望吗?没有倒也罢了,但若是有,那该怎么满足他的欲望,让他恢复正常?白衣男子心中思绪万千,但仍在试图接近奥夜宁。

    封住奥夜宁神力的那个封印早已失效,这个白衣男子早已知晓,只是没说而已。那只有一边的锁魂链此刻依然束缚在奥夜宁的一只手腕上,但现在除了让他离不开这个寝殿外,明显没有第二个用途了。奥夜宁挣不开锁魂链,但锁魂链对他似乎也并没有除此之外的限制了。

    一道雷电化作的鞭身在躲闪不及的白衣男子身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却也终于让他成功靠近并按住了奥夜宁那搭在权杖上的那只手。

    “阿宁,你醒醒,我是谁?”白衣男子轻声道。

    “……你……”鲜血刺激到了奥夜宁,他眸底的疯狂终于淡了一些,死死盯着白衣男子的脸,无数复杂的情绪在那双金色眸子中一闪而过,奥夜宁周遭的神力波动似乎稳定了些,但这种情况只持续了数秒便再次失控起来,疯狂之色又充斥在了奥夜宁的那双金眸之中,只是此时的他看向白衣男子的眼神同方才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金眸深处,似有深深的qingyu显现。

    “……?”白衣男子愣了一下,而奥夜宁却猛得伸手将他推开,而后再次按住了头,另一只手死死握住了权杖。他似乎在强行地将某个念头压下去。

    “……阿宁?”似是明白了什么,白衣男子越发诧异。

    “……出去……”奥夜宁死死按着头,轻轻喘息着,残存的理智让他艰难地开了口,“…离我远些……”

    “……”是第二阶段了,白衣男子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奥夜宁的欲望被他自身的天启念力放大了,可,白衣男子没想到,奥夜宁的欲望居然会是这样。

    他的欲望是……我?白衣男子愣愣地想着,但为了不再刺激到奥夜宁,他还是往后退了些,“……阿宁…你……”

    “……滚!”滔天的雷电骤然逼近,让白衣男子不得不再退。

    “……”白衣男子沉默地看了他片刻,终于妥协似的说道,“好……我走。”

    话音落下,他转身欲要去拉寝殿的门,但他远离的背影无疑又一次刺激到了奥夜宁,金色的雷电再次骤然降下,拦住了白衣男子的去路。白衣男子愣了一下,回身望去,就见奥夜宁缓缓放下了抬起的手,双眸有些失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口中梦呓似的轻声呢喃:“……不行…不可以……不可以再离开我……不能走……”

    “……”沉默了片刻,白衣男子缓缓走到奥夜宁面前,奥夜宁从失神的状态中脱离,不由得又后退了一步,金色的眸子盯着他,眸中qingyu与疯狂之色更甚。

    “……阿宁……”轻轻地唤了面前的人一声,白衣男子伸出手想去摸摸他的脸,结果手刚抬到一半就忽得被对方抓住,借由自身神力加持,奥夜宁一下子将白衣男子压在了自己身后的床榻上,压在了白衣男子身上。

    “……阿宁?”白衣男子不是很想挣扎,只是看着自己的这位师弟,又一次唤了那个称呼。

    “……”喘息的声音加重了些,奥夜宁明显越来越不清醒了,他盯着这个被他压在身下的人,似乎仍在脑海中挣扎着。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眸子深了些,目光沉沉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给过你机会。”

    “……”

    “这句话,我只会问你一遍……”奥夜宁闭上了眼睛,声音微冷,仿佛是在等待最后的宣判,“你到底……是不是他?”

    闻言,白衣男子的神色黯淡了一下——他还是不信。他身上被下了禁制,对于类似的问题,若奥夜宁不相信他是真的,他便无法回答这些话,可若奥夜宁相信他是真的,又根本不会问这种问题,这实在是有些矛盾。但白衣男子还是张了口,哪怕明知道自己无法将答案说出口,但他还是想试一试,哪怕说不出口之后的沉默让奥夜宁再次远离他也无所谓了,至少对于这个问题,他回答过。

    我是。

    “……我是。”这两个字出口的瞬间,天宫逸怔了一下,而后有些错愕地看向奥夜宁,他……?!

    “……呵,好啊…你说什么……我都信。”没有再给天宫逸说话的机会,仿佛多年积压在心中的复杂情绪一扫而空,奥夜宁忽然笑了,眸中仅存的清明彻底消失。他不再压抑自己那原本小得不能再小却被无限放大的欲望,他俯下了身,吻了上去。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情感,但这个念头,他或许已经在心中埋藏了几千年,他大概……肖想了他的师兄几千年。

    “……”怔然了片刻之后,天宫逸选择了回应。两人此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同旁人发生这种关系,但是没关系,只要明白一件事足矣——他要将对方融入骨血,他想要对方的一切。无需过多的言语,那是有些可以称得上是野蛮的疯狂。

    衣衫尽褪,身躯交缠,此番带来的欢愉,足以抚平一切伤痛。

    这份感情迟到了几千年,但是不要紧,还有弥补的机会。

    一次次的撞击之下,奥夜宁几乎要将几千年的郁结通通发泄出来。几千年了,他快要疯了……不,他或许早就疯了。为了师兄,他去了神族,为了师兄,他回了魔族,为了师兄,他不惜无差别地攻击所有人引师兄出手,让他陪他一起死……作为夜,他其实很少会生出“想要什么”的念头,他自降世以来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几乎都是因为师兄,可是神魔之战还是要打,阳夜对立依旧存在……

    两人同时重伤,陷入漫长的沉睡,师兄比他早醒一千年,一千年……师兄陨落的时候离他的苏醒只差了三天,明明一千年都等了,为什么不愿意再等等他?为什么……要抛下他!

    “……我恨你……”最后的最后,奥夜宁双手紧紧地抱着天宫逸,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这个人不会再次离开,他的声音放得很轻,近乎是在呜咽,“……我恨你…师兄……”

    “……”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天宫逸伸出手,像很多年前那样轻抚奥夜宁柔顺的黑色长发,同样金色的眸子中染上了一抹心疼,他也终于说出了他欠了奥夜宁几千年的一句道歉和一句解释。

    “……抱歉,阿宁,丢下你一个人这么久……”天宫逸道,“你迟迟不醒……他们又苦苦相逼……师兄只是…太累了……想休息了。”

    “……”

    ……

    “你在这儿做什么?”

    殿外不远处,凌孤皓翊看着正坐在台阶上作沉吟状的幽宁,纳闷儿地问道。

    “……思考人生。”幽宁幽幽地道,“倘若撇去我对宇文擎的私人恩怨,客观的说,我可能误会他了,他确实还有点儿用,虽然……我撇不开。”

    “……?”没听明白幽宁在发什么神经,凌孤皓翊看了一眼魔神寝殿的方向,又道,“方才的动静好像有点大,虽说因为禁制除了你我没人注意到,但……方才魔神陛下的神力似乎是失控了,怎么会突然失控?”

    “哦,那个啊……”幽宁对此似乎并不意外,只是不知为何看上去有些惆怅,“两天前宇文擎又派了个分身偷偷来转了一圈儿,调换了帝君寝殿内的熏香。那熏香的成分中有一种时间一长就能令夜属自身的天启之念失控的东西,而且居然对帝君也有影响,只不过需要的时间要长得多,你看,现在才发作。他大概是想让你家主上回来的时候正好撞上帝君失控,打得两败俱伤然后他坐收渔翁之利。不过他误会了两件事,帝君和你家主上就算真的打起来,也不可能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只要你家主上一直顶着那张脸,帝君连命都能给他,失控状态下若是伤了你家主上,那帝君应当很容易就能恢复一丝神智。至于,第二件事……”幽宁顿了一下,道,“他自己不认为你家主上是真的光明圣主,同时也不觉得帝君相信他是真的,但我觉得……帝君早就信了。此番没能彻底失控,反而勾起心底对你家主上的情愫,应当也是因为这个,否则帝君不可能允许你家主上在这种情况下和他共处一室。”

    “……你……魔神陛下早知道那熏香会造成现在的状况,怎么没把它换掉?”凌孤皓翊闻言愣了一下,明白了过来,旋即有些诧异地问道。

    “……谁知道呢……”幽宁沉吟着说道,“可能虽然信了,但还是想有个机会听你家主上亲口承认吧……我们夜属做事需要理由,帝君越过了这一步,强硬地达成了‘相信’的这个结果,而现在,他要补回这个理由。”

    为什么相信他是真的,因为这是他亲口说的,他说什么……他都信。

    幽宁其实没看见什么,他来的时候就撞见他家帝君把人家主上压床上了,自觉不需要他多事了就连忙退了出去,防止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被“灭口”。

    “……”

    “帝君能用神力这件事,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惊讶,早就知道了?”见凌孤皓翊好半晌不说话,幽宁抬眸问道。

    “……多少有些猜测。”凌孤皓翊道,“宇文擎笃定吾主不敢杀他,颇有些肆无忌惮,来这边一向是本体,唯独上次是个分身,而且拼着最后一击也要袭击魔神陛下。我猜他可能是之前看出了什么,所以此番为的是试探一下魔神陛下。只是吾主因为那位的命令不杀他,可若恢复了力量的魔神陛下却不一定,他不敢冒这个险,所以只派了个分身来。只可惜,你在,而他又因为低估了你的实力而被拖住,最终撞上了吾主。”

    “那你居然不问我,帝君是怎么破的那个封印。你家主上下的那个封印很是特殊,无论修为多高的强者,力量都能被封印得很彻底,但作为这种类型中需要以心头血作引的封印,它可不是什么人都敢用的。被封印者任何妄图破除封印的举动都会伤到他自己,可但凡他肯不要命了一样拼着极重的伤势也要强行破除封印,那在封印被破除的瞬间,施印者也会遭到不同程度的反噬。没人能确定一个强者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手段,在没有力量的情况下依旧能强行冲破那个封印,所以施印者通常都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但……”幽宁沉吟着说道,“帝君受没受伤先不提,你家主上似乎也没有遭到过反噬的迹象。”

    一个人的心脏处最多只能取出三滴心头血,且第三滴取出时将彻底伤及这个人的根本,此后无论这个人有多强,心脏或者脖子这种本就脆弱的部位再受伤,都将有可能像那些弱者一样成为致命伤,所以除非迫不得已,世人绝不会轻易动用心头血,强者不会,弱者更不会。

    “……因为那封印并不完整。”沉默了一下,凌孤皓翊道,“因为吾主……是凭借自身修为强行施展的那个封印,并没有用心头血作引,所以并没有那种双向的风险,真想破那个封印,其实并没有原本的那么难,代价那么大。吾主不想让魔神陛下因为想去破除封印而受伤是其一,其二是……吾主其实已经不能再动用心头血了。”

    “……你的意思是?!”幽宁闻言一愣,“是像帝君那样只剩下一滴血了,还是三滴都没有了?怎么可能……他用心头血去做什么了?”

    “……”救人。救过别人,也救过他自己。凌孤皓翊的眸子闪了闪,却终是没有回答,反而又问起了另一个问题,“魔神陛下身上的封印是吾主下的,封印什么状况吾主都有感应……魔神陛下一开始似乎并无强行破印的打算,连试都没试过,反而是不久前才突然破除了那个封印,为何?魔神陛下应当并不会关注这些乱七八糟的禁术或者封印,所以应当根本不了解它们,我甚至疑心起初他不试着强行破印是因为你将破印会引发的后果告诉了他。但这不对,魔神陛下后续突然选择破印的举动无法解释。若如你所言,魔神陛下那时就已经信了吾主是真的,那在明知自己重伤的同时也会让吾主因为反噬受伤的情况下,更不应该尝试破印才是。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魔神陛下看出了吾主下的封印并不完整,并且知道强行破印有可能伤到他自己,但吾主应当问题并不大。可,若非极为熟悉完整的封印,又怎么可能看到这一步?”

    “……”幽宁闻言再次愣了一下,旋即沉默,一时也顾不上再关心天宫逸还剩几滴心头血这件事,好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道,“……确实,帝君很熟悉这封印,封印的效果也不是我告诉他的,他本来就知道,因为这已经…是帝君第二次中这封印了。帝君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封印不完整,不破印,只是单纯的不想而已。第一是你家主上顶着那张脸,帝君不想跟他打,第二是还得想办法挣断锁魂链。那东西……啧,虽说只缠在帝君一个手腕上的时候并不影响他施展神力跟人打架,但帝君只要一生出想要出去或者想挣断它的念头,另一只手腕上的也会显现出来,那时无论使用多少天启念力锁魂链都能将之抵消,而若不用天启念力,又没有那个能挣断它的力气。这就是夜属怎么也挣不断那玩意儿的原因。夜偏阳力气都不够,帝君一个纯夜就更不够了,也不知煜殿下是怎么做到的……”

    “……”

    “索性帝君不介意被关着,反正之前没有你们的时候,帝君也经常把自己关在寝殿里,整个永夜的事务都全权交由我负责,帝君什么也不管,同现在也没什么区别,而且真要说起来,现在我还轻松了不少,毕竟你给我分担了一部分。”幽宁苦哈哈地说道,末了,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不介意’其实还是有前提的,只能说幸好这么对帝君的是你家主上,若是换个人,那帝君对那锁魂链可能就不是现在这个态度了,应当要更激进些,像……”像上一次中这封印时一样。

    “落月殿下她们已经如宇文擎所愿的那般‘被逼无奈’,不再跑了,宇文擎的任务应当可以算是成功了。”看见幽宁那不知回忆起什么而变得有些不太好看的脸色,凌孤皓翊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那位……或许会降下新的指示了。”

    “……新的指示……”幽宁拧了一下眉,沉吟了片刻,忽然问道,“新的指示真的会给你和你家主上吗?”

    “……?”凌孤皓翊愣了一下。

    “我怎么觉得现在神境原乱成这样,全是他宇文擎一个人的功劳,你家主上半点没掺和过。”幽宁拧着眉继续道,“挑起阳夜争斗,宇文擎干的,抓月神殿下她们,转了一圈又推回给宇文擎了,哪怕是囚禁帝君也根本是出于私心,你家主上一天天忙来忙去的,都在忙什么?那位真的给你家主上安排了任务?”

    “……探查,监督神境原各处的情况,监督宇文擎的任务进度。只需把探查的结果汇报给那位即可,其余的,吾主什么都不用做。”沉默了一下,凌孤皓翊道,“总而言之,有任务,但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那位对你家主上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太微妙了?”幽宁诧异地道,“我怎么感觉他根本不想让你家主上介入他的计划呢?不信任你家主上?可不信任又何必将你家主上救回来?而且监督宇文擎是干什么,也不信任?不信任干什么还委以他重任?”

    “还有更微妙的……”凌孤皓翊道,“那位最开始的意思分明是想将魔神陛下也一同纳入计划,但当吾主控制住魔神陛下却不愿将之带回之时,那位仅仅只是象征性地惩罚了吾主一下,根本算不上有多严重,然后就完全不再过问魔神陛下这边的情况了。吾主会这样做,我觉得那位不可能想不到,现在这般,完全像是默许了一样,责罚吾主也只是做个样子……做给宇文擎看的。”

    “那位……到底是什么意思……?”幽宁纳闷地喃喃自语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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