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

    秋兮语在一片喧嚣中回过神来,此刻的她站在街市中央,四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切仿佛平常得过分,但秋兮语觉得,她似乎忘了什么。

    这里是……天氵肃?我之前是在哪里?我来天氵肃是要做什么?我来……找谁?秋兮语茫然地缓步前进着,直到她向自己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时,她想起一个人来——南宫清琁。

    天氵肃……对……清琁公子应该在的…为什么看不到他…他在……哪里?

    改慢走为快跑,秋兮语穿过层层人群,向前方奔去。他在……哪里?

    终于,那抹天蓝色映入眼帘,那个人正站在一个摊位旁,同摊主说着什么,而后似有所感般回过头,看见她,脸上扬起的那丝浅笑似乎扩大了些。

    “秋兮。”她听见那人温声唤着她的名字。

    “……”找到了…他在叫我……秋兮语终于停下了脚步,重重地喘着粗气,好累…为什么…会感觉这么累……

    “辛苦了,已经没事了,我们…可以这样待很久了。”抬手轻柔地理了一下秋兮语的发丝,南宫清琁柔声道。

    “……什么?”

    “你找到我了,可是晚了些,神境原已经救不回来了,”南宫清琁轻声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因为不想看见你伤心,我…便又为你造了一个神境原。我已经尽可能地还原它在你记忆中的样子了,你……不喜欢吗?”

    “……”不…不对……秋兮语后退了几步,迟疑地看着面前的南宫清琁,“……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那真的神境原,现在是……毁灭了吗?”

    “还没有,但也快了。”南宫清琁此刻的神情显得漠然而无情,仿佛对众生的命运毫不关心,“已经既定的命运,神明也无法更改,怎么,秋兮,你…还想救他们?”

    这样的他,像是一个真正的纯夜。

    “……清琁公子…不想管他们了吗?”秋兮语不由得又后退了一步。随着南宫清琁的话音落下,与之相关的之前的记忆被秋兮语渐渐回想起来,但她心中的违和感却也更甚了。

    这不对……可,到底哪里不对……?

    “嗯?我…应该在意他们么?”南宫清琁似乎是对秋兮语的问话感到有些困惑,“神明怜悯众生,却也要对一切保持漠然。你是特殊的,但他们不是,无用的善心会给我带来很多麻烦,我只能选择护住你一个,这已经…是我能动用神权,全的最大的私心了。”

    “……清琁公子,你现在是什么身份?”秋兮语忽然问道。

    “……嗯?天地意念已经消失,我承冕下之意,成为了新的天道,秋兮…你怎么了?”南宫清琁眸中的疑惑又深了些。

    “……你不是清琁公子……”秋兮语喃喃道,“……不,你不是我认识的清琁公子。我不该在这里,我还有事没有完成……我…还没有找到我的清琁公子。”

    对……不该是这个样子。

    “……”

    在她说出“我还没找到我的清琁公子”这句话的下一秒,周遭景物骤然破碎,眨眼间她又置身在了另一个地方。

    南宫清琁跪坐在她面前,浅蓝色的长发披散而下,清阙贯穿了他的心口,另一端则是握在秋兮语的手中,秋兮语的脑袋空白了一瞬,下意识地松开了手,陌生却又熟悉的记忆充斥在了她的脑海之中,伴随着的还有极为复杂的心情。

    “……怎么这副表情……”南宫清琁虚弱地轻声道,“明明是你要杀我…现在都如愿了,为什么你还是不高兴……我用清阙刺了他的心口,现在你刺回来了…可以算是两清了吧?”

    “……浔…公子?不,我没有……我……”秋兮语后退了一步,她只觉得南宫清琁——南宫浔心口处蔓延开的血迹刺眼极了,可此刻的她无论说什么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

    “……公主。”

    直到一个声音忽得在秋兮语的脑海中响起,将她从那种无法言语的情绪中拉了回来,周遭景物再度破碎消失,秋兮语猛得从未知的状态中惊醒。

    ……梦?还是幻境?

    秋兮语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此刻的她置身在了一个未知的地界,四周都是暗沉沉的,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宛若无底的深渊。

    海洋之心漂浮在她身侧,散发着微弱的淡蓝色光晕的它,此刻成了此间唯一的光源,也因为它的存在,秋兮语得以勉强看清周遭的景象,但其实没什么用,因为周遭什么也没有。

    方才,就是海洋之心将她唤醒的。

    “我……怎么了?”

    “你们在曾经的神族腹地意外寻到了那道通往这里的‘门’,但是踏入之后就被未知的力量分散了,一转眼便到了此地,然后你就仿佛被魇住了一般,怎么叫都叫不醒。方才你的灵识又有了些许要崩溃的迹象,我…殿下的神魂应当感受到了,借了一丝净化之力,这才助你破了幻境。”海洋之心说话的语气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但秋兮语来不及细想,因为紧接着海洋之心又跟了一句话,“控住你的力量有熟悉的气息,你…做好心理准备。”

    它的话音刚落,周遭忽得亮起,像开启了什么结界一般,上方化作了夜空,一轮皓月高悬其上,无数淡紫色的花凭空出现,铺满了周遭的地面,同时带起了一层霜雾,令空气的温度下降了几分,此夜的月光,极盛。除了淡紫色的花,还出现了树木以及灌木丛。此刻的秋兮语宛若置身在了密林深处的一处空地上。

    “你身边的这个小东西倒是有趣,居然能祝你破掉本座的梦魇。”轻柔好听的声音响起,淡紫色宽袖长袍的少女坐在一棵高大树木的树干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秋兮语,白绫覆目,秋兮语无法看清她的神色。少女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不过你自己的意识也在坚持与梦魇抗衡,若非如此,它也救不了你。你的灵识比本座想象中坚韧。”

    “……落落……?”

    “嗯?你认识本座?”坐在高处的少女对此似乎有片刻的疑惑,而后淡淡地说道,“本座曾经的名字最后一个字确实是‘落’,但按照规矩,你当唤本座的神名。吾名,落月念羽。”

    “……落落,你不记得我了?”秋兮语越发愣神。

    “本座的记忆中,不曾与你有过什么交集。”落羽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奉冕下之命在此拦截外来者,不过,你过关了,可以走了。”

    “……什么?”

    “本座的梦魇困不住你,所以你也就不必在本座这里浪费时间了,本座允许你继续深入。”落羽道,“毕竟看起来,你似乎还急着找你梦里的那个人。”

    “……清琁公子…你也不记得了?”

    “本座应该记得他么?”

    “……”秋兮语沉默了一下,强行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问道,“我刚才在梦里看到的……是真的吗?”

    “你既然这么问,那便必然是假的了,那意味着梦与你的记忆不一样。”落羽倒是有问必答,“虽说本座造的梦通常都是真实的,是你过去记忆的一部分,但也有例外。有些人可能天生乐观或者运气好,过去从未遇到很大的挫折或打击,本身也没有什么恐惧的东西,那梦魇就不一定是真实的了,它可能会在你过去的某一个命运的拐点做出轻微的改动,让你的经历在那一刻拐向另一种可能性,一个…倘若发生,你可能接受不了的可能性。嗯……当然,倘若是那种过去经历过于坎坷,没得到过什么美好的人,那梦魇就不是噩梦了,会成为美梦,让其沉沦其中,不愿醒来。”

    “……!”所以,她是第一种情况吗?那梦魇究竟是改变了哪件事,才会导致先前梦境中的那种结果……秋兮语怔然地想着。

    “想问的都问完了么?那便快些离开此地吧,”落羽随意地说道,“你该庆幸碰到的是本座,本座不会使萧,也不知为何不想碰剑,两种神器都用不了,只能用梦魇困困你,可惜,没困住。倘若你碰到的是修罗忘煜或者他的那个哥哥,大概就不是这种待遇了。”

    “……”所以煜公子和黎公子也……秋兮语心中思绪万千,末了忽然抬头道,“落落,跟我一起走吧。”

    “……?”落羽沉默了一秒,有些奇怪地道,“你…是以什么身份同本座说出这句话的?本座与你似乎是对立的,是敌人。”

    “不,我们不是敌人,从来都不是。”秋兮语认真地说道,“我们,是朋友。”

    “……朋友?这个词,本座不懂。”落羽道,“本座,也没有朋友。”

    “那你现在有了。”秋兮语道,“如果想不起来,那就重新认识。落落,我叫秋兮语。”

    “……你同本座印象中的纯阳很不一样,而且,本座似乎没听过什么人唤本座……‘落落’。”落羽思索了片刻,说道,“本座也不知为何潜意识里不想伤你,姑且相信本座确实认识你,不过倘若你与本座的关系当真称得上是…‘朋友’,你为何并不像是很迫切地想让本座恢复记忆的样子?”

    “因为落落忘记的,不只是我。”秋兮语道,“你方才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使剑,倘若是我猜的那样,那落落你既然连这个都忘了,相关的事应该也都不记得了,那些对你而言应当都不算是好的记忆,所以失去的记忆中包括那些,那自然还是不要想起来为好。”

    “……你还真是……”落羽似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又沉吟了片刻,她终于动了动,从那棵树的树干上跳了下来,轻飘飘地落回地面。在她的脚触碰到地面的瞬间,周遭景物化作烟雾消散,两人又回到了那个宛若深渊的漆黑的世界。

    “跟你走么?也行,但只要升起这个念头,本座便也是此间天地的入侵者。”落羽轻飘飘地说道,“做好强行将本座带出去的准备了么?本座大概帮不了你,因为身处此间的我一旦脱离自己创造的梦魇,神力就会受限,而且若不借助神器,根本用不出来。”

    萧她不会使,剑她不想碰。

    “……我准备好了!”

    秋兮语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周遭无端刮起戾风,无数道风刃至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仿佛要将二人撕碎。

    秋兮语没有丝毫惧色,当即执起法杖尽全力与之对抗,她就那么一点点的,带着落羽向更深处走去。

    与此同时,另一处,有人同样陷入了幻境。

    “……师尊……”穿过重重阻碍,漠晨抵达了神族腹地,在那里他终于看到了那个正背对着他站立的金发男子。

    “你来晚了,阿晨。”他听见金发男子轻轻叹了口气,“神族已经不在了,我也已经不在了,落儿她们都被带去虚空之域受罚了……阿晨,你来得太晚了。”

    “我……师尊……”

    “你明明答应过师尊要保护好你的师弟师妹的,可你没有做到……师尊…很失望。”

    “不……我……”

    忽然间景物变化,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变成了他自己。

    “你其实特别恨自己吧,恨自己是个阳。”那身影转了过来,“你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他们,可你谁也没护住,你根本就什么都做不到。你也羡慕他们,你羡慕他们无挂无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可以因为一时冲动将整个神族灭了,可你呢,你连去看一眼都不敢,你只能缩在雪影,从别人口中得知你的师尊已经身陨,从别人口中得知你的师弟师妹已经大仇得报。他们连受神罚都不在乎,而你却一身的顾虑,畏首畏尾,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天才,你就是个废物。”

    “……闭嘴……”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你就是个废物。”

    “……我说…闭嘴……!”手中剑忽得抬起,几道冰蓝色的剑芒猛得向着那个与他有着相同面容的身影冲去,那身影同样抬剑,将之一一抵挡。

    “恼羞成怒了?想杀了我?可你知道我是什么吧?我可是你的心魔,你是杀不死我的。”

    “杀不死?那就让你滚回你该待的地方。”漠晨冷冷地看着那道身影,“你是什么不重要,滚!”

    “你……?”

    “天才?我几时承认过自己是天才。”漠晨手中的剑一下比一下更快,更狠,不知为何,对面的心魔的力量竟一点点在减弱,“我拼了命地修炼,一刻都不敢停下,因为我生怕哪天自己突然就担不上他们心中的‘天才’二字了,这强加于我的两个字。对,我是羡慕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反正除了天道没人能约束得了他们,可那又怎样,受了天罚就好受了?他们动手之前想过还有我这个师兄吗?把自己弄得一身伤,还要我来救。保护他们?一个什么也不说,动不动就不告而别,一个明知自己神魂不稳却还在瞎折腾自己,他们几时需要过我?滚,吵死了!”

    “……!”

    风雪又扩大了几分,幻境终于应声而碎,漠晨的剑自身前横斩,剑尖自离他身前那个人的脖颈处不到半寸的位置一扫而过,浅蓝色的光晕突兀地一闪而过,那人于下一秒出现在了几米之外的地方,与此同时,那人肩膀上的小狐狸猛得咳出一口血来,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瞪着诸葛漠晨。

    修罗神,修罗忘煜。

    “……你…?”看见是他,漠晨的眉不由得微微一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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