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魔域，魔宫，偏殿。这里只留下了宇文桀，暝黎，还有已经在渐渐变凉的奕秋。

    “本殿尚还不是神尊境，并非真正的神明，现在确实救不了他。”暝黎青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淡淡地说道。

    “……”这次宇文桀没有吭声，他知道暝黎已经答应救奕秋了，所以必然还有下一句。

    “所以，需要你先帮本殿一个忙，然后再聊救他，你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暝黎接着说道，“这不是请求神明帮助的代价，而是你想逆天改命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我知道……什么忙？”宇文桀道。

    “把本殿曾经赋予你的修为还给本殿，不…或许比那还要多。本殿，需要你助本殿突破到‘那个境界’，真正获得死神的权柄。”暝黎垂着眸子看着他，缓缓道，“在那之后，你会变回那个弱小的自己，甚至…比那时还要弱，你可答应？”

    “……要我怎么做？”没有犹豫，宇文桀立刻道。那力量并不完全算是他的，所以这么多年来他的实力才会与修为不符，他的实力跟不上他的修为，他不会用。

    说到底，他从未真正强大过，所以现在再失去，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很简单，把你的手伸出来。”话落，在宇文桀照做的同时，暝黎也伸出一只手与之相握，那本青金色的书猛得飞至半空，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将两人笼罩，而后仿佛是完成了某种契约，宇文桀感受到自己的天启之力开始飞快地流逝起来，顺着那与暝黎相握的手源源不断地汇入了暝黎的身体。宇文桀觉得，此刻的暝黎仿佛一个无底的深渊，让他恍惚间觉得，哪怕他将全部的修为都交付出去，也填不平那个无底的深渊。

    当他的修为终于从仙尊境跌到仙主境的时候，暝黎终于放开了他的手。此刻的暝黎周身属于神的冷漠疏离终于更深了些，让他不再像是夜偏阳，而更像是纯夜。他的青眸在此刻也终于化为了青金色，周身的气场使之与之前判若两人，但很快，暝黎将周身的气场收敛，但那双眸子依旧呈现着青金色。

    “……”原来身负枷锁是这种感觉，还真是不舒服……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暝黎的眸子微沉，带着看不清的情绪，但很快，他看向了宇文桀，“你，做好接受代价的准备了么？”

    “……”宇文桀没有吭声，但神色极为坚定。

    “将你剩下的寿命分给他一半，这是本殿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修改。”暝黎淡淡地开口道。

    “……？！”宇文桀终于是愣了一下。他剩下的寿命的……一半？“……我…还能活多久？”他像是在问暝黎，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还能活多久？

    “这个问题，本殿不会回答。”暝黎看着他，声音略微压低了些，忽然问道，“后悔了吗？”

    后悔当年以性命为筹码，同本殿做交换了吗？

    这个问题，一年多前暝黎曾问过宇文桀，当时他的回答是，没有。那么，现在呢？

    “……”宇文桀恍惚了一下，而后苦笑道，“若我说是，你现在就杀了我吗？那我岂不是就没有命给小奕秋了……”

    “那本殿倒是可以把你剩下的寿命都转给他。”暝黎轻嗤一声，又将那个问题重复了一遍，“后悔了吗？”

    “那好像也不错……”宇文桀看着他，轻声道，“好吧，我……确实是后悔了。”

    为了救一些于他而言只是责任的族人，导致现在没办法给予他的小奕秋更长久的寿命，他确实是后悔了。也许当初可以再想想别的办法的……

    利器的破空声于下一秒响起，宇文桀闭上了眼睛。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这一次，暝黎的长镰依旧停在了离他的脖颈不到半寸的位置，这一次，他依旧没有对宇文桀下死手。

    “想死？还不到时候。”暝黎收回长镰，声音微冷，命令般的说道，“你必须活到我父帝回来的那一天。”

    “……”

    暝黎走到奕秋身边，天命书再次光芒大放，几段文字分别从两张书页上飘出，排列在两边，一段是灰色，另一段是金色。

    一只通体金色的笔出现在了暝黎的面前，暝黎没有用手去拿它，而是用神力将之包裹，借由神力去操纵那支笔。

    笔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半空中写下了一行字，待最后一笔落下，暝黎的脸色也苍白得不正常，显然消耗极大，而后那行字猛得向着金色的那一页飞去，几秒钟后，那一页的字明显有了改变，而后，金色的字再度从那一页中离开，没入了灰色的那一页，几次呼吸之后，那一页的字居然开始缓缓变成金色。

    与此同时，宇文桀感觉到奕秋身体的温度开始回升，直到趋于正常，直到……奕秋又一次有了呼吸。

    “小奕秋……”宇文桀当即再顾不上旁的，又凑进了些，声音也不由得又有些颤抖起来。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于他而言同样极为陌生，但失去的感觉，他不想再感受第二次了。

    “他还得睡上几天，而你最好趁这几天让你的伤看上去不那么严重。”暝黎的声音放轻了些，眸子已经变回了青色，那支笔像寻常的笔那样被他攥在了手里，拢进了袖子，而后，暝黎看也不看宇文桀和奕秋一眼，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了，“本殿要闭关，不知道要多久。本殿自己出现之前，别来找本殿……你也找不到。”

    “……夜泽，谢谢。”宇文桀抬起头，认真地说道。

    “……”暝黎没有再给予他回应。几分钟后，远远地传来了殿门打开又关闭的声音。

    ……

    一路回了行宫，暝黎的脸色比方才还要苍白，但他依旧强撑着，努力装出无事的样子，因为他还有一个不速之客要应付。

    如他所料的那般，他刚刚抵达没多久，一个黑色的身影随之赶到。

    “死神殿下贵为神明，没想到居然也会如此言而无信。”那人的声音中明显透着咬牙切齿的意味——明明只差一点，宇文桀就能死在那里了。

    “将他那个人族的小徒弟引出永夜，给你刺杀的机会，并因此让战场上的宇文桀分心而被重伤，本殿没办到么？”坐在椅子上，暝黎抬眸凉凉地看着这个人，“本殿几时说过，允许你杀了那个人族了？至于…宇文桀，他已经按照计划被重伤了，是你自己没有抓住机会，同本殿有何干系？”

    “那个人族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难道不是你搞的鬼？！”那人怒道。

    “呵，‘瞬间移动’这种能力，本殿可没有，但不凑巧的是，本殿那位没见过几面的弟弟，似乎有这种能力。”

    “……修罗神？！他也回来了……”那人先是一惊，旋即又是一怒，“你……难怪你那么轻易就同意了把宇文桀的命给我，看来不只是因为……你怎么会知道那个人族会碰到修罗神？你又怎么知道修罗神会帮他救宇文桀？”

    “本殿不知道，本殿只是知道他会死在那里而已。过程不重要，结果对了就行。救那个人族，可比救宇文桀容易得多，阁下不觉得么？”暝黎凉凉地开口道。

    “你！你可别忘了，谁还在我手里！”那人终于是被激得有些气急败坏起来，一抬手，一个金色的菱锥状的水晶悬浮在了他的手心之上，“你也不想魔神陛下有事对吗？我说过的吧，他的命现在在我手里，只要我对这水晶施力，就能让另一端的魔神陛下生不如死，死神殿下难道忘了吗？明明按我的计划走，我能如愿，殿下你的父帝也不会受折磨，可死神殿下，你为什么不肯乖乖听话呢？”

    “呵……父帝……”暝黎青色的眸子闪了闪，收敛了嘴角的冷笑，看着这个人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没错，当时这个人拿出来的，声称一定会让暝黎“满意”，现在成功威胁到暝黎让他替他办事的筹码，就是暝黎的父帝，永夜的那位已经失踪了两百多年的魔神陛下，暗夜帝君，奥夜宁。

    和修罗忘煜一样，他也回到了神境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