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午饭江玧依旧是在萧呈家解决的，气氛和上午一样诡异，飘香的饭菜，沉默的萧呈江玧，还有一个喋喋不休的江琪。
“萧呈我跟你说，那篇论文我找教授找了三次，那个大爷三次都说我写的是垃圾，我跟他说我改题目也来不及了啊！他就让我多看看文献，开玩笑，我江琪是能静下心来好好看书的人吗？我前两天在宿舍从打开书到睡着前后没花10分钟，唉，我觉得我可能没有写论文的脑子。”江琪边吃边说，偶尔还能把嘴里的饭喷的老远。
江玧总觉得萧呈即便现在戴着助听器也听不见江琪唠叨，自己已经快听不下去了，萧呈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你们说说看，我不就是喜欢个男人么，我舍友一个两个穿的严严实实的。我是性取向特殊，又不是脑子不正常，我们这些人也讲究一个看对眼的是不是，我们也是有伦理道德底线的是不是，我们也是有正常思维模式的是不是。”
“江琪，你平时和萧呈的相处模式就一直这样吗？”江玧打断了江琪毫无主题的演讲。
“什么模式？”
“就是这种你聊你的，她……”江玧扭头看了一眼萧呈，“她就这么听没听见你也不知道的模式？”
这时候江玧才发现萧呈是听的见的，在自己说完话的时候萧呈抬眼看了一下他。
江玧愣了一下。
“不重要，我说话听得见的人能听进去一半都不错了，更何况萧呈。”
江玧心说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没事，江琪说话能显得家里热闹点。”
话毕，饭桌又回到了两人沉默，一人话唠的状态里。
江玧一直到帮萧呈把厨房都收拾干净了才走，顺手还捞走了正躺在沙发上吃水果玩手机的江琪。
“萧呈！我以后就住我哥那儿！反正也近，你有事就来敲门，有急事找不到我找我哥也是一样的！”江琪临出门前跟萧呈说着。
“嗯，知道了，那就麻烦了。”萧呈冲江玧笑了一下。
江玧看着面前比自己低了半头的姑娘，觉得身为一个健全的正常人，帮助残疾人士是义不容辞的义务：“没事，回头让江琪把我手机号发给你，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是一样的。”
“嗯，谢谢。”
江玧回到家翘着二郎腿监督江琪拖地的时候手机突然震了一下，一条短信：“江琪哥哥你好，我是萧呈，麻烦以后最好用文字方式联系我，谢谢。”
江玧回复道：“叫我江玧就行。”
然后江玧又用这个手机号搜了一下微信，微信名字“XC”还配了一个皮卡丘的头像，应该是萧呈了，江玧附上了自己的名字发送了好友请求。
很快，请求通过了，江玧颠儿了下翘着的二郎腿，不小心踹到了撅着腚拖地的江琪。
“哥，我再怎么拖不干净地你也不能踹我。”江琪摸着自己被踹的地方表示很委屈。
江玧把手机揣回兜里，没有理会江琪。
“咦？哥，你很开心啊，工作找到了？”
“拖完地滚回学校住去。”
“不！”
鲜血的味道太浓了，腥臭，粘稠，不论是从眼中看去还是鼻腔闻去，满是绝望。
一个女孩趴在马路中间，血迹沾染在她漂亮的裙子上，不菲的布料已经看不清原来的色泽。女孩从昏迷中一点点清醒，瞥见了不远处倒在方向盘上的母亲，她便焦急的张了张嘴想询问母亲的情况，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女孩静静的趴着，她看到了母亲睁开了眼睛，也确定母亲看到了自己，女孩心里消除了一些担心。
随即母亲的脸努力的转了过来，那张看不出岁月痕迹的脸上透着病态的苍白，与额间流下的血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眉间却并没有因为这场事故而表现出悲伤焦急的姿态，反而更加的放松，更加舒展开了自己精致的眉毛，使得整张脸看起来诡异且妖艳。
女孩用力抠着手掌心下的柏油马路，希望离自己的母亲近一些，母亲的脸却隐隐地透出了愤怒，与刚才的放松截然相反。
“去死吧！”
女孩顿了顿，她不知道谁在跟她说话，是她要死了吗？她再次把目光投向了母亲，她清晰地看到了平时端庄优雅的母亲狰狞着她的脸狠狠地又说了一遍。
“萧呈，你去死吧！”
凌晨四点，萧呈被惊醒，一个关于母亲的梦又让她这一宿报废了。
萧呈也没有再努力让自己睡着，干脆起床擦了擦身上的冷汗换了身衣服，涮牙洗脸，十分钟拾掇完毕。出了家门又顺便偷偷地跑到周婶家门口扯了个破麻袋，然后拿着备用钥匙打开了周叔的小三轮趁着天黑溜出去了。
两个小时后，江玧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顶着一脑袋鸡窝去开门，顺路还被已经滚到地上的江琪绊了一下。
江玧打开门发现被敲的根本不是自己家的门，江玧仔细瞅了瞅来人问道：“周婶？”
“唉！你是？江琪哥哥？”
江玧赶紧扒拉了一下脑袋，毕恭毕敬的说：“您可以叫我江玧，出什么事了？”
“你说萧呈这个死丫头，她又偷偷出去捡破烂，她以为她把三轮车停回原处我不知道呐！门口那一大袋空罐子是凭空冒出来的吗？”周婶说着说着越来越激动，最后一个字都破音了。
江玧拧了下眉，他总觉得萧呈总去捡破烂这事一点都不合理，这姑娘该不是有问题吧。
“江，玧？江玧对吧！你听到她回家了吗？三轮车都回来了她应该回来了吧，她还老不戴助听器，太不方便了！”周婶直接移驾到了江玧家门口跟江玧唠。
“不好意思，我才醒，我没听到她回来的声音。”江玧心说，开玩笑，我连萧呈几点出门的都不知道。
“唉，我年纪大了，我根本盯不住她，江玧你住她隔壁，你半夜帮我盯着点。这傻丫头不爱戴助听器，还大半夜出门，她不知道那个点外头全是坏人吗？”周婶话匣子一开和江琪有的一拼。
江玧想难不成我直接杵萧呈家门口，她只要半夜开门我就把她拦住请回家？这怎么听起来有点像门神呢？
“周婶，我会注意一下这个事的。那个，我一会儿遇到萧呈了我让她下去找您，您看行不行？”江玧硬着头皮想把周婶请走，他从来没有大清早不清醒的时候跟一个火力全开的大婶聊天的体验，只让他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好好好！我得回去做饭了！谢谢你啊大江！”周婶扭身就要走。
“大江？”江玧对自己称呼提出了疑问。
“我叫江琪小江，你是江琪哥哥，那就叫你大江！”周婶的逻辑一点都不乱。
江玧默默地点了点头，心想大江就大江吧，老人家开心就好。
江玧困得朝开着的门发了两秒的呆，愣神的期间隔壁门打开了。
“大江，早！”
江玧无奈了，为什么每次自己丢人的时候都被萧呈逮个现行。
“萧呈，早……你刚才全听见了？”
“七七八八吧，助听器质量不好，不过最后一句听得挺清楚。”
江玧严重怀疑有问题的是萧呈自己而根本不是什么助听器，哪有助听器挑着句时好时坏的？！
“来吃早饭吧，叫上江琪，小米粥配包子。”萧呈看着江玧的一脸不信也懒得解释，直接招呼来家里吃早饭。
“早饭？！哪里有早饭！”江琪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听声音明显是听见早饭俩字条件反射喊出来的，但是到底醒没醒也不知道。
江玧实在忍不住了，抬手就把脸捂上了，他们老江家的脸这两天就跟撕便签似的一张一张往下掉。
“没事，他缺心眼的事干的多了去了，洗漱一下来吃饭吧。”萧呈笑了笑，安慰了一下江玧就进屋了。
站在原地的江玧并没有感觉到被安慰。
十分钟后，餐桌上坐着没睡醒还趴在桌上继续睡的江琪和依旧顶着一个鸟窝的江玧，萧呈就当没有看见兄弟俩的狼狈样子，默默地把粥和包子端上了餐桌。
江玧没有再去打理自己的头发，一部分原因是刚才萧呈也看的差不多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当然主要原因是……他忘了自己还顶着鸟窝这件事。
江琪闻着味儿就从桌上爬起来了，从盘子里摸到一个包子，眼睛半睁半闭地吃着。
这顿饭因为江琪没醒，吃的格外安静。江玧整个人都在走神，萧呈则是还在回忆自己半夜做的那个梦。
梦太真实了，一个细节不落的把自己当时经历的又在脑子里播放了一遍，萧呈凌晨惊醒时的一身冷汗现在好像又回来了，握着筷子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耳朵里突然耳鸣起来。
萧呈稳了稳自己，用着颤抖的手把筷子放在了碗上，又抬手把耳朵里的助听器卸了下来。
江玧看到萧呈卸助听器皱了皱眉，他不知道听力障碍人士是不是都喜欢把助听器卸卸戴戴的，但是萧呈这样旁人都在的时候直接卸下也真是很耿直了，这姑娘对我是不是有意见啊。
于是萧呈在自我稳定情绪的时候，江玧开始自我检讨是不是真做了什么对不起萧呈的事情，甚至还暗自下决心，江琪不在的时候自己一定不会来萧呈家吃饭了。
可能萧呈都没想到江玧就这一会儿工夫就脑补出了一堆东西出来。
吃罢早饭，江玧以为又是闲在家的一天的时候，顾烬一个电话打来把他叫了出去。
“新家怎么样？”
“一言难尽。”江玧想了想江琪和萧呈笑了一下。
顾烬见到江玧笑觉得他心情应该不错，却也不是很明白这一言难尽的感觉。
在顾烬还在脑补江玧说的一言难尽的时候，江玧继续说道：“你能理解你弟弟在该居民楼里是你女邻居的同学兼绯闻男友吗？”
“啥玩意儿？”顾烬惊诧了一下就瞬间找到了重点：“……你弟不是弯的吗？”
“呵，咱们知道不代表这栋楼里的大爷大妈知道，你能在楼门口逢人解释江琪是个同性恋并且跟楼上那个有听力障碍的姑娘不是男女朋友吗？你是觉得这栋楼门口地方大，救护车能停好几辆是吧？”
“你怎么发现的？”
“江琪和那姑娘过家家的时候发现的。”
“过家家？”
“应该是只要假期的时候他俩就同进同出，逛逛超市买买菜，那姑娘手艺还不错，江琪就整天蹭饭。”
“嚯，要不是知道你弟性取向，我都觉得他俩在谈恋爱，那姑娘可真不避讳。”
“那姑娘……咳，一两句话说不明白。”江玧深吸了口气，继续说：“不管，江琪被我逮回来住了。”
“让他也少去人家家吃饭。”
“呃……”江玧不好意思说在吃饭这件事上，他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不管了。少爷，我给你找了个差事，你快点感谢我一下。”顾烬心情很好的敲着方向盘。
江玧听到有钱赚有些开心，赶紧问：“什么差事？能赚多少钱？”
“我画廊有个老主顾，他要一幅油画，具体要求让他跟你说，我现在带你去见他。”
江玧看见顾烬把车停在一家豪华的洗浴中心前面的时候都惊呆了，能赚钱的喜悦直接被富丽堂皇的大厅给吓没了。
“你说的这位老主顾大哥不会是让我画裸体吧？”
“呵呵，是大姐。”
江玧站在换衣柜前沉吟半晌，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就是默默的站着。
“赶紧换衣服，咱已经来晚了。”顾烬推了下发呆的江玧。
“我在想，我守了25年的清白是不是就这样没了。”
“让你画幅画你至于吗？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