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说话从来都称‘我’,厌烦那些三从四德,虽容颜未有变化,但与他在选秀场上见到的那个云青缇没有半分相像。
任谁看去都不会觉得这是同一个人。
云青缇愣愣的看了殷时回一眼,似乎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只是道:“我是云青缇呀。”
殷时回神色怔愣。
他看着她小鹿般澄明的眼,忽然就觉得纠结这些怪没意思的。
殷时回揉了揉她的头:“好,你就是云青缇。”
也只是他的小缇子。
他了去了心底埋藏许久的疑虑,整个人看上去轻松了不少。
云青缇才不知道他的心路变化,她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殷时回笑着问她:“困了?”
云青缇这次倒没否认,乖乖点头:“有一点。”
殷时回便揽起她的身子,搀着她入了后殿小憩。
云青缇沾枕即睡,沉沉的闭上了眼,可一只手还紧紧地揪着他的前襟,殷时回拽了拽没拽出来,又生怕弄疼她,不敢用太大的力气。
殷时回忽的翘了翘嘴角,嘟嘟囔囔:“小缇子,这可是你自己不放手的啊——我可是被迫的!”
他说着义正严词的话,脚却一点也不矜持的往前蹭了蹭,翻身上榻,和衣躺在了云青缇身边。
殷时回故作平静的躺了一会,磨磨唧唧的往云青缇身边蹭了一下,又蹭一下。
他鬼鬼祟祟的侧侧身子,抬臂将云青缇揽进了怀中。
他的大掌落在她柔软的腰肢上,殷时回下意识的紧了紧手臂。
女孩子浅浅的呼吸声萦绕在他耳畔,他甚至还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荚清香,搅乱了他本就不甚平稳的心绪。
他脑海里不合时宜的想起那些“学习资料”,忍不住气血上涌。
“想什么呢!”
他蓦的低喝一声,抬手拍了一下脑袋,制止了自己脑海中的龌/龊想法。
又过了一会,殷时回想:就亲一口,一小口。
轻轻柔柔的吻落在云青缇额间。
他看着云青缇恬静的睡颜,也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
……
云青缇这一觉睡到了黄昏时分。
醉意逐渐褪去,昏沉的深思渐渐清明,云青缇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箍住,她不适的皱了皱眉,睁开了眼。
入目就是殷时回一张俊脸。
他闭着双眼,似乎睡得很沉。二人之间咫尺的距离,呼出的温热气息打在云青缇的面颊之上,她缓缓的瞪大了双眼,一声尖叫被堵在喉咙里。
——因为她发现,自己正跟八爪鱼一样缠在殷时回身上,手还不规矩的放在殷时回腰间。
怎么看都是她占便宜多一点。
不过……反正殷时回睡着了,占个便宜,他也不知道吧?
云青缇刚睡醒的脑回路一打结,放在他腰间的手就不规矩了起来。
隔着外衫都能感受到他腰腹处劲瘦的肌肉——殷时回的腰一定很好。
不慎被男/色迷了眼的云青缇逐渐大胆,可还未等她再进一步,手腕就忽的被扣住。
云青缇一惊,抬眸便对上殷时回一双桃花眼。
他眼中还带着初醒时的困倦茫然,像猫一样在云青缇脖颈处拱了拱,声音带着刚睡醒后的喑哑,意外地撩人。
殷时回说:“摸哪呢?”
云青缇:“……”
耍流氓被当场抓包,要完。
向来能言善辩的她也不禁一时词穷,哽噎半晌都没能想出个合理的解释。
殷时回粗粝的指腹捻着她的腕骨,看着她脸上一片空白,说不出话的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云青缇耳边,给她白皙的脸颊染上了一层绯色。
——她被他的呼吸染上了颜色。
殷时回心底升起一股诡异的成就感,他乘胜追击,抓着云青缇的手,扣在自己的坚实的小腹上。
云青缇一个激灵,却又被箍住手腕动弹不得,只觉面上羞意更甚。
殷时回哑声笑着,俯身至她耳畔,唇角暧昧的碰了碰她的耳垂。
他道:“是我的腰好摸,还是宋长黎她们的好?”
云青缇:“?”
她面上浮起一丝为难,似乎十分难以抉择。
她片刻的沉默落在殷时回眼里,他桃花眼危险的眯了眯。
云青缇只觉得后颈一凉,连忙道:“你的,你的!”
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殷时回这才满意的哼笑一声,说出了自己早先就想说的那句话。
他道:“那以后要摸就摸我的。”
“嗯嗯嗯。”云青缇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殷时回这才大发慈悲放开了她。
她连忙挣脱殷时回的桎梏,从榻上爬起来,手忙脚乱间不经意间碰歪了枕头,露出其下压着的书页的一角。
云青缇眼神忽的一凝。
她忽然伸出手,捞起那本书,其上秾/艳的画作映入云青缇的眼帘,
云青缇:“……”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所以这就是殷时回这段时间某些方面进步飞快的原因吗?
云青缇面色古怪的看向殷时回。
而殷时回:“!!!”
他眼里透出明显的惊诧,慌里慌张的把云青缇手里的书夺过来,一把藏在袖袍里。
——糟糕!居然忘记了这里有一本学习资料!
云青缇看着殷时回行云流水的藏书动作,颇有些一言难尽,她如鲠在喉:“你……”
殷时回唰的捂住云青缇的嘴巴:“你不要说话!你什么都没看到!”
他貌似凶狠的呲着牙,威胁云青缇。
他这副故作凶狠的模样让云青缇忍俊不禁,她克制的抿抿唇角,顺从的点了点头。
殷时回这才舍得松开手。
云青缇状似无所谓的从榻上站起来,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袍,又拢了拢有些乱糟糟的发丝。
她伸长手脚,活动了一下久不运动的胳膊腿和老腰,忽而道:“陛下,您年纪大了,有点需求也正常,不要不好意思,不就是赏了些画么。”
她话落,一阵风一样抬步逃跑。
殷时回:“!”
他被她这话惊得脸一黑,慢了半拍,眼睁睁看着云青缇飞速消失在他眼前。
殷时回迅速起身,抬步就想把云青缇拉回来,义正严词的告诉她,他没有需求。
但又一想,他这个年纪,没有需求好像才是不正常。
所以他到底是解释还是不解释?
他踌躇的这么一时半刻,云青缇就已经撞开了承乾宫的大门,跑的再无踪迹。
殷时回:“……”
等等——
刚刚她说他年纪大了?她是嫌弃自己老么?
他不就比云青缇大了那么七岁吗?
自己虽然二十有六,但他看着年轻啊!
殷时回颓然的靠着柱子蹲下,愁苦的表情像遭了灾的农民老大爷。
等等,再等等!
被她发现了自己看那种书,会不会让她觉得他是个猥琐空虚的寂寞老叔叔?
殷时回:“……”
更想死了!
他痛苦抱头。
门外,苍郁先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云青缇一溜小跑火花带闪电的消失,又隔着还未关好的门看见殷时回抱头痛哭的模样。
他:“?”
苍郁踌躇道:“陛下——?”
“咣!”
他话还没说完,殿门就在他眼前闭合,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险些被碰了鼻子的苍郁:“……”
怎么说呢。
最近陛下的心情真的是,像个大姑娘似的喜怒无常。
*
丢脸这种事情丢的次数多了之后,过了当下那股恨不得将自己埋了的羞耻劲,殷时回竟然很快的调整了心态。
嗐,在自己媳妇儿面前丢人,不叫丢人。
他自欺欺人的想。
殷时回脸皮厚度直线上升,后果就是,更爱粘着云青缇了。
自打北戎一事尘埃落定后,殷时回骤然多出了许多空闲时间,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八个时辰都晃荡在云青缇面前。
——他甚至还招呼着吕公公将御案搬到了云青缇宫中,磨着云青缇陪他一起看折子。
云青缇头晕眼花的趴在桌案前,生无可恋。
这水深火热的一天终于过去,月上中天,云青缇还以为自己终于要摆脱殷时回了,哪知还没开心起来,这人就自发的凑到云青缇身边,硬要分走她一半床。
云青缇:“……爬。”
殷时回惊喜道:“真的吗?”
然后他就十分快乐的爬到了云青缇的床上。
云青缇:“……”
她羞恼的踹了殷时回一脚。
殷时回的脸皮在连番磨练下已经已经修炼到厚如城墙,被云青缇一脚踹下床,自己打个滚又麻溜的翻上来。
云青缇轰不走他,气的也一躺,恨不得离殷时回八丈远,把被子全盖在了身上。
冻死这个老流氓。
老流氓殷时回倒是知冷知热,躺着挨了会冻,蹭啊蹭啊的就蹭到了云青缇被子里。
云青缇垮着脸把被子扯走,殷时回见状,委屈道:“这夜间如此寒冷,小缇子却不给我被子盖,你要冻死我?谋杀亲夫?”
云青缇:“……”
她恼怒的把被子全蒙他头上,趁机锤了他几拳报仇:“给你给你都给你。”
云青缇麻利的爬起来,另拿一床被子盖在身上。
殷时回挨了几记黑拳,艰难的扒开被子露出头,见云青缇新扯出来的被子,如鲠在喉。
草率了。
明天就把她殿里的其他破被子丢出去。
云青缇还不知道他已经打上了自己殿中棉被的主意,自顾自的背对着他睡了过去,徒留殷时回惆怅的就着月光,看着她的后脑勺叹气。
后半夜的时候起了风,寒风透过窗柩的缝隙涌入殿中,云青缇觉得冷了,自发地去寻身边的热源,她几个翻滚间撞进了殷时回怀中,顿时像身边多了个暖炉,热烘烘的暖和的很。
云青缇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倒是殷时回被她撞醒,见云青缇蹬掉了自己的被子,钻进了他怀中,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将人搂个了满怀。
他仔仔细细的把被子拢好,安稳的闭上了眼。
……
云青缇第一次拒绝无果,开了这个先例,殷时回就彻底不愿回承乾宫了,他几乎将长华宫当成了自己的寝殿。
无他,吃过了山珍海味,他又哪能再咽得下去糠。
云青缇被他折腾的没脾气,也只能认命和这个登徒浪子睡在一起,好在殷时回也只是规规矩矩的睡觉,没有做出些什么太过分的事。
她勉勉强强说服了自己,就当是给无家可归的流浪叔叔一个家。
转眼入了二月,天气渐渐回暖,连御花园中也一扫冬日里得枯败之气,显出了盈盈绿尖。
云青缇这几日有些烦恼。
她昨日闲逛御花园时意外得知殷时回生辰快要到了,虽然她这段时间被殷时回搅扰的不胜其烦,但想想他流水一样送进自己宫里的宝贝……这生辰礼还真得好好准备准备。
他都那么大方了,云青缇也不能太小气。
她想着送他件什么礼物,不经意间看见了库房角落里摆着的一块紫檀。
云青缇眼睛一亮。
她不肯再陪着殷时回坐在案前,只是神神秘秘的搬去后厢房,叮叮当当的操/起了刻刀。
还未曾来到这里时,她闲来无聊给自己做过簪子,如今正好有这么一块紫檀料,不如就再做一个。
——毕竟做过手熟么。
那块木料在她手中日渐雕刻成型,云青缇最后将它打磨抛光,她翻来覆去仔细的看了又看,对自己的手艺很是满意。
系统有些疑惑道:“这好像不是女子的款式吧?”
“当然不是,”云青缇道,“这是……殷时回的生辰礼。”
系统大惊:“所以你果然也对殷时回动心了?这连簪子都送上了!”
云青缇:“?”
“什么?”她茫然。
“女子送男子发簪,那不就是送定情信物么?”系统振振有词。
云青缇:“……是这样么?”
她忽然觉得手中的簪子有些烫手。
云青缇想了想,真诚发问:“我现在换个礼物送,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