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成了宋长黎孙子,给自己超级减辈的殷时回打了个喷嚏。
他拎着从宋长黎那里偷来的铁锹,准备将自己连夜刨走的树,种在承乾宫里。
他身侧的苍郁满身泥土,木着一张脸挥舞着镐头挖坑,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生无可恋。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
他们陛下最近行为愈发古怪,由最初的爬墙翻窗,发展到现在的偷鸡摸狗,他总觉得陛下下一刻就会走上歧途。
苍郁忧伤的叹了口气。
殷时回却满面笑容,自顾自的把偷来的树放到坑里埋好,叉着腰想看了半晌,忽然恍然大悟道:“还要浇水!”
他兴致勃勃的去挑水了。
苍郁:“……”
就,离谱。
长华宫中的云青缇也觉得挺离谱的,她站在大坑边缘气的够呛,多次想要以身犯上,冲去殷时回面前殴打他一番。
半蔷死死的坠在云青缇腰上,阻止她的行为。
“冷静——殴打皇帝,要诛九族的!”半蔷企图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话落又突然哽住,“不对。你那一家子亲戚,尤其是你那爹……诛了也挺好的。”
半蔷不当人的放开了手。
云青缇:“……”
好在云青缇没真叫她的九族陪着她快乐,恼怒的灌了一杯凉茶,才把火气压下去。
她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大坑,伤眼睛的移开视线。
宫人们动作很快,不过半日就将那坑重新填好,宫人们甚至还欲盖弥彰的在上面中了一圈花草,用来掩饰他们陛下干过的缺德事。
下午宋长黎过来时,一眼就看到了那光秃秃的院子。
她呆了一下,恍惚间以为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这……以前是不是有棵树?前两天好像还开了花?”
一侧,半蔷点点头。
宋长黎更迷惑了:“那树呢?”
云青缇脸一黑:“被偷了。”
“这么巧?”宋长黎大惊,“我的铁锹和镐头也被偷了!”
云青缇:“…………”
她扶额。
这个殷时回……可真是好样的!
宋长黎没看见云青缇的咬牙切齿,还在愤愤不平的说话:“最近宫中偷窃之风怎么如此盛行?偷盗之物还如此……奇葩。这殷时回还没动身出宫巡游呢,宫中小偷就这么嚣张了吗?”
“你说什么?”云青缇忽然问,“什么巡游?”
“你不知道?”宋长黎倒是一愣,想到云青缇这几日总闭门不出,消息闭塞,她恍然大悟。
她道:“前些日子的消息了,估计也就这几日,殷时回就要出宫了吧。”
云青缇抿了抿唇。
在原著中也是有巡游这个情节的,其中具体事宜没有着墨太多,但云青缇记得书中写着“殷时回启程那日草长莺飞,他一路向东,得见海疆辽阔,复而归京,时已至炎天暑月”。
如此算来,她至少要有四个月见不到他。
宋长黎见她忽的沉默下来,嘻嘻一笑:“怎么?不想分开吗?”
“……”云青缇瞬间反驳,状似无所谓的道,“怎么可能?巡的好!最好别在回来!”
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中还是有几分失落,晚膳都没用多少,早早地便休息了。
后半夜的时候,宫里突然纷乱起来,云青缇被吵醒,胡乱披了件衣服。
这是宫里又进贼了?
她正想着,就见短春推了门进来,云青缇眉心拧起:“这是又怎么了?”
短春道:“好像是承乾宫进了刺客,羽林卫正在满宫的抓人。”
云青缇陡然一惊,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到了长华宫门口。
恰好长华宫大门也被人从外扣响,云青缇落下门栓,便见苍郁带了一队羽林卫站在宫门口。
云青缇一瞬错愕。
苍郁没想到云青缇就在门口,一惊,随后道:“才人,宫里进了刺客,陛下遣属下带一队人来保护才人安危。”
云青缇脑子乱哄哄的,也顾不得别的,只是问:“陛下呢?他有没有事?”
苍郁隐没在黑暗中的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他很快道:“陛下并无大碍。”
云青缇狐疑的看着苍郁:“真的?”
苍郁动了动身子,不动声色的挡在长华宫的门口,阻住出宫的去路。
他硬着头皮道:“属下不敢欺瞒才人,倘若才人实在心忧,等抓到了刺客,属下再带您去看望陛下,但眼下宫中正乱着,才人还是先回宫避一避吧。”
他说着话,身后的羽林卫们已经重重围住了长华宫,看这架势就连鸟儿恐怕都飞不进来。
云青缇心头有些沉,忽然问道:“所有后妃宫里都是这般阵仗吗?”
苍郁一噎,缓缓道:“……不是。”
云青缇点了点头。
她自知今日踏不出这道宫门,便安安静静的转身走进寝殿。
半蔷有些担忧的看着面无表情的云青缇,拉了拉她的小指:“别担心了,等明日我陪你去看看殷时回,他那么厉害,定然没事。”
“行。”云青缇勉强的勾了勾唇角,笑道,“夜深了,先去睡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她哄走了半蔷,又挥退了所有人,一个人沉默的坐在了床榻之上。
——很有问题。
殷时回遇刺,苍郁不守在殷时回身边,却独独带着这么多人跑到她这边来。
因为担心她被刺客所伤?
宫里这么大,刺客逃到她这边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又何须如此大的阵仗?
除非……那刺客极大可能会来伤害她,所以殷时回才派这么多人保护她。
有能力帮杀手混进宫中,刺杀殷时回,还可能顺便来杀掉她的人……不做他想。
殷长誉。
她先是“背叛”殷长誉,又偷了他的玉佩,伙同殷时回一同算计他,逼他交出了北疆兵符,还屡次对他冷嘲热讽,后又搅和了他和拓跋钺的筹谋,逼他断了迎娶拓跋彤的心思……此般种种加在一起,殷长誉想杀她她并不奇怪。
但令她奇怪的是,殷长誉为何动手?他是终于在连番打击下,精神失常了吗?
卸他兵符、搅他谋划之时,殷长誉都能逼着自己忍下去,这怎么突然就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刺杀殷时回呢?
云青缇总觉得自己还差着一环没有想通。
她轻叹了一口气,敲开了妆台上的一个暗格。
一枚紫檀木簪正妥妥帖帖的收放在那里。
云青缇伸手拿出那枚簪子,深思有些飘然。
她还记得年前,在驿馆中她遇险之时,殷时回很快的就到了她的身边,甚至慌得连折子都来不及放桌子上,只随意一丢。
她现在又身陷在了危险之中,可这一次他却没来。
他真的……没事吗?
云青缇眼眶有些发酸,她摩挲着手中的木簪,将自己重重的甩进了床榻之上。
她呆呆的躺在榻上望着帐顶,冰凉的木簪渐渐染上了她的体温,云青缇越看越心烦,胡乱的将簪子塞进了怀中。
直至天边曙光将亮,她才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
……
……
云青缇感觉自己像是飘在海里,身体顺着海水晃晃悠悠的,她不自觉的拧了拧眉,眼睫微微一颤,缓缓睁开了眼。
入目,是豪华的马车顶。
云青缇:“?”
她脑子尚有些混沌,茫然的眨了眨眼。
身侧,有人干咳一声:“醒了?”
云青缇骤然偏头,正对上殷时回那张俊脸,他面上有些心虚,又强装镇定的望着云青缇。
殷时回很慌张。
他不经云青缇同意,便又私自将她扛了出来,二人本就在吵架,待会还不知道云青缇要多生气。
可眼下情况,他也只能将云青缇带在身边。
殷长誉现在狠毒了云青缇,他此行南下,一旦离宫,独留云青缇一人,恐怕殷长誉会对她不利,两相权衡之下,也只有将她带在自己身边,还相对安全一些。
殷时回咬着牙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却未曾想云青缇忽然掀开身上的毯子,凑到了他面前。
昨夜的记忆逐渐苏醒,云青缇慌忙拉住殷时回的手上下打量着他:“你没事吧?听说昨夜承乾宫进了刺客,有没有受伤?”
不知是不是云青缇的错觉,殷时回面色好像有些发白,眼底也带着深深的惫意。
她面上神情担忧不作假,殷时回有些怔愣,半晌才缓过神,低低发笑:“我没事。”
云青缇不太相信,她忽然俯身去揪殷时回的腰带,殷时回面色微微变化,不着痕迹的避开云青缇的手:“小缇子,光天化日之下,怎能行此之事?”
云青缇哼笑一声:“光天化日之下不能,夜深人静之时就行?”
殷时回:“……”
殷时回被她堵得说不出话。
他其实是不想叫云青缇担惊受怕,所以昨夜才喝令苍郁瞒着她。
但云青缇又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两手扣住云青缇的手腕,无奈道:“就划了一道小口子,上了药过几日就好了——我这不是还好端端的坐在你面前吗?”
云青缇眼眶一红:“我看看。”
“怪难看的。”殷时回拗不过她,只能由着她揪下自己的腰带,扒下自己的衣衫。
那道伤口狰狞的横亘在殷时回的脊背之上,有淡淡的血迹泅出,染红了包扎用的细布,云青缇指尖一颤,哑着嗓子道:“疼吗?”
殷时回笑着安慰她:“不疼。”
他说着话利索的将衣裳穿好,抬起手揉了揉云青缇的头。
云青缇垂头缓了一会,方才状似无所谓的打量起周围环境。
她撩开帘子,看见马车奔行于原野之中,四周一片荒芜,看不见人烟,左右两侧尽是羽林卫们,浩浩荡荡护卫在马车周边。
云青缇:“?”
她茫然道:“这……这干嘛去?”
殷时回往角落里缩了缩,而后才梗着脖子道:“南巡。”
云青缇:“……”
事实证明殷时回往角落里缩一缩的决策是对的,因为云青缇听见“南巡”俩字后,条件反射就给他来了一脚。
——但没踢到。
感谢马车够大,感谢他的先见之明。
云青缇简直哭笑不得。
殷时回这半夜偷人上瘾,上次启程围猎前他就这么干过一回,这次……等等?
云青缇面色忽的一变。
她昨晚好像将那枚紫檀簪子带在了身上?
云青缇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隔着衣料感受到怀中的事物,才小小的松了口气。
好险好险,没被殷时回发现。
但她这气还未松到底,脸色又是一变。
云青缇:“你刚刚说……南巡?”
殷时回看着云青缇上演变脸,有些奇怪道:“是。”
云青缇骤然扶额。
按照大胤的规矩,帝王不应只居庙堂,应当亲身体察民情,故而每隔几年都应出巡,殷时回登基七年,这应当是他的第二次出巡。
云青缇戳了戳系统:“原著里男主第二次巡游是去的哪边?”
系统愣了下:“不是南巡吗?”
它也不太清楚,毕竟百万字的书又不能全部背下来,只依稀有一个殷时回巡游的印象,但它感觉到云青缇的严肃,连忙去索引全文。
半晌后,系统艰难道:“是东巡啊!”
云青缇:“……”
看上去她没记错。
云青缇露出和善的微笑:“系统,剧情又崩的你妈都不认识了。”
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