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鱼第九十二天

    临川并没有停顿太久,片刻后又是脚尖点地,飞身而起。

    暗处,修竹忽然察觉到了临川的气息,开开心心回头:“你来……啊~”

    “你来了”的“了”字尚未出口,他面前就出现了一只放大的鞋底,毫不客气的踹在了他的脸上,一脚将他踹飞。

    修竹惨叫一声,跌落在一处深巷里,巷中尽是隐藏于此的南疆军们。

    南疆军们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奇兵”。

    修竹晕晕乎乎的从地上爬起来,迎面对上临川面无表情的一张冷脸。

    他讪讪一笑,不敢说话,缩在角落里充当装饰品,浑身上下写满了“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临川:“……”

    南疆军们:“……”

    将军救命呀!这里有个弱智!

    稍顷,远处忽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原本抱着剑,身形松散倚靠在墙上的临川豁然挺直了脊背,他双眼微眯,细细打量着浓重的夜色深处,依稀瞧见一队人马快速朝着此地逼近。

    邢泊松匆匆带着人赶到,阴沉着一张枯皱的老脸,望着乱腾腾的邢府。

    是他着了殷时回那个小儿的道,为今之计,唯有捉住那闯进邢府中的贼人,阻止他拿到兵防图。

    只要兵防图尚在他手中,殷时回就没赢!

    投鼠忌器之下,他就只能先行撤出栾城!

    好在他府中巡卫向来外松内严,想要脱身难如登天!

    此刻府中动静闹腾的这样大,怕是那贼人依旧困在府中不得出。

    他还有机会翻盘!

    邢泊松却不知,这动静就是修竹为了让他产生这种“能翻盘”的错觉,从而逼他赶来挽回局面,故意而为之。

    而修竹本人,早就大摇大摆的出了府门。

    邢泊松果然上钩,他抬手,跟随他而来的护卫们你推我搡的蹭向邢府府门。

    也就在这时,临川忽的振臂,小巷之中隐藏的南疆军一涌而出,训练有素的将邢泊松等人包围。

    邢泊松面色瞬变。

    喊杀声骤然又起。

    修竹提着剑混在人群中,一剑戳出一个洞。

    他闲适的姿态很快就引来了邢泊松的注意,邢泊松定睛一看,怒道:“邢一!”

    假邢一真修竹摸了摸脸上还未来得及摘下的面具,忽然面色悲痛。

    “老太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背叛你的!”修竹深情呐喊,“都是你长得太倒胃口了,我每天看着你食不下咽!”

    他情到深处抹了把眼泪:“您只是失去了一条性命,可从今往后,我却能好好吃顿饭了!”

    邢泊松:“……?”

    众人:“……”

    妈的有病。

    修竹哭的真情实感,却也没耽搁他利索的转身,一剑戳穿身后欲偷袭之人。

    邢泊松这临时拼凑出来的虾兵蟹将们溃不成军,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地上横七竖八的堆满了尸体,以临川、修竹为首的南疆军们将邢泊松牢牢地困住。

    邢泊松目光望向人群中的修竹,忽而道:“你不是邢一。”

    修竹眉梢一挑,只笑不语。

    邢泊松又问:“连这也是殷时回一早就算计好的吗?”

    他早就知道自己为了挽回局面,必定会带人回到邢府,才特意安排了这一出大戏,来了一场瓮中捉鳖。

    可叹他邢泊松叱咤一生,却还是栽在了一个毛头小子手中。

    四周一片寂静,没人回答他的疑问。

    邢泊松一瞬间仿佛彻底老去了,他颓然的弓起肩背,再不见往日里成竹在握的从容。郑有才龟缩在他身边,更是大汗淋漓。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们想。

    邢泊松、郑有才伏首,城中的反贼大部分皆被剿灭,殷时回轻而易举的将栾城攥在了手中。

    他带着云青缇一路掠过长街,停在驿馆之前。

    除郑有才外的其余栾城官员皆聚于此,战战兢兢地伏跪在地。

    这些人中有些是郑有才的同党,有些是被逼迫着加入他们的阵营,又沉沦于声色犬马之中。

    他们的下场,还待殷时回御笔钦定。

    但殷时回却只是睨了那些官员一眼,面上看不出喜怒,自如的牵着云青缇进了驿馆之中。

    大门缓缓闭合,挡住了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官员们焦灼的内心再次被拉长,恐惧在心底不断滋生盘旋。

    脆弱的心理防线不断被削弱,在这样下去,恐怕不用殷时回用费丝毫力气,这些人就会将所知道的一切尽数倒出来。

    ——这也正是殷时回想要的。

    比起外面那些蠹虫,现在当务之急是兵防图。

    殷时回身影刚出现于驿馆之中,修竹就从暗处闪身而出,躬身将手中之物递于殷时回手中。

    他道:“属下从邢泊松书房中寻到了他们的兵防图,另外,还在邢管家身上截到了一封密信。”

    殷时回铺开兵防图,大致扫了一眼:“这些年借着南州这块富饶之地,倒真是拉拢了不少人马。”

    若要叫他们真的起事,还真是个棘手的麻烦。

    他随手将那图塞到了云青缇手中。

    云青缇:“?”

    “这么机密的东西你就塞给我?不怕我看?”

    万一她泄密了呢?

    殷时回正忙着拆信封,闻声动也未动,只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的东西你都能看。”

    这薄薄的纸页忽的就烫手起来。

    云青缇半晌才笑了一声。

    她倒也没真去看,只是仔细的叠好塞进了殷时回的怀中。

    “这烫手的玩意你还是自己收着吧。”她道。

    二人将注意力转移到那封信上,其上大字映入眼帘。

    “计划有变,殷时回或已察觉端倪,当断则断”

    云青缇道:“或是送往上京城的。”

    多半是要送到殷长誉手中。

    殷时回哼笑一声:“不重要了。”

    反正信已经被他们截了。

    殷长誉远在上京城,这里的消息一时半会传不回去,等他知道时,南州诸事也就差不多尘埃落定了。

    “邢泊松呢?”殷时回忽然问道。

    修竹:“在后院柴房中,临川正带人守着。”

    殷时回便兴致勃勃的对云青缇招招手,道:“走,小缇子,咱们去找个茬玩。”

    云青缇:“……”

    ……真是闲的。

    殷时回姿态闲适的负着手向后院行去。

    柴房门被推开,入目就见邢泊松手脚皆缚,一身锦袍沾满了泥土,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见殷时回的身影,邢泊松枯皱的面庞一抽,努力坐直身子,摆出一副悠哉的神态。

    殷时回可不惯着他耍架子,他随手将那封信丢在邢泊松面前,仿佛好学的学子般殷切询问:“当断则断——所以邢老爷子就毫不犹豫的送上门来?”

    邢泊松:“……”

    他瞟了一眼地上那封信。

    虽然在意识到邢一是假的之时,他就已经隐隐猜到这封信多半是落入了殷时回手中,但他可没猜到殷时回还会特意带着信来羞辱他。

    邢泊松面色变了又变,唇角胡子都因愤怒而不断抽动。

    但他此刻情绪越激动,越会显得他像个跳梁小丑,只会平白叫殷时回看他的笑话。

    想通这一点的邢泊松努力克制住胸中翻涌的怒意,冷声道:“这次算你棋高一着,我认栽。”

    邢泊松不和他吵,殷时回有些悻悻然。

    但他不是个轻易言败的主,于是他上前一步,更加真诚的询问:“你上次被朕逼出上京城时,是不是也这么想?”

    邢泊松:“?”

    不是——这个殷时回能当上皇帝,是因为他的嘴贱的出奇吗?

    邢泊松险些喷出一口老血,目光恨恨的盯着殷时回。

    殷时回成功把邢泊松气的险些中风,悠哉悠哉的拉着憋笑憋到说不出话的云青缇踱步出屋。

    他偏头吩咐:“看好他,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半步!”

    临川立刻躬身:“是!”

    ……

    兵防图在手,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他们要赶在各地匪兵反应过来之前,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殷时回连夜召吴勇密谈,第二日天方破晓之际,殷时回已然整兵出发,那支先行而来的南疆小队成为了第一把尖刀,狠狠地向最近一处匪兵藏匿地刺去。

    同一时刻,吴勇领着一支十数人的小队,沿来路返回,迎上那支向栾城奔袭的大军,稍顷,大军立刻化整为零,分散潜入山林之间,向着藏匿于各个山头的匪兵而去。

    云青缇留在了栾城之中。

    她登上城门,眺望着远处的重重山影。

    云青缇知道,在她目光所不及的尽头处,皆是点燃的火焰。

    或许还有遍地血色、断肢残骸。

    但今日流过的血,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流。

    詹家村那样的惨事,也不会再上演第二遍。

    离栾城数十里外的翠屏山中。

    这里是殷长誉最大的一个匪兵藏匿地,寨中藏兵数千人之多。

    但此刻,寨中却已然大乱,冲天的火光灼烧的空气都微微扭曲。

    殷时回着金甲,□□是雪白的骏马,朗声道:“朕听闻南洲匪患横行,以致民不聊生,今特带兵至此剿匪,还南洲百姓安宁。”

    他的清喝被风送出去很远,帝王御驾亲征,将士们斗志昂扬,一片厮杀声中,殷时回微微仰头,淡声道:“还没完。”

    这是今日烧的第一把火,却不是最后一把。

    连吃败仗的匪兵们士气低迷,人人自危。

    这场声势浩大的“剿匪行动”持续了数日,继翠屏山之后,大大小小无数的匪兵藏匿地,陆续被剿灭殆尽。

    詹家村中。

    詹村长遥遥望着崇山峻岭之中乍起的火光。

    那滋扰他们多年的匪窝似乎迎来了一柄屠刀,那些无恶不作的山匪们尽数丧命在了雪亮的刀锋之下。

    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山匪的侵袭了。

    他老泪纵横,脑海中忽的闪过两道模糊的影子。

    一道青衣翩翩,一道容颜明艳。

    是……他们吗?

    ……

    ……

    此一战,殷时回缴获无数粮草马匹,钱财珠宝,大获全胜。

    战后琐事繁杂,殷时回这几日忙到晕头转向,云青缇几乎见不到他,也只有在晚间时,殷时回才会过来陪她一会。

    云青缇也没闲着,换下了自己那宽大华丽的宫装,换上窄袖麻衣,尽自己所能的帮忙。

    她每日灰头土脸的混在一众城民中,帮着给伤兵送水熬药。

    她未曾提过自己的身份,自发来帮忙的城民们只知道她姓云,总是亲切的叫上她一声“云娘子”。

    这称呼叫云青缇觉得怪新奇的。

    这日她如往常般坐在药铺门口照看着药钵,余光瞧见苍郁扛了一满头是血的男人匆匆赶来。

    云青缇连忙撩开帘子,引苍郁进门。

    她目光落在那人身上,饶有兴致的盯住他被镣铐锁住的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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