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血腥味直扑而来。
牢房狭小,两桶满满的血任何角落都能泼到。
俅俅没见过这个阵势,还探头探脑瞧。
末浑指尖染着黑焰,对上那双清亮的眸子,吐出一口浊气,将人裹紧转身。
腥臭味铺散开来,末浑因穿着鸦色衣袍免去后背的鲜血淋漓。
俅俅被末浑护的好好的,抬眸看着他龟裂的表情,心口发痒。
末浑恨不得弄死在旁边看戏的某人,怒火中烧,又怕吓着俅俅,最后只得用红的能滴血的眼瞳刺向元清。
“当吾不用法力便护不住她?蠢货。”
“末浑、末浑、末浑……”
俅俅一直小声的唤着他的名字,想说什么说不出,只能抓着他的衣襟一遍遍叫。
末浑被她一遍遍软声唤的没了脾气,不厌其烦回答。
后背的黏腻恶心也不是那么不堪忍受。
“大人,并未显形,应当是人。”
杨青自然瞧的真切。
原本以为是妖邪,特意去找来的两桶狗血,现下验证一半机率两人不是。
“国师到哪儿了?”
“禀大人,还有半刻钟即到。”
杨青始终觉得那名男子有蹊跷,没有动作就将刀尖齐齐折断,人是做不到,亦或是内里足够深厚?
“把他们带到偏厅。”
俅俅想去摸末浑的背,被他抓住手,扣在自己的手心,不甚在意吐出一个字。
“脏。”
“可是……”她一贯会因为身边人纠结。
末浑把她的心思引到别处,“刚听到什么了?”
俅俅双眸一亮,窃窃私语,“听什么?我光顾着想你去了。”
“且跟着。”末浑卖起关子。
俅俅兴致勃勃,拉着末浑跟着人走。
身边的人提着刀,末浑在,她也胆子大了些,不是那么惊吓过度。
屋里齐燃上百只蜡烛,黄色幡布都像镀了一层金光。
烛火香弥漫。
杨青带着末浑和俅俅迈进屋内。
鹤发童颜的年轻男子站在屋内,青色道袍修饰着笔直的身姿。
慈眉善目的清秀男子。
“国师。”
杨青客气作揖,连脸上的疤痕都乖顺下来,“就是他们两。”
末浑在哪儿都是绝对的焦点,国师自然先行打量他。
危险的人。
视线又移向俅俅,眸中闪过一道幽光。
香甜可口的味道。
“先让他们站在阵中。”
俅俅躲了躲此人的视线,跟着末浑站在阵中。
杨青退下。
眼下只有他们三人。
国师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符文冒出点点荧光。
“这是什么?”
俅俅拍打着想附着在他们身上的荧光,发尾的铃铛作响。
末浑又依着以往的样子把人抱坐在臂间,荧光便只能在他的脚边浮动。
国师闭着眼,自然没瞧见末浑靴口的金色符文闪耀抓眼。
“想我们是妖物的小伎俩而已。”
这等凡物,末浑还不放在眼里。
她紧张的看着跃跃欲试的荧光,“放我下去,万一伤着你。”声音已经压到最低,就怕闭眼念咒的人听了去。
“无妨。”
末浑环腿坐下,把人置在怀中,小小一团,阵法的荧光挨不到她分毫。
“乏得紧,睡。”
一边说一边揉按着她的后颈。
舒爽的灵力缓慢浸润入雪白的肌肤。
不多片刻,俅俅确实困乏,脑袋混沌,沉入梦前嘴里还嘟囔着:“末浑,别受伤。”
“嗯。”
末浑淡淡应了一句,揉了揉额角,把人脸扣在自己怀里,确认护严实,红眸合上。
凝视着相拥而眠的两人,元清走过去,弯腰曲背。
冰凉的手想握住莹白的细嫩腕骨。
闪着寒光的龙爪擒住元清的手腕,肉焦灼的味道随着白烟四散。
元清小臂一圈灼痕,许久都未曾受伤了,这感觉有些陌生。
休憩的人没有睁眼,只是隐蔽传声。
“吾只是睡着了,吾不是死了。”
“无耻蠢货。”
元清遁去,遥遥传声。
“不知廉耻。”
骂的人是末浑。
国师当真念了一夜,额头都渗出薄汗。
当瞧见身型高大的男人坐着睡觉时,慈眉善目的面具龟裂。
“想来这两人确实不是妖物。”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杨青殷情递过干净的手帕,“有劳国师,我本以为虐杀烟雨楼女子的人是妖物,应该是我想岔了。”
“还未找到凶手?”国师拭去额角的汗珠。
杨青愁眉苦脸,“没找到,昨夜的刺客也没了踪迹。”
国师对这些事没有什么兴趣,手反倒朝俅俅探去。
末浑将他的手拂开,慵懒睁开眼,红眸似笑非笑的睨着他。
国师顿觉遍体生寒,魂体深处隐隐作痛。
“大人,烟雨楼来要人了。”
小兵门外高喝。
国师佯装无事站起身,“放了吧。”
人声渐近。
俅俅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末浑的红眸,随即是紧致的下颚。
“醒了?”
俅俅晕乎乎点头,偏移视线瞧见美丽的琼羽,元清的话灌入耳中。
他们两坐进马车跟着回了烟雨楼。
烟雨楼的人回避。
是以只有他们四人一路回到昨晚俅俅的房间。
房中还铺散着俅俅别致的墨宝。
牡丹瞧见的时候,心底好笑:原来是个笔墨不通无情趣的姑娘。
琼羽对自己的身边人自然了解,眼神警告。
牡丹收敛心思。
俅俅被抱着坐到昨晚练字的位置,也不在乎墨宝被人笑,她想和琼羽说说话。
双手搓了搓又不知说什么。
“谢谢两位救命之恩。”
琼羽行了个大礼,牡丹也不情不愿跟着。
俅俅和好道友可没有行过大礼,突然这样很是不习惯,挣脱怀抱,一把将人扶起来。
“不必,不必,戏本子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很常见。”
一边说发尾的铃铛一边作响。
被撇开的末浑听着叮铃声,心口发痒,总想做点什么。
怀里空着的感觉不是很爽。
琼羽对眼前拉着自己的人没由来有几分亲近,微微一笑。
“为表感谢,你们二位的身份,我们烟雨楼便承下了,二位以后在城中走动也方便。若是二位无地方可去,也可住在我们烟雨楼。”
“楼主!”牡丹大惊,身份不明的人留在楼里是绝对的危险。
琼羽一记寒光扫过去,牡丹愤愤闭嘴,心里不服气。
她们被放逐于此已经够惨,如今多两个身份不明的人,更是举步维艰。
俅俅两人被安顿好,琼羽和牡丹离去。
俅俅攀着末浑的身体看他背上的血渍,正准备开口骂昨晚泼狗血的人,隔壁房激烈的讨论传入耳中。
“楼主!不能留来路不明的他们,况且主子还有三日便到了,如此时机,这两人凭空出现属实让人怀疑。”
牡丹言辞激烈。
“她不是那样的人,不必说了,今日楼里重新开门,好生准备准备。”琼羽对俅俅有一股天然的信任感。
“楼主……”牡丹咚的一声跪下,“我们跟着主子出生入死,如今被放逐,能不能回主子身边侍奉全看这次!眼下两国势如水火,我们还不撤回,迟早死在这里。”
牡丹快哭了。
俅俅窝回末浑怀里,右手按在他的心脏处,左手玩这儿她给末浑编的辫子,继续偷听。
“退下。”琼羽冷声呵斥。
牡丹想来是逼急了,不退反进。
“我们这些女子各个都是按照主子的喜好培养,牡丹不怕死,牡丹只是想死在主子身边……”
卫国太子贴身暗卫有十二人,两名女子分别是琼羽和牡丹。
女暗卫培养的根基是以情喂养,卫国太子便是这一切的源头。
“主子已经有妻,这些话莫要再说。”
琼羽软了语气。
“我知道这些话说不得,这些话留在心底许多年,可就算我们不说主子的妻也容不下我们不是吗?”
“我们的身份已经暴露,丞相派人虐杀楼里的姑娘,又派杨青来抓捕刺客,桩桩件件都在说我们的死期。”
“明明你心里更难受,为什么你就不能争一争?主子孤身跌落悬崖,你跟着就跳下去,背着主子行了三天三夜,一回来主子定亲,你怎么受得了啊!”
琼羽静默片刻。
“牡丹,记住自己的身份,下去。”
隔壁安静下来。
“琼羽也喜欢那个主子啊!”俅俅根据话本脑补了一长串惹人泣泪的故事,“可是那人都有妻子了,琼羽去插一脚就是话本里的坏姑娘,琼羽当不了坏姑娘,不然她也不会只默默的喜欢元清了。”
末浑合着眼,左手玩儿着她腰间的黑玉石,半靠着,身上的血用了法术清洗,此刻舒爽,任由俅俅摇头晃脑的动来动去。
“这五百年别的没学会,光学了话本。”
俅俅翻滚出他的怀抱,在软被里拱着。
“我也想过学法术,可是每次去那几个仙女都欺负我,日子长了我就不爱去。”
“我回去又找不到你,没法术魔界我也不敢去,我只能朝人界跑。”
“跑人界我又怕遇着精怪要炼化我,我只能化成小石头去听听戏消磨时日。”
听到这些话,末浑睁开眼,静静看着她,单手抚上她的脸颊,红眸翻涌着俅俅看不懂的情绪。
“这五百年倒是辛苦你了。”
还好她胆子小知道躲,不然还真不知道如今会是什么样。
俅俅蹭着他的掌心,又爬进他的怀里。
美眸流转,仰视,笑着,绝对的依赖和信任。
“如今不一样了,末浑在。”
末浑只觉得心中激荡,要做些什么才能缓解,收紧手臂,想把人融进骨血才罢休。
还在蠢货神识里时,他从元清的眼里看去总是汝涼欲语还休的表情,众仙家言辞激烈的面容,未见过这般赤诚的双眼。
汝涼和元清纠葛种种他也看在眼里,看多了觉得心烦,却也觉得元清拥有不了的,他来拥有何其美哉!
直至今日,末浑也在想他们都拥不得的爱真那么难?
俅俅性子活泛,听到楼下开门,双眸发亮。
“末浑,我能下楼看看吗?”
男人把衣裙给她理好,“去吧。”他还是魂体,法力和精力不过只有三成,他需要大量时间休息,只要在这楼里,他都能护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