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姑娘!”宋识德从承凤殿走过来,看了一眼尚识兴并没有理睬他,对木蓨念说,“山下的元璧村受到了雪灾,师父让我们下山去帮忙。”
“好。”木蓨念与宋识德一同离开,留尚识兴一人傻站在那。
二人到山下的时候,砺剑峰的弟子已经从倒塌的房屋底下救出了不少的村民,芃草峰的弟子陆续赶到开始熬药,悟术峰的弟子在一旁生火准备熬粥。
谷识恭看见她们来了,立马安排:“识德,你们去帮悟术峰熬粥。他们那边还要画法阵,人手不够。”
“好!”宋识德牵着木蓨念走到悟术峰弟子那边。正好看见了浦识良,问:“浦师兄,我们能做点什么?”
浦识良正在雪地上画着火法阵的示意图,让其他弟子赶紧现学现用。看见木蓨念过来了,分外高兴。
“木姑娘来了,我就放心了。”浦识良松了一口气。
因为大雪压倒了村民的房屋,连带着将他们存储的干柴也打湿了。其他人家留着过冬的柴火即使有富裕的部分,也不够支撑煮这么多人的粥。
火法阵中的火不同于火符咒召唤的火。火符咒召唤的火在符纸燃尽之后就会熄灭,而火法阵中的火可以一直不散。使用火法阵才能快速煮出白粥并保证白粥的温度不散。
符咒只需要用朱砂和符纸画出来就能用,法阵却是要用灵力画。悟术峰的弟子其实灵力都不算高,就算能画出来火法阵,也无法维持多久。
木蓨念站在浦识良对面,倒着看也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火法阵。她画法阵是轻而易举,自然明白了为什么浦识良见到自己如释重负,说:“我来画法阵。”
“那我来熬粥!”宋识德去另一边帮忙洗米抬水。
这凝结了天地精气的雪其实蕴含了不少灵气,在雪地上画法阵本来会增加法阵的威力。但是悟术峰的弟子控制不了太多的灵力,反而会被积雪浇灭了法阵中的火。所以个个都提心吊胆盯着自己的法阵,就分不出神去帮其他的忙。
木蓨念画完法阵以后,用灵力控制着法阵,闲出来的两只手还可以搅拌砂锅里的白米。
樊识温也在熬白粥,问:“木姑娘不用看着法阵吗?”
木蓨念一边搅拌,一边回答:“不用。”
樊识温没有多问,她对木蓨念的实力是深信不疑的。
压在房屋底下的村民都被救出来之后,莫晓常眼见一大堆的人挤在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心生不忍。这个冬天还有两月,总不能让他们在这布棚子里过两个月吧。
她找到村长统计受灾的人家,让未受灾的先收容那些房屋都倒塌的人家过冬。待积雪融化,祁连山派会下山助力村民重建毁损的房屋。
村长同意了,带着几个村民一户一户记录受灾名单,并请求那些房屋完好的人家空出几间房给受灾村民过冬。
前几天的工作都还顺利,村长问到一户熊姓人家时,她家唯一的住户说什么也不愿意别人来自己家住。
四十多岁的女主人非常严肃地拒绝了村长的请求:“你说要我提供一些米、被子,没有问题。但是他们来我家住,绝对不可能!”
村长很是为难,这邻里乡亲的,有借有还,现在帮了大家,将来她家有事,村民也会看顾一二。
“不是我不愿意让他们住进来,你问问他们自己愿不愿意来寡妇家住?”女主人非常硬气地指着布棚子里的人。
木蓨念也好奇地看着熊家门口,问樊识温:“寡妇是什么?”
“啊?你不知道什么是寡妇?”樊识温有些奇怪这些常识她怎么都不知道,但还是耐心给她解释,“寡妇就是丈夫死掉的女人。”
木蓨念点点头,又问:“那又如何称呼妻子死了的男子呢?”
樊识温张口就来:“鳏夫”。
那边的吵闹声还没停止。
女主人不依不饶地说:“我以前往他们家大门口路过,他们都恨不得把地扫秃噜一层。现在让他们进我家住,村长你这是要了他们的命啊!”
村长无颜再劝说,毕竟大家都忌讳寡妇。灰溜溜走了。
天不遂人愿,到最后还有三个受灾村民寻不到可以收容他们的人家。其余村民都已经是两三个人睡一间空房,也腾不出一间空屋了。反观熊家,除了女主人睡的主卧,还有两间卧房空着。可是这三人宁愿一直在棚子里缩着,也不想去熊家住。
木蓨念跟着莫晓常来做最后的收尾处理。莫晓常带着谷识恭将一些预防发热、感冒、风寒的药交给了村长。樊识温和浦识良也来了。
几人看着还住在棚子里的三人,唏嘘不已。
木蓨念问樊识温:“为什么他们宁愿冻死,也不去那个寡妇家啊?”
樊识温从小在山派长大,师父和书上也没教这些。
浦识良听见了,便回答:“因为忌讳。”
“一般嫁娶都是要用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进行算命,合得来才会成姻缘。若是嫁进门了,丈夫却早死,说明这个女人克死了她的丈夫,命格不详。连与她八字相合的丈夫都会被她克死,其他人就更怕接触她了。”
木蓨念哪听过这生辰八字、命格一说,十分不解:“人各有命,他丈夫突然死亡,她作为妻子肯定也很难,怎么能用克死丈夫来形容她呢?”
浦识良无奈地摇头,说:“可是大家的习俗就是这样传下来的。”
“但这个习俗对寡妇而言是第二次的伤害。”木蓨念说。
樊识温同意木蓨念的说法:“就是,她进门之前怎么会知道她丈夫会死呢?算命的看不准生辰八字,为什么要怪罪到她头上?说是她克死她丈夫,倒不如说是算八字的那个想害死她丈夫呢!”
浦识良连连摆头,说:“你们俩真是——”
回到祁连山派,木蓨念突然问:“为什么不让他们到山派来住呢?不是有空房间吗?”
樊识温解释:“我们向来是对外尽心尽力,但不将人带回来的。就怕带回来的人心术不正,在山派内造成损失。”
“可是,他们村子就在山脚,找村长问问三人的德行。这样也不可以吗?”
“不行哦。开了这个先例,之后就会不停破例。如果有邪魔歪道会要挟村长做假担保,然后浑水摸鱼进来,造成的负面影响对山派来说不可估量。”
“杜绝引狼入室对吧?”
“就是这个意思!”
走到承凤殿外,莫晓常要和黎晓思谈一谈之后救助的详情,就让谷识恭先回芃草峰。
木蓨念与樊识温交流完也准备进殿。几人各自拿起自己的佩剑准备御剑回自己的峰头。
“浦师兄!”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来人是芃草峰的历识乐。木蓨念隐隐猜到她要做什么了,便没有进入承凤殿,留在了樊识温身边。
浦识良问:“有什么事吗?”
历识乐含情脉脉地看着浦识良,咬着下唇,羞愤地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浦识良:“浦师兄请收下!”
樊识温想走上前去,被木蓨念拉住了。
浦识良看清她手里是一方手帕,笑着拒绝:“不好意思,我不能收。”
历识乐闻言,很快眼里就泛着泪光,问:“是因为浦师兄收了其他人的帕子,所以不收我的吗?”
木蓨念觉得这话不对。收不收是浦识良的事,即使他没收别人的手帕,也与她无关,哪来的因果之说?
浦识良解释:“我没有收别人的手帕。是我自己已经有了,就不需要多余的了。”
“不是的,我这帕子——”历识乐以为浦识良不知道帕子代表的含义,想和他解释一番。
谷识恭打断她的话:“够了!浦师兄说了他不要你听不懂吗?非要他亲口说他不喜欢你吗?”
即使不是浦识良亲口拒绝了自己,但被谷识恭这么大声吼了一句,历识乐哭着跑了。
谷识恭十分烦躁,嘴里批评历识乐的行为:“真是的,为什么要强迫别人接受自己的好意。真的喜欢对方就不要给对方增添烦恼啊 。”
木蓨念突然对谷识恭改观了。之前她觉得谷识恭对自己总是一幅苦大仇深的模样,但现在想来自己作为可能取代他师父的人,他那样对自己倒也情有可原。
当晚,樊识温又溜进了胧泽斋找浦识良。
“天寒地冻,师姐这么晚还来?”浦识良铺好了床,准备休息,没想到樊识温还会来。
樊识温也担心再晚一点又会下大雪,抛出一堆问题:“你知道女子给男子送手帕的含义吧?你不收她的手帕是你有心上人吗?你心上人给你送了手帕吗?”
她问完就静静地等浦识良回答。浦识良想了好一阵她问的问题,“噗呲”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我问你话呢!”樊识温脸有些红。
浦识良努力憋住笑,然后回答:“我不知道帕子有什么含义。”
“你——”樊识温手指着浦识良的脸。
浦识良轻轻推开她的手指,注视着她,问:“师姐方便告诉我女子给男子送手帕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樊识温红着脸,默默收回手,移开视线,说:“我也不知道,你问别人去吧。”说完就跑了。
浦识良重新回到床边,准备上床睡觉。看了一眼挂在一边的棉袄,伸手摸了摸棉袄,才钻进被子里。
在栖梧院的木蓨念正躺在床上,手里拿着叶子玉佩端详着。
上午,尚识兴说他没有在自己面前表现的机会,所以自己不了解他。可是,自己来祁连山派已经小半年了。樊识温要处理砺剑峰的大小事务,都能抽空找一找自己,他怎么会没有机会呢?自己不努力,还要怪在别人身上。
木蓨念又想到樊识温说的青梅竹马。虽然傅子息确实年纪比父亲还长了好几个辈分,但是他的容貌在人类看来也就二十左右。冥界的人天生体格大,无论男女看起来都格外壮实,父亲见多了这些身形健硕的人,就连傅子息的样貌在他眼里都是普通。
以她和芃草峰的弟子交流的经验来看,傅子息在人类眼里绝对是丰神俊逸的美男子。
手一松,玉佩掉在被子上,木蓨念将被子提起来盖住脸,郁闷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傅子息。
这几天一直用灵力支撑法阵,确实耗费了些精力,木蓨念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木蓨念前往芃草峰。她今早清醒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宋识德还送了她一块手帕,得去问问她是什么意思。
在聆香阁外就见到了宋识德,木蓨念立马叫住她:“宋姑娘!”
宋识德听见木蓨念的声音,马上就停下了,让同行的人先走。
“木姑娘怎么了?”宋识德笑吟吟地问。
木蓨念拿出向日葵手帕,问:“宋姑娘为何要送我这帕子?这是宋姑娘亲手缝的对吗?”
宋识德看了一眼手帕,那黄澄澄的向日葵绝对是出自自己手下。她回答:“因为我觉得木姑娘就和这葵花一样,灿烂又温柔。我看见大家都在绣,正好我也很久没有绣过手帕了。”
木蓨念记得那日宋识德再三叮嘱自己若是对对方没有心思,千万不要收对方的东西。
宋识德温柔地笑了,继续解释:“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希望木姑娘用帕子的时候能想起来有人很喜欢温柔的你。”
木蓨念想了想,尚识兴果然很讨厌。
到了聆香阁内,莫晓常还在看那些晾晒的草药。她埋怨道:“这大雪天,我的药都干不了。”
木蓨念问:“为什么不用火烤干它们呢?”
莫晓常拿着草药的手一抖,说:“用火烤干它们?你知道火有多烫吗?这么烫的温度会使草药失去原有的药性。所以在炼丹的时候必须时刻关注火候,一旦火候不对,整个丹药就废了。”
“你把这些草药的模样和药性都记清楚了吗?”莫晓常问。
“还差一些。”木蓨念没想过这人间的草药种类有这么多,不光是花草可以入药,有些动物的毛、皮、血也可以入药,记这些可要花费不少时间。
莫晓常放下手里的草药,说:“那你看看春天来之前能不能背完吧。等雪化了,我就要下山了。”
“你又要下山?”木蓨念好奇,“你下山是做什么呢?”
莫晓常神秘兮兮地说:“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嗯!”木蓨念点头。
“我和师兄说我下山寻找新的草药,但是我实际上出去游玩啦!”莫晓常说道最后尾声都翘起来了。
“外面很好玩吗?”木蓨念问。她从小生活在王城,悄悄溜出冥殿就害的沈栉絮丢了命。之后从魂殿去军营,在军营里还能去人界的市集放个风。能称得上游玩的可能还是傅子息带自己去北海那一次。
“当然好玩啊。你不是从外面进来的吗?你不知道山下的世界有多好玩?”莫晓常觉得稀奇。
她听师兄说木蓨念是师父特地带回来的人。师父因为多年前的事,其实不想再创办祁连山派了。在得道之前,就常常闭关不见他们三人。升仙之后,更是不留在祁连山派。
能让师父特地回来一次的人,想必身份不简单。她旁敲侧击从师兄那边打探过消息,但师兄闭口不谈。木蓨念看上去也是个大家闺秀,但有的时候,莫晓常真的感觉她的常识配不上她的修养。
木蓨念解释:“家里管得严。不让我随便出门。”
莫晓常心想,还真是个大家闺秀。
除夕很快就到了,木蓨念满心期待还会有什么。
但是除夕之夜只是和洗尘宴一样,大家一起在主峰外吃了一顿山珍海味就没有了。
木蓨念觉得这个夜晚实在实在配不上大家一个月来的努力。
樊识温见她兴致低迷,解释道:“本来还有放烟火的,但黎师伯考虑到山下的元璧村还有人无家可归,不想让他们更难过,所以取消了一些活动。”
木蓨念好奇,原来自己过节日还要考虑别人的感受。
冬天很快就过去了。木蓨念和宋识德一起去草药田里逛了一圈,雪开始融化了。
宋识德踩在草地上,说:“等春天到了,这些草药就长好啦。”
木蓨念问:“这么大的雪不会冻死这些草药吗?”
宋识德回答:“这些雪可是好东西。如果没有这床‘雪被子’,这些草药可能会被飞禽走兽拔秃了。天气再热些,这些雪化成水了,还可以滋润这些草药。”
“瑞雪兆丰年?”木蓨念说。这是她从樊识温那听说的。
“对!”宋识德没想到木蓨念还知道这个,一开心没注意脚下的泥土已经被雪水泡软,一个不稳,身体就向草药田里摔下去。
“小心!”木蓨念眼疾手快就拉住了宋识德的一只手,将她拉回了田垦上。
宋识德拍拍自己的胸口,“吓死了。多谢木姑娘。”
木蓨念关心地问她有没有事吧?宋识德笑着说自己没摔倒,没事。
二人回到芃草峰,谷识恭正在找木蓨念。木蓨念问他有什么事?谷识恭说要去帮山下的元璧村重建,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木蓨念对那家熊姓的寡妇很感兴趣,便同意了。宋识德也自告奋勇要去帮忙。
三人一起下了山,其他弟子已经开始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