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西街三教九流,能工巧匠者甚多。

    终于有铺面承了她的玉冠。崔姝呼了一口气,再三向铺主确定,才慎之又慎将东西交给那东家。

    她与店主约定日子来取,便打马去了药铺取药。

    她并不知在她走后,铺面中便有小厮捧着东西跑去了官府,因为涉及皇亲,所以东家不敢怠慢,直接让小厮去上呈太尉,最好再去汉王府一趟,以澄情王爷,也不单单为了王府赏钱,实则王爷,郡王高洁之资,且体恤劳众,颇得百姓爱戴。见郡王落难,实在不忍,今日得到线索,自然要上报。

    崔姝亲手捧了药碗走向房中。玉指触碰碗壁,漆黑的药汤已经温度适宜。随着她行走的步伐,碗内也荡漾出波痕来。

    这汤药漆黑浓稠,看起来就很苦涩,崔姝问见谢柯于喝药,却连眉头都未皱。

    幼时她喝这些苦苦的汤水时,阿兄都得哄着自己,还会备好果子,她才会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只盼着不必再遭那苦楚。

    所以见他一勺一勺的舀着汤药慢慢喝时,崔姝都觉得难以忍受。这难道不是自我折磨么。

    可良好的修养与王府大内的规矩,让他早已习惯。所以并不觉得难忍。

    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是应该的。若是连一苦汤都畏惧,如何面对将来的荆棘险路。

    自从服药以来,这三日他伤口已经不再出血。每日白间精神也足了一些。

    崔姝腰封处鼓鼓囊囊,她今日依照约定,已经从西市取来了修复好的玉冠,想着等会儿哄谢柯于开心些,所以面上也挂起了一丝笑来。

    只是今日终究不能够了。

    院内的黄犬发出不安的哼叫声。

    黄奴摆出抵御姿态,朝着门扉,戾气都含在喉咙中,试图恐吓住那些不请自来的人。

    松紫呲着牙,背脊上的毛发几乎要立起来。

    崔姝将药碗放在了长廊一处的立柜上,快步走去房中,眉目紧蹙,以为又是刺客。

    前几日的刺客行踪诡异,手段功夫也诡谲,所以追查起来颇有些麻烦,眼下还未有任何的苗头。

    崔姝以为他们去而复返,一次没有得手,居然想着再来一次。

    本想着离开这处危险之地,将谢柯于带去别处,可惜他臂伤严重,长期用饭较少以至于身体虚弱,两相交加,崔姝不敢贸然离开,只想等着他好一些,最起码伤口止血后再离开。

    况且依照计划,在她和阿兄去往定州之后,陈叟也会带着七郎去南梁先安顿下来。

    所以便想着停几日,贼人一朝败落,应该不会在短时间内回来。

    崔姝快步进入房中,谢柯于已经拥着被子坐起来。

    崔姝冲他小声道:“七郎别怕,暗卫已经布置妥帖。贼人不会进来。”

    谢柯于抿唇,微微颔首,尽量忽略掉她紧紧握住自己手指的温软触感。伸出另一只手为她拂开因慌乱而贴在鬓边的长发,轻声道:“辛苦四娘了。”

    崔姝摇摇头,侧耳去听房外的声音。

    猜测的剑矢声没有传来,只是狗吠越来越大了。

    也没有刀剑相交,兵戎相见的刀戈声。

    崔姝皱眉,拉开房门准备去看一看。

    院门被人从外破开。崔姝立在房门长廊处,清楚的看到了,那是军中常用破门的梃器。

    院外乌泱泱的人冲进来。

    先是汉王府的府兵和长随,再是崔府仆妇众人,其后跟着的便是太尉和官府的衙役官兵。

    浩浩荡荡,几乎快能够把院子站满。

    可崔姝就站在廊下,院外没有人敢踏足别院。

    直到众人开出一条道来,一袭蓝衣的开平郡王和白衣的崔珣走进来。

    崔姝呆立在廊下,嘴唇紧抿。眼含凶意的看着二人。

    升平郡王是汉王长子,与谢柯于不同母,却是他实打实的兄长。

    得知谢柯于的消息后,太尉不敢隐瞒,即刻告知了汉王,就连宫宇也是震怒,责令太尉务必抓住歹徒,顺藤摸瓜,找到郡王下落。

    太尉信誓旦旦,此番立了功,又卖了汉王府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只可惜,追踪时发现取玉冠的女郎骑马进了博陵崔氏的圈地。

    太尉一脸的为难,不肯再进一步,若是得罪了五姓望族,岂不是得不偿失,汉王府的长随只好快马赶回王府,汉王不便前来,便派了升平郡王,并让人通知着请崔府郎君一路前往。

    万勿得了错报,污蔑了人,坏了两府的情意和往来。

    黄奴仍旧在狂吠,升平郡王皱眉,崔珣给了府中仆众眼神,示意将地厌制服,关入笼中。

    在汉王府登门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是四娘惹了祸事。所以主动请缨要来别院,就是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惹得族中震怒不说,再得罪皇室与汉王府。

    若是能够私下了结此事,是最好的结果。

    来的路上,太尉避重就轻的讲了是与临安郡王失踪有关,崔珣扶额叹息。

    黄奴被尽数关入笼中送出院子,崔姝看了一眼阿兄,又见跪在院门一侧的陈叟,不免向前几步,准备将他扶起。

    可陈叟垂着头,还未等她近身,升平郡王谢於尽便开口道:“四娘安好。”

    崔姝停下脚步,仿佛才回神,立身行礼道:“二郎安好,不知今日这么大阵仗,是为了何事?”

    谢於尽是十分正经古板之人,闻言也只是和盘托出道:“是为了王弟失踪之事。有知情者来报,说七郎被困在四娘这院子里。”

    崔姝垂眸道:“二郎此言差矣,四娘是崔氏女,名声最为重要,所谓知情者,莫不是在辱我清名?”

    谢於尽皱眉,直言道:“四娘若是真为自己考虑,不若让府军勘察别院,到时自然一清二楚。”

    他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四娘尽可放心,院外除了王府府军,还有宫宇金吾卫和博陵崔氏的仆妇,不会冤枉一人,到时若是一无所获,果真与四娘无关,汉王府和於尽亲自登门谢罪,如何?”

    她双手垂在身侧,手指微微蜷缩。

    一侧的崔珣一眼便知她这是心虚模样,但是人前他得想尽办法护住四娘的声名,这倒是其次,软禁国戚,这是死罪。

    更何况四娘正在和东宫谈婚论嫁,若是再与谢柯于扯上关系,婚事作废不说,四娘以后可该怎么办。

    崔珣拱手对谢於尽道:“郡王,四娘毕竟是尚未出阁的女儿家,崔氏最重声名,闺房之地,不若暂且放过。”

    谢於尽皱眉,仍旧固执道:“三郎君,为了七郎之事,圣人日日诛心,我父王也焦心以至于卧病在床,今日小王既然奉命而来,便一定要调查一清二楚,还望郎君女郎勿怪。”

    他说罢,便挥手责令王府府军进院搜查。

    崔姝快步返回廊下,双臂微张,拦住了一众府军。

    她是崔氏嫡女,身份贵重,所以无人敢上前。

    谢於尽有些恼道:“四娘这是做什么?”

    崔姝敛眉道:“二郎,这是我的私宅。”

    他顿了顿道:“四娘是要旨意,确实,没有内城司的文卷,王府也无权私闯五姓望族的宅子。不过事急从权,还望四娘理解。”

    崔姝并不让步,只有些恼道:“无凭无据,二郎如何肯定七郎就在这院中?”

    谢於尽从袖中取出一只碎裂的玉冠来。冷声道:“这玉冠,四娘应当很熟悉吧。”

    崔姝看着熟悉的断裂,有些不可思议,嗫喏着唇道:“怎么会在你那里?”

    分明玉器铺子的东家递给她的是一枚已经修的十分完好的冠牟。并无半丝瑕疵。

    谢於尽娓娓道:“四娘很讶异吧,这白玉冠是圣人亲赐,为郡王加封之礼,诸王皆有,且冠内刻有小字,四娘子现下手中那枚正是小王我的,内壁刻有豸奴二字,七郎这枚小字藏的深一些,只有内侧冠盖损坏,当能露出。”

    崔姝想起谢柯于让自己去修这冠牟的事来。

    自己被他骗了。

    原来,他还是想逃,这一番计谋,果然是好心力。

    又想起谢柯至那一番意有所指的话来:“千万要好好安置,不要频频示人才好……”

    只是她还是不服,只是感觉心凉,不免眼中泛出微微的泪光来,却不想就此认输,若是此次放了谢柯于,以他眼下的冷情,二人此生便难相见了,平静道:“只凭一玉冠而已,郡王便要坏我声名?”

    谢於尽仰头看了看日头,他一清二楚,只凭自己想探查崔四娘的别院,毫无一丝可能,崔三郎明着是陪自己来,暗地里是护着崔四娘。

    看时间,也该来人了。

    他不疾不徐的对崔姝道:“王弟是父王嫡子,也是圣人最疼爱的圣孙,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和线索,王府和大内都要追查到底,哪怕博陵崔氏,王府也顾不得。”

    崔姝不让步,仍旧固执的立在门前,两相对峙,谁都不愿后退一步。

    崔珣立在一侧,谢於尽并不敢有任何动作,

    正是屏息凝神时候。

    房中却突然传来杯盏落地的脆裂声,还伴随一声男音。

    “四娘?发生了何事?”

    声音嘶哑虚弱,却很熟悉。

    无论是对于谢於尽,还是对于崔氏兄妹。

新书推荐: 希冀 管家她不知道 游戏进行中【无限流】 见习爱神攻略手册 她真把我当狗养 大人饶命 逃离人类两千里。 三世花落下 怨女后记 我在人间缝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