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汉王府一直闭门谢客。

    临安郡王乍回长安,打破了此前种种关于谢氏皇族的阴谋猜想。望族支系及朝中重臣都欲打探消息。

    圣人虽然仍旧龙马精神,但是到底不是春秋鼎盛的时候了。

    太子是二十年的太子,势力根深蒂固,可汉王也不容小觑。

    都是圣人嫡子,谁知道到底最后鹿死谁手。

    有人炒东宫的热灶,自然也有自以为是聪明人的士人家族,盯紧了汉王这个冷灶。

    因此,谢柯于接到手中的来自合府拜问的帖子堆积如山。但是他都以长途跋涉,欲以修养为借口推辞了。

    只除了大内的皇令,无法拒绝。

    因为遭受了数月的囚禁,谢柯于本就不够结实的身子虚弱不堪,皮肤苍白,骨瘦嶙峋。

    与阿父上旨承情所言他是游山玩水可是极为不符。

    加上箭伤未愈,阿耶一眼便能看出。虽然阿耶不会追问,却是真的厌恶被人欺骗。

    欺君罔上的罪名,实在过重。

    东宫如今虎视眈眈,王府冒不了这个险。

    谢柯于将手中蓝本拜帖放在桌上,传随侍为自己更衣。

    昨日内宫长司太监传令他择日进宫,此事宜早不宜晚。

    吩咐随侍取出布帛,将敷药的伤口处紧紧裹覆,他静坐在榻旁,让仆从去取淡蓝色服袍。

    箭伤原本在崔姝的别院时已经快要结痂,可他那时故意蹭弄伤口,导致屡次痂破伤裂,流血不止,也是为了迫使崔姝尽快回长安,趁机让她修玉冠,而引来王府和崔氏的众人。

    可是屡次施为,伤势却越来越重了。创口越来越大,也越不容易形成痂面。

    垂眸片刻,让随侍去请了府中仪造司的侍人,取了黄蜡两种色粉稍作粉饰。

    侍人第一次为郡王上妆,虽然自身能力过硬,但是还是紧张,不经意间将手中粉料洒在了桌上一本蓝色封面的帖子上。

    惊惧交加,侍人跪地请罪,谢柯于淡淡看了一眼被黄蜡色染料弄脏的拜帖,平静道:“无事,你继续上。”

    侍人越发谨慎,屏息凝神,待谢柯于完妆,才松了一口气。

    谢柯于摆手,示意贴身长随赐赏。

    待诸事皆尽,谢柯于正欲出门。那本脏了的帖子又入他的眼帘。他顿住迈出门的步伐,面色如常的吩咐道:“将这帖子收下去,最近三月,博陵崔氏二房的拜帖都不必拿来。”

    谢柯于垂首,左不过都是崔氏致歉拜问的帖子罢了。

    观其字迹,皆是府中豢养门士所写,既不真诚,也不真心。

    粉饰太平罢了。

    倒是二房浮玉居的拜帖很真情实意的在致歉,希冀于王府不要记恨崔姝一个弱女子。

    谢柯于回帖过,觉得自己已经很算的上讲求礼节,崔三应当也瞧得出。

    随侍躬身应“诺”,垂首弯腰,捧着那本已经污糟了的拜帖去了存库。

    郡王所收拜帖,赠礼诸物皆被存放在那里,虽然有专门的承旨造册登记,但是郡王下令,需得留有原物,以备不时查证。

    随侍快步送进存库,并不敢多看一眼。

    王府的车驾和府军一句护送到承天门,余下宫道,圣人早已派了小轿来接。

    谢柯于身体实在不适,算不得毒辣的日头晒得他头晕,因而也不相拒,缓步上了轿子。

    抬轿的宫人将谢柯于抬到了石渠阁,圣人身边亲随梁贯的徒弟童瑾亲自来迎。

    谢柯于点头以示意,童瑾喜笑颜开道:“郡王安好。”

    谢柯于微微含笑谢过,便随着他进了石渠阁。

    礼法尊卑不可废,拜了礼。

    座上至尊之人道:“平身。”

    一旁服侍的梁公公赶紧将他扶起,看着圣人和天后的脸色道:“小王爷您可算是来了,圣人和娘娘每日挂怀您的安危,今日可算是掉了心病了。”

    谢柯于行执手礼,歉疚道:“明月奴醉心山水,流连玩耍,害得圣人天后忧心,实在是不孝,孙儿求罚。”

    圣人抚着长须,定定的看了他须臾,才笑道:“罚必然是要罚的,你这小猢狲,留信一封就敢独自出长安跑去汝南,还敢随人四处游玩不回家,两月之余,害得你阿麽担心。你说说罢,跟什么人,又去了哪里,引得你家都忘却了。”

    倒是一旁的天后起身,走进谢柯于,蹙眉看着他,担忧道:“明月奴都瘦了,也黑了,可见受了不少罪。我的儿,你不知你阿父担忧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下次可别再这般莽撞行事了,好歹带着随身的仆众随侍。宽了你阿父和阿耶的心呐。”

    谢柯于复礼道:“阿麽说的是,明月奴记下了,再不会这般行事。”

    他正要回圣人的话,却见童瑾领着一袭黑衣的谢柯至进来。

    谢柯至先向圣人天后行跪拜礼,待平身后,二人兄弟相见,又行执手礼。

    谢柯至走近他,胡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朗笑道:“好生难得才见了七郎你,我本想去王府拜会,前几日下朝后遇到王叔,说七郎你旅途劳顿,所以想着过几日再叨扰,没想到今日赶巧,阿耶唤了你来,方才听得阿耶问你所见奇闻,阿兄我也颇感兴趣。”

    他所拍之处,正是箭伤的伤口,他并未收力,所以伤口处的麻痛让谢柯于整只手臂都丧力,眼下刚刚有的痂面想必已经裂开,幸亏进宫之前蒙缚了厚厚的布帛,否则血迹早就已经浸出。

    尚且忍得,他平静的弯唇,挣扎着抬手,尽量让人看不出他端倪来。

    谢柯于垂首还礼,这才道:“王兄安好。多谢五王兄挂怀。”

    圣人令宫人为两位郡王搬来椅子,又令宫娥取来点心茶水,活脱脱一番颐养逗孙的模样。

    天后娘娘也是面含微笑,让二人用最近宫中内官新研制出的梅花香饼和玫瑰乳酪。

    谢柯于平日里就性子闷,执了茶水在手中,这时才娓娓道来:“汝南楸枰棋社大儒众多,只是长安距汝南相距千里,路经直州,突逢大雨,那地山丘众多,每年多雨之季,多发洪流,车夫谨慎,不肯继续行路。因而滞留山脚几日,到汝南时,楸枰手谈已经开始好几日,便也错过了初赛事,所以只能观棋,七郎年少,此番虽然没能赶上,却见识了诸多定式妙手。也算不虚此行。”

    谢珂至用了一块梅花香饼,这才好奇道:“后来七郎去了哪里?又是何人邀请?”

    谢柯于饮了手中的茶水,对圣人道:“孙儿枰舍偶遇南梁仪王世子,听闻其是仙门子弟,与其相谈,更觉仙风道骨,吞吐间自有丘壑,正分别时,世子相邀游南梁越州诸山,不敢推辞。所以晚归。”

    圣人闻言奇道:“汝南是北齐之地,可见这仪王世子也好楸枰雅事。北齐是东道主,按理应以亲王相迎,七郎可见武王亲兄?”

    谢柯于垂眸回想,有些无奈一笑道:“阿耶恕罪,孙儿去的晚一些,所以并未见着。”

    天后听闻,淡淡道:“这也没什么,你小孩子家,不认得也是寻常事,这南梁的仪王世子本宫却是见过,的确相貌不凡,且委实正派,七郎识得此人,也算不虚此行。”

    谢柯于颔首相应。

    谢柯至在一旁吃着乳酪笑道:“七郎经历,惹得阿兄都艳羡不已,山水抒情,又有志同道合的朋友,美哉,妙哉,不过七郎为何要绕路回长安?从定州过,白白绕了一大圈子路,还错过了你的加冠礼。”

    谢柯于垂眸笑笑道:“五王兄说的是,明月奴从长安出发前,曾与崔三郎交谈,他对七郎说,定州多山,且当地人尤以擅棋道,鲁弟以为,既然出去,便趁机去一趟定州,七年前崔大人奉命清剿定州余孽,崔三郎虽然年幼,却也常住定州,想必不会有假,所以孙儿也就信了。果真好景好去处。只是孙儿那驽钝车夫,驾马不慎,撞坏了车辕,不得已换了车马,这才晚了加冠礼。既然冠礼已过,便也罢了。”

    圣人抚着胡须道:“可曾受伤?”

    谢柯于恭敬道:“回阿耶,七郎并无伤处,一切皆安,劳阿耶,阿麽挂怀,是孙儿的不是。”

    一侧的谢柯至也感慨道:“七郎必行也算多灾多难,就是这冠礼,就这么潦草过去了,五王兄我,还为你准备了贺礼。就等着这冠礼一过,七郎迎娶新妇进门呢。”

    天后对二人含笑道:“无妨,宫中备下的礼都已送去王府了,再让你阿父替你好好庆一庆,到底是加冠的大事,过了这一桩,也该为你挑王妃了。”

    她又对谢柯至说:“你这小孩子家家,净会笑话你王弟,你婚事刚定下,等着崔氏女进门,免不得好好管管你才对。”

    谢珂于听到“崔”字,便是一僵,他缓了缓僵硬的唇角,貌似不经意问道:“五王兄已经定下婚事了?”

    圣人不语,天后却怡然道:“是,正是博陵崔氏二房嫡四女,崔姝。以后便是你的嫂嫂了,只不过这位小娘子还差些日子及笄,说来五姓七望的子女都曾在宫学读书,七郎也该见过,可是熟识?”

    谢柯于摇摇头,垂眸淡声道:“阿麽说笑,七郎未曾见过。”

    一旁的谢柯至露出一个笑来。

新书推荐: 我在无限人生里乱杀【无限】 前世今生·无一 潜逃 重生我成了神医 《女王在短剧里用科技蛊惑反派》 我靠翻译系统逆袭 嫁进深山当大王 影帝他能读我心 黑月光稳拿he剧本 燃烬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