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半夜十分,赵家村起了大火。

    火势蔓延,照的暗夜半边天空隐隐发红。

    浓烟阵阵,呛得人不住的咳嗽。

    吞天的火光将原本入山打猎的猎户吸引而来。

    村中青壮男子和年纪大的妇人皆是眼神怨妇的看着被围着的崔姝和谢柯于。

    火光在他们一群人身后狂虐,显得更为可怖。

    里正和里正夫人也在其中。

    虎贲军已经将所有被拐卖女子转移走,那名唤美娘的女郎也被强行带走。

    有的女郎愿意带着在村中诞下的孩儿,有的也是含泪抛弃。

    里正愤然之下,点火烧了村子,以此来引猎户会来,能够去追赶。

    可等这群人回来,他们早就走远了。

    只在山脚下发现了满是疲惫的崔姝二人。

    里正大怒,直言要他们以命相抵。

    北风呼呼的吹,将谢柯于宽大的衣袖吹起,冷风冽冽,他扯住崔姝的小臂,将她向身后藏去。

    二人此时都很狼狈,脸上布满了灰痕,衣衫也尽是土迹。

    崔姝扣住了谢柯于的手指,二人双目相接,她眼中闪动的是坚定,他便放开了她的手腕,二人并列而站,共同面对那群乌合之众。

    里正夫人满脸的慌张,盖因她以为美娘走时,将那小儿一起带走。

    一众人拿着楸叉,亦步亦趋的围上来,将二人团团围住。

    那里正骤然开口,不似之前求官时的谦卑模样,他厉声道:“你将她们安置哪里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面上的肌肉抖动,强行捏成一副平静模样,又对崔姝道:“贵人自来村中,我和众人皆是以礼相待,肯定是有什么误会,贵人才会将那些良家女带走,贵人,他们都是村中男儿正儿八经讨来的妇人,您又何必强行拆散?若是贵人愿意告知其去处,赵家村愿意终生俸养之。如若不然……”

    他说的卑微,可言语之下都是威逼利诱。

    崔姝扯了扯嘴角,冷声道:“以礼相待,里正的意思是暗害我的夫郎?良家女子,里正指的是违逆法度,勾连上官,买□□辱女郎?”

    她声音沉沉,毫不客气道:“大人,这可都是些掉脑袋的大罪,姝胆小,自幼胆小甚微,不敢与之同谋。”

    见谈不拢,里正看了看一直不言不语的谢柯于,他拱火道:“郎君,李郎君,何妨相劝啊?贵夫人想差了!”

    谢柯于含笑,只是轻声道:“里正要害我性命,我难道还要以德报怨?也罢,直要里正告诉某赵家村冶炼铁器背后贵人名姓,我便劝我夫人高抬贵手,如何?”

    里正闻言,怒气冲天,哪里还肯与他们相谈,倒是里正夫人惊惧相加,拉了里正的手臂。

    里正停下脚步,克制住内心怒火,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将那群女子的下落问出。

    至于他们想知道,那边告诉他们,然后除之而后快。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因而一双浑浊却阴毒的眼看向了谢柯于,不情不愿,却又有一丝得意道:“李公子出身赵郡李氏,夫人出声博陵崔氏,真是高门望族,不过二位非嫡非长,又是旁系,知道了我们身后之人也是无用,不过二位既然想知道,我便如实相告,我们是奉了贵人命修缮工事,贵人姓谢,乃谢氏皇族。”

    崔姝大怒,眉目乍起,突而道:“谢璋!”

    璋者,圭也,玉也。

    是太子本名,长安百姓常呼玉郎。

    里正闻言惊悚,又突然不知哪里来了勇气,寒声道:“尔等竟敢直呼贵人之名!大胆!”

    崔姝脑子里却突然想起了谢柯于和谢柯至的名字来。

    珂者,玉也。

    都是圣人赐名,可见天家爱玉之无暇,其高洁,其温润。

    没想到,一个个都是包藏祸心的怪物。

    见崔姝二人仍旧不吐口,里正夫人声音尖厉道:“你们想知道的,我们已经说了!那些人的下落呢?在哪里?他们在哪里!我的小宝呢?!”

    她眼眶睚眦欲裂,一副伤心至极却又悲愤模样,而他们身后的那群猎户早就已经急不可耐,拿着锄头,弓箭,长刀一步步靠近崔姝和谢柯于。

    一番拉扯,天边的红光逐渐消退。

    谢柯于冷静的看着天际泛出的白光。

    他知道,天就要亮了。

    怒极的猎户拿着锄头就要砸向崔姝的头颅,远处却传来群马的嘶鸣声。

    人群不自然的分散开来,猎户们都反身向身后看去。

    有人高声喊道:“住手!”

    可红了眼的猎户哪里肯,执意要杂,身后突然飞过一只利箭,划破长空,那猎户手臂中箭,手中的锄头落在地面上,正砸在了谢柯于的脚边。

    来人纷纷下马,里正等这才注意到,正是江州府尹,而那赵姓书承在前,身穿蓝色衣袍,面目平整,看起来颇为老实憨厚。

    可崔姝知道,此人面善而心毒,太子的心腹。

    眼看着崔让聪明马上下来,里正等人纷纷伏地告状,求大人做主。

    却没料想到府尹大人竟然向那李姓郎君行礼,直呼:“郡王恕罪,臣救驾来迟。”

    众人闻言,更是惊惧,呐呐不敢言语。

    谢柯于伸手将其扶住,温声道:“大人任江州府尹已有三四载,永宁十八年的折子,阿耶曾与我瞧过,说崔大人治下安泰,不曾恶事滋生,如今看来,名不副实。”

    他已经算是轻拿轻放,赵家村众人敢青天白日害人性命,他这个府尹,头上乌沙已经不保。

    可他是崔氏子。

    崔让又要请罪,却被谢柯于伸手阻拦,他还目四周,轻声道:“大人不妨先派人修缮此地为宜。”

    崔让闻言只能收了口中接他回江州府的话,派人整缮住宅,又派人安抚村民。

    一切吩咐结束,他这才拧眉看向一侧的崔姝,沉声道:“四娘,可曾伤着?”

    他看向崔姝眼中,隐隐透露着关怀。

    见崔姝摇头,方松了一口气,对她道:“此地颇乱,接到你的牌子我便赶过来,你没事就好,琅琊王和三弟离定州不过五六日路程,我接到了王爷手令便一直等你,没想到你竟然贪近来了此处,也罢,你随军回江州府,休整两日,我派人送你去定州。”

    崔姝闻言摇头拒绝道:“我和临安王……弟一起,也算安全。”

    那崔让十分无奈,又不能在谢柯于面前说让二人保持距离,男女大妨的话,便只能看着谢柯于呐呐道:“王爷有王爷的事,四娘不要胡闹。”

    谢柯于听罢含笑道:“我无事,愿意与四娘一道,崔大人放心。”

    崔让彻底无奈下来,一张俊脸紧巴巴的皱在一起。

    这时有人来相报,对着崔让耳语。

    他皱着眉去了,看了崔姝和谢柯于浑身的脏乱又派人送他二人去没有毁坏的房舍中梳洗。

    特地安排了两处宅院。

    日头升起来,山坳中也起了浓重的雾气,迷蒙的让人看不清东西。

    崔姝换好了衣衫,正准备出门,却被崔让拦住。

    他忙碌了几个时辰,已经很疲惫,见到崔姝却并未隐瞒,直接单刀直入道:“四娘,告诉阿兄那些女子的行踪。”

    崔姝摇头,定定的看着他,眼睛微耷道:“阿兄,我不能说。”

    她言语坚定,并不为所动,

    崔让叹一口气,与她分析眼下局势:“四娘,崔氏与东宫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东宫不保,崔氏也会元气大伤。那些女郎一旦入长安,此时大白于天下,崔氏必然受辱。”

    崔姝闻言,眼中泛起泪光来,她定然看着崔让道:“人做错事不该受罚么?皇子和氏族便能肆意害人性命么?阿兄,我与这些女郎有何异?不过是头顶一个崔字,永宁十三年的事你忘了?那时我在仙都受辱,回到府中时,阿兄是第一个将我抱起,直言一定要杀了乱军,与我报仇的人,阿兄忘了!或者阿兄觉得那些女郎的命不是命,只有贵女的命才是命,因为还有利用价值,还可以为家族做事,讨好东宫,是不是?”

    她愤愤的看着崔让,定然道:“阿兄忘了!所以甘愿为了崔字做这些事。”

    崔让闻言,缓缓垂下了手,却还是坚持,他道:“四娘,你是崔氏女。”

    “是,可我先是女子,再是崔氏女。”

    崔让有些无奈,看着她单纯的脸,冷声道:“你要如何?”

    崔姝眉目微寒:“我要状告太子,扣天子门!”

    崔让却无奈笑起来,他道:“四娘,别傻了,太子自诞生之日便是太子,根基稳固,南楚的江山迟早要交道他手中,你是琅琊王的未婚妻,将来便是琅琊王妃,以后会是太子妃,会是皇后,何必自毁前程?再说,你是女郎,你的话有多少人会信?离了崔氏你无权无势,叔父不会让你损害崔氏的利益。你所求的公平,遥不可及。”

    看着崔姝木然的脸,他转身又道:“况且,谢柯于他难道存了什么好心?不过是利用你,利用崔氏和东宫反目,趁机上位,汉王若是荣登大典,他便是唯一的太子人选。那时,崔氏便是真正的灭顶之灾了。”

    忧心忡忡的看着崔姝,他语重心长道:“四娘,别犯傻了,族中不会害你,眼下是最好的选择,你乖,将那些女郎的行踪告诉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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