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女愿荤素搭配

    门口两小童称是,提了灯引着三人下了楼,进了西边的书阁。

    槐先生背着手,先两人一步踏进书阁,两小童进门亮了灯后仍在门口守着。

    鹿无忧和江逸行跟着老先生进门,看向这一排排书架。

    书阁的确是存书的地方,不过也经常让学生进来借阅,都是些常见的诗书礼易,倒没有什么太贵重的书。想来舍不得给看的都应该在槐先生卧房。

    走过层层书架,到了墙边,才有一个占了满墙的柜架,上面搁着琳琅满目的小玩意。

    正如鹿无忧所料,没有一样是沾金带玉的宝贝,都是些精巧的工艺品,是各地的学生们为讨槐先生高兴精挑细选的小礼物。

    槐先生缕缕胡子,一一介绍起来。

    张姓同窗家乡的折扇,钱姓学长旅行带的茶宠,王姓学妹绣的谢师图——

    鹿无忧耐心地随着他的指向看过去,不时点头,提些关于同窗的问题,问的也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一副沉浸式参观的模样。

    “这串沉香佛珠,云林的特产。前些日子你李施繁师兄寄的。”槐先生回忆道,“五六年前那次同窗会,你也见过他的。”

    “军机处的李师兄,我记得的。”鹿无忧眼睛一亮,是他了。“听闻李师兄高升了?”

    “嗯,施繁在老朽的所有学生里看也是出类拔萃的。”槐先生没有错过鹿无忧的表情变化,状似炫耀,将此人情况娓娓道来:

    “他连升两级,本是军机处的传令员,年初上任了副令官,实质上整个军机处都要听他调遣,不可谓不气派,连老朽脸上都跟着增光!”

    顿了顿,槐老先生又点了几个李施繁送的小物件,“这些,都是施繁赠与老朽的。这孩子官做得大,倒是也辛苦,成日里跑各地的军储库检查账目,一呆就是一个月,家也回得少。”

    “倒是个好孩子,挂怀老朽,每去一处地方,还来不及下榻,就要先寻一遍市场,寄些特产来,老朽让他少操劳,那孩子也不肯听。”

    鹿无忧笑道:“这佛珠成色最好,花纹也是新的,的确是一番孝敬心意。”

    “自然,前日才送来的。教老朽放在这架子上,倒还有些可惜。”槐老先生摆摆手,“你近来辛苦,老朽帮不上什么忙,你既喜欢这串珠,便拿去吧。也免得让它在老朽这落灰。”

    鹿无忧推脱不过,谢过老师,顺从收下。

    又看了些东西,鹿无忧怀里被塞了七八样小玩意,多是学生游玩捎带给槐先生的特产工艺类。

    看了许久,鹿无忧才提出拜别。

    “臭丫头,拿了东西就跑,来老朽这儿打秋风么!”槐先生气得吹胡子,哼了两声,也知不好再留人,手揽在袖里看向两人,又生出几分无可奈何。

    “许多年未见,再见竟是这般境地,你啊……”他摇摇头。

    “老师放心,无忧心愿了结,定去自首,不让老师蒙羞。”鹿无忧扬声,说给两个小童听。

    她话音未落,却见槐先生背对着门,从袖口里摸出个穿在红绳上的勾玉,悄悄塞给鹿无忧。

    只听他一副叹惋的语气,“哎,时过境迁……老朽倒十分想念少时伙伴了,这就要去写信给杜桑那老家伙,就不送你们了,自去吧。”

    鹿无忧一愣,手上却快速将那坠饰塞到怀里暗袋,叮叮当当地抱着一怀小玩意向槐先生一鞠躬。

    “无忧多谢老师……!”

    她这一躬鞠得真情实感,先前大大咧咧的模样一点不见,倒是让槐先生看得眼眶发酸。

    当年的小姑娘端得是又狂又傲,扎着两个羊角辫,拿毛笔给自己画胡子,舞着戒尺追在同窗后边打架,曾让他气得一度怀疑自己是否无意间得罪过哪个圣贤先灵,才摊上这么一个顽劣的学生。

    偏偏她又聪慧过人,学起东西来比同窗快几倍,槐先生惜才,哪里舍得打骂。每每教训她,这小孩都做个鬼脸跑掉。

    倒是顽劣起来也有度,从未惹出过大麻烦。

    说她懂事,小小的鹿无忧生性顽劣,屡教不改。

    说她不懂事,大礼大义上小鹿无忧也从未出过差错。

    现如今倒是身陷大事之中,长大的鹿无忧仍进退有度。

    胆大包天,亦谨言慎行。

    槐先生长叹一声。

    “多少年,你也还是那个疯丫头啊。”

    鹿无忧低着头,听到这话抬起脸来,却只看到老师走出门去的背影。

    “臭丫头,走罢!”槐先生径自走出房门,大踏步进了自己的寝室。

    这是送客了。

    两个小童进门,同时向二人做了个请的动作,偷偷打量着鹿无忧怀里抱着的一堆玩意儿,见都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普通物件,没看出有什么不妥,乖乖为两人引路出门了。

    出了大门,鹿无忧和江逸行两人走至一处巷子,飞角等人才从黑夜里显现,站在两人身侧。

    槐先生猜得不错,此次拜访并非二人前来,自是带了护卫的。

    鹿无忧从进门到出门,正正好好半个时辰,再多,飞角就要带人闯门了。

    一行人也只有两个精通御器飞行的手下回到了客栈,等着第二天一早退房,剩下的人奔赴早就停在城外的马车。

    他们不在城中过夜,槐先生不报官抓人,不代表那两个小童和其他仆役不报官。是以找过了槐先生,他们就要趁夜先行一段路,找个岔道先隐去踪迹。

    听闻这样的安排,鹿无忧赞许道:“还是江兄想得周到。”

    车厢晃荡,他们已经上路,正朝下一目的地行进。

    江逸行不置可否,看向鹿无忧面前小桌上摆着的一堆玩意,“这些有用么?”

    鹿无忧手里盘着佛珠,“除了这串珠子都没用,他老人家估计是嫌架子放不下了,清库存呢。”

    其实她明白,塞给她这么多东西,用意也在于隐藏这串佛珠。

    “送了一些小礼物”和“送了串佛珠”,总归是前者听起来比较平常。

    说着,她把那串新刻的佛珠扔给江逸行。

    “看看,云林特产的沉香木。从云林到九镇,寄信物要七日……老师说,这是前日送到的。”

    就是说,这佛珠是十日前从云林发出的。

    鹿无忧垂着眼盘算,“军机处负责查账的李施繁,既然要查账,手里肯定有总账本。”

    总账里定然有军备符咒的材料,到时看看解忧兰是否在其中,又在何处收账,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下令制造解忧兰花粉符的令函也在他身上。

    “他到云林第一天发出了这串佛珠,又要在那待上一个月……”鹿无忧看向江逸行。

    “吾等现在的脚程,到云林五日足够。”江逸行细细打量过那串珠子,送还给鹿无忧。

    “嗯。”鹿无忧摸着佛珠点点头,“赶得上。”

    九镇事已了,鹿无忧叹口气,毫无形象地靠在软靠上。

    算计太多,她脑仁疼。

    江逸行到了车厢内也摘下兜帽,耳朵闷了一天,接触到外界时不适地抖了两下才好。

    见鹿无忧疲惫,他适时送过一杯温水。

    鹿无忧道谢接过,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

    腹中温热,鹿无忧才觉出有些饿。

    她还没来得及摸个饼子,眼前小桌上就被放上了一个纸包。

    纸包方正,上面印了个熟悉的图案,可不正是今天一早她在车里定定瞧了半晌的点心铺的糕点。

    鹿无忧挺直脊背,眼睛瞪圆了粘在纸包上,“……你什么时候买的?”

    “今日不是飞角他们出门打听情况了么。”江逸行看着她的模样有几分好笑,“托他们去店里带回来的。”

    今早就看她像是想吃的样子,果然。

    鹿无忧何止是想吃,她忍了许久才板着脸说下一句“小心行事”,心里何尝不是对这儿时的味道想念非常。

    如今想念的糕点就摆在眼前,鹿无忧十分感动,双手合十,手上拿着那串佛珠,虔诚闭眼,装模作样祈祷,“感谢帝君大人的馈赠,信女愿荤素搭配换帝君大人……呃,也荤素搭配。”

    江逸行失笑,轻咳一声稳住自己的威严,“快吃吧。”

    鹿无忧喜笑颜开地拆开纸包,拿了一块却先给江逸行。

    “他们家的东西都可好吃了,尤其是这枣花酥,一绝啊!来来来,尝尝!”她朝江逸行挤挤眼睛,示意他快点拿过去。

    江逸行看着这人兴奋的样子,接过浅尝一口,扬眉道:“确实不错。”

    见着他吃了,鹿无忧才满意地咬一口自己手里的,弯着眉眼笑。“当初我带着几个同窗逃学,就为了抢一口他家的新品,嚯,那场面。”

    她一边吃着,一边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那队都排到桥上去了,去得晚了都没得吃。”

    “槐先生不生气?”江逸行看着她,眼神温和。

    “生气啊。”鹿无忧理直气壮道,“不过我给他也带了一份,他又生气又高兴,就没拿戒尺打我。”

    说到这,她顿了顿,“现在想想我小时候还挺欠揍的,整天招猫逗狗,会了几句诗就敢跟老师顶嘴,还拔过他胡子。”

    江逸行没忍住笑出两声,被鹿无忧好奇地盯住。

    “江兄笑起来倒是好看。”鹿无忧心情好些了,眯着眼睛犯贱,“笑一笑十年少啊,江兄刚才年轻了二十岁。”

    “咳。”江逸行轻咳一声,尾巴不老实地甩了甩,遂岔开话题:“吾还有一个问题。”

    鹿无忧眨眨眼,摸出了那个吊坠,“你说这个?”

    是槐先生避过两小童塞给她的勾玉。

    勾玉简简单单,没有花纹,只用红绳穿着,附着了一丝槐先生的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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