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慕容长宁亲手斟了一杯从大凌带来的上好的女儿红,「宗屿,谢谢你。」

    话毕,她双手一翻,杯中酒很快就见了底。

    许是被她的情绪感染到了,我沉默着端起面前的酒杯,同样翻手一饮而尽。

    「痛快!」

    慕容长宁抚掌大笑,眼角却不自觉溢出许多泪。

    知书姑姑明白她心里难受,有心想劝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试探着上前想拦一拦她。

    「让她喝吧」,我抬手制止住知书姑姑。

    她心里的苦,岂是这一坛女儿红冲得淡的?

    慕容长宁一杯一杯灌着闷酒,我也陪着她一杯一杯地喝。

    只是一坛酒没见底慕容长宁就醉了,笑嘻嘻伸着一根手指在我脸上戳了戳:「你喝醉了!」

    「你这酒量不太行啊!」

    看着她迷蒙的双眼我只觉得好笑,明明是她自己醉了,非说是我醉了。

    眼看长宁公主离我越来越近,一边抓着她不安分的手往后躲一边笑着提醒她道:「我没喝醉,是你醉了。」

    闻言长宁公主停止动作,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了似的,整个人头一歪便倒在了桌上。

    「公主!」

    知书姑姑轻呼一声奔上前来,试图将长宁公主扶到床上去。

    此时的长宁公主早已不省人事,整个人软塌塌的拉都拉不起来。

    我起身从知书姑姑手里接过慕容长宁,将她打横抱起抱到了床上。

    醉酒的慕容长宁睡容恬静,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上方,在烛光的映衬下在脸上投下一片青影。

    白皙细嫩的脸颊早已布满红霞,粉扑扑,圆润润,让人忍不住想张嘴咬一口。

    许是我观望得久了,知书姑姑在背后轻咳一声以示提醒:「二皇子,时辰不早了,该歇着了。」

    我如梦初醒,点点头仓皇而逃。

    一路回到房中,剧烈的心跳都不曾平静,直到手下人递过来一封短信,我才终于冷静下来。

    「非我族人,其心必异。」

    是五皇弟对我的劝诫。

    想来这些日子我和慕容长宁之间的种种是瞒不过五皇弟的,我垂下眼眸,死死将信笺攥入掌心。

    那一夜我睡得极不踏实,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熬到天明,起床后又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去了长宁公主的房间。

    甫一进门就看见慕容长宁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像孩童一般赌气撒娇道:「知书姑姑你休要劝我,那么难喝的东西我才不喝呢!坚决不喝!打死都不喝!」

    只是隐约看见她的身形,我心中的烦闷不快就瞬间消失无踪。

    我双手环胸站在床前,看着床上的鼓包,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

    等了片刻没等到「知书姑姑」的好言相劝,被子里的人偷偷将被子掀开一角,露出一个粉扑扑的脸蛋。

    「没想到堂堂长宁公主还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当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我摇头啧了一声,心知肚明慕容长宁这种心性的人定受不了激将法。

    果不其然,我话音刚落对方就唰的一下掀开被子,气鼓鼓瞪着我叱道:「你胡说什么!谁耍小孩子脾气了?」

    「要想证明自己没耍小孩子脾气?简单啊!你把这碗醒酒汤喝了我就给你赔礼道歉。」

    「休想!」

    慕容长宁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一副宁死不屈的忠烈模样。

    我眼珠一转,心里立即有了别的主意。

    只一个眼神示意,玉瑶就立即会意,忍着笑将手里的醒酒汤递给我,关上门退了出去。

    见玉瑶关门,慕容长宁脸上的表情立即变成了警惕。

    如果要我完全诚实的话,她眼中的提防的确刺痛了我。

    我飞快按下心底的失望,快到慕容长宁甚至都没发现。

    「看来公主是想要本王亲自来喂公主。」

    我故意坏笑着凑近长宁公主,我想看看她到底会作何反应。

    慕容长宁眨巴着眼咽了咽口水,却仍在强装镇定:「你……你什么意思?」

    我笑而不语,继续向前缩短我们两人之间的距离。

    慕容长宁脸上的紧张更甚。

    看着她清亮的眸子和水润的红唇,我一时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作弄她,还是真的想一亲芳泽?

    就在我离慕容长宁的脸不到两寸距离的时候,她终于回过神来尖叫一声,一边后退一边抓起手边随便什么东西就往我身上扔。

    然而这些「袭击」对我来说就像挠痒痒似的,我一边躲避一边小心端着手中的碗,不让里面的汤药洒出来。

    驿馆的大床不过方寸之地,很快长宁公主就避无可避。

    「宗屿我警告你,你不要太放肆啊!」

    慕容长宁缩在墙角,双手死死捂着嘴巴,毫无威慑力地「威胁」着我。

    我并没有强人所难的习惯,今日一则是为了让慕容长宁乖乖喝药,二则也是心里有点赌气的意思。

    不过事已至此,可以见好就收了。

    「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怎么样,要不要自己喝?」

    我挑挑眉,笑看慕容长宁赌气似的将一碗醒酒汤尽数喝完,然后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糖块,喂到她嘴里。

    慕容长宁皱在一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她睁开眼,似是仍没弄清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忍住,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然后起身。

    「这才乖嘛!」

    就在我整理外袍的当口,眼角余光里一个药碗迎面飞来。

    我哑然失笑,微微侧头避开袭击,一转身指了指慕容长宁的领口:「公主,有这工夫砸宗某还不如花时间整理一下自己的寝衣。」

    方才挣扎的时候长宁公主寝衣的腰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露出一大片香肩。

    纵使我再正人君子,还是偷偷瞄了一眼。

    罢了!也没什么,左右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看一眼也没什么。

    当然,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我的妻子」这四个字对我来说已经是再平常不过的形容,就像是从来就该如此一般。

    我倒是高兴了,可慕容长宁却生了好久的气。

    「长宁……」

    「长宁……」

    「长宁?」

    我一连低声下气向她赔了好久的不是,可她还是一直对我爱答不理的。

    没过多久,送亲仪仗里传出不少闲话,说我畏惧大凌的权势,在长宁公主面前毫无尊严可言,丢尽了北齐王室的脸面。

    父王和王后的责任也很快随之而至。

    看着小小的信笺上毫不留情的指责,我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愤怒、失望,还是毫无感觉了。

    「长宁,对不住,是我的错,我不该惹你生气。」

    我再一次凑到慕容长宁马车近旁向她赔礼道歉,与前面无数次一样,她依旧不肯给我台阶。

    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目光立时将我围住,让我的赧然无处遁形。

    事实上,在我忍不住驾马往这边来的时候,那些目光就已经紧紧贴在我身上,开始鄙夷我了。

    我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可我也不曾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我知道我开玩笑有些过火惹恼了她,可她也不该在人前人后都丝毫不给我面子。

    我是北齐二皇子,日后我是要夺嫡成为新的北齐王的,她不能这么对我!

    思及至此,我抬手叫停马车,最后一次耐着性子哄她。

    「长宁,别闹了,好不好?」

    「我闹?」

    闻言,慕容长宁像是被点燃的炮仗似的,继续不依不饶:「我闹什么了?到底是我在闹还是你在闹?」

    我最后一点耐心终于被消磨殆尽,这些日子,不,这些年受过的委屈全部涌上心头,我再也按捺不住,面如寒霜冷道:

    「慕容长宁,你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你我只是合作关系,我给你了这些日子的台阶,你也该下了。」

    瞬时间,整个马车寂寥无声。

    马车之外,冰雪覆盖了整片大地,河流也在低温的影响下凝固成冰块。

    可那一瞬间,我还是觉得马车外的温度比马车内温暖得多。

    天知道我有多后悔说出那些话,可我真的不知道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

    「长宁,我……」

    我有心想挽回些什么,可张张口却还是拉不下脸面。

    「我知道。」

    从最初的惊愕缓过来之后,慕容长宁挂上一副得体的笑脸。

    「我会谨言慎行,做好一个皇妃该做的事情,还请二皇子放心。」

    接下来的时间我和慕容长宁之间的关系回到最初的冰点,甚至还不如最初。

    有时我也忍不住想同她修缮关系,可她一直都是一张得体的笑脸,既让人挑不出错处,也让人无法接近。

    就这样,没过多久我们一行人就来到了王城近郊,因着我要打点府内事务,所以先行一步进城。

    至于慕容长宁和其他人则留在城外安营扎寨,静待大婚之日。

    纵使我再不受宠,北齐二皇子和大凌嫡公主的和亲之宴也是朝内外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得不出席的场合。

    一连几日我都忙的晕头转向,好在还有五皇弟全力帮我,不然真不知道会出多少纰漏。

    不过忙点也好,忙起来了我就不会再烦心和慕容长宁之间的事情了。

    「出什么事了吗?」

    五皇弟冷不丁问我。

    我茫然抬头,皱眉思索半晌也不知他所问何事,遂摇了摇头,道:「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五皇弟放下手中的毛笔,将手放在暖炉上方烤了烤,继续道:「只是觉得二哥好像有心事。」

    闻言我略顿了一顿,原来有些事即使你以为自己已经抛诸脑后了,实际它还一直萦绕在你心头。

    你认为它对你毫无影响,其实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你的心事。

    我微微垂眸,避开五皇弟的视线:「和慕容长宁闹了点别扭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我故意装作云淡风轻、毫不在乎的模样,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看在五皇弟眼里,是不必细想就能看清楚的心虚。

    「二哥,你是真的动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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