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瑶！”
“抓刺客！”
我凄厉的尖叫声和淑夫人阴沉的命令声同时响起，很快，一队身着铁甲、手握红缨枪的侍卫鱼贯而入，将整个大殿团团围了起来。
我艰难跪下身去伏在地上用手死死捂着玉瑶的伤口。只要我足够用力玉瑶就不会流血了，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使出了吃奶的劲。
可那个刺客下手极其阴狠毒辣，她不仅扎了玉瑶一刀，甚至还在拔出匕首的时候顺势一扭，将原本一个薄片一样的伤口扭成了一个血窟窿。
一个任由我怎么堵都堵不住的血窟窿。
看着猩红的鲜血汩汩从指缝流出，泪水模糊我的双眼。我悲痛又无助地看向玉瑶，像个孩子一样手足无措：“玉瑶……不要……我求求你了，不要……”
“二……二……”
玉瑶眼神涣散，看向我的眼中充满了悲悯。她艰难张了张嘴，似是想要安慰我让我不要为她难过。
可一张嘴从她口中涌出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鲜血。
玉瑶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看着我因为心碎从而破裂掉的表情，玉瑶抬手想要摸摸我的脸，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攒不够力气将手抬起。
我飞快抓起玉瑶的手放在我的脸上，将耳朵凑到她嘴边，强忍着泪意道：“玉瑶，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你跟我说，我一定会替你完成的，好不好？”
我想坚强一点，我想让玉瑶在最后时刻看见的是我的笑脸，我想让玉瑶能够放心地离开，可是我做不到，我的眼泪像永远也无法干涸的泉眼似的，一次又一次模糊了我的视线。
玉瑶张张嘴，最终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全就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死死拽着玉瑶的手瘫在地上，泣不成声。
那边，云逸已经成功打败了刺客，一手扭着她的手臂将其钳住，另一只手则对准她的侧脸狠狠打了一拳。一颗藏着致命毒药的牙齿和着鲜血同时从刺客口中喷出。
“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啊！”淑夫人厉声对着周围的侍卫们喝道，侍卫首领愣了片刻，拱手不解道：“启禀夫人，刺客已经被这位侠士抓住了。”
“蠢货！”淑夫人抓起一旁的酒杯怒气冲冲掷到了侍卫首领脚下，疾言厉色斥道：“什么侠士？他才是刺客！”
闻言，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最终，他们的目光全都落到了首领身上，等待着对方的命令。
侍卫首领的目光在淑夫人、云逸和我身上游走了一瞬，他微微垂眸收起自己的情绪，再抬眼则是满脸刚毅地对着身后吩咐道：“上！”
话音刚落，武装齐全的侍卫们立即动作起来，逐步缩小包围圈迈着步子向云逸而去。
云逸冷笑一声，一掌劈晕了那个刺客扔给竹草：“绑起来，看好了。”
话毕，云逸站直了身子冷冷瞪着对面众人，如暗夜一般黑亮的眸子里写满了不屑一顾的嘲讽。
首领一声令下，背后的侍卫们立即如潮水一般向云逸袭来，云逸上前飞起一脚，打头的侍卫便直直飞了出去。
云逸又向前跨了一大步，双手握拳重重击出，接下来的两个侍卫也飞了出去。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侍卫首领的好胜心很快被云逸完全激发，他双手向前一挥，更多的侍卫前仆后继向云逸而来，又一一被云逸打败。
很快，地上就躺满了捂着身体各个部位不断哀嚎着的侍卫。
见云逸赤手空拳就轻轻松松打败了这么多人，其余侍卫不约而同停下了进攻的步伐，迟疑着不肯再上前。
“一起上！”侍卫首领再度开口，率先一步冲了上来。只可惜，迎接他的依然是云逸钢铁一般坚硬的拳头。侍卫首领也被云逸毫不留情地打倒在地。
“你们手里的枪都是摆设吗！”高台之上，淑夫人看着台下的侍卫们倒的倒、伤的伤，急切地一手抓着桌案一手指着抬下声嘶力竭、近乎癫狂地嘶吼道：“拿武器！给本宫杀了他！杀了他！”
闻言，侍卫首领似有犹疑，硬是挣扎了半晌都没从地上爬起来。
我小心轻柔地将玉瑶的手交叉放到胸前，亲手替她合上双眼，强忍着心底的悲痛站起身来，用衣袖抹干了脸上的泪痕，红着眼眶瞪着高台上几近疯狂的淑夫人冷冷道：“淑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淑夫人收起面上的狂戾，勾了勾唇角装愣充傻道：“二皇子妃这话本宫可听不明白，本宫只是在命侍卫抓私自闯入宫闱的刺客，这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不是么？”
闻言我攥紧了手掌，修剪平整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可我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我面无表情看着淑夫人，实在没有耐心陪她演戏：“刺客已经抓到了，现在站在堂中的是我的暗卫。
听完我的话淑夫人像是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似的出言讥讽道：“二皇子妃还真是凭着一张嘴就想颠倒黑白呢，明明是擅自闯入本宫宫中的刺客，二皇妃非要说什么是自己的暗卫，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难道你们大凌人就是这等行事作风？哈哈哈……”
说完，淑夫人带着满脸的嘲讽在众人身上扫视了一圈，似是想要寻得旁人的附和。
不过，除了祝锦蓉根本没人接她的话茬。甚至就连宗琦都只是呆呆地愣在原地，忘了该如何反应。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胸腔中不住翻涌的怒火，再抬眼已经换上了一副平静无波的面容。实在是懒得再和她打太极，我索性直接撕破了脸皮直视着淑夫人淡淡道：“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淑夫人今日是打定了主意想要长宁的命么？”
迎视着我淡定从容的目光，淑夫人突然变得十分激动。她一把甩开祝锦蓉扶着她的手，提起裙摆快步冲到我面前狰狞道：“是！我就是想要你死！要你们全部都死！”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平静衬得淑夫人的五官更为扭曲，她手舞足蹈、又笑又叫在我面前一连重复了好几个为什么。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淑夫人一甩衣袖背过身去，她脸上近乎癫狂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悲怆凄然的苦笑：“三皇子是我的命……他就是我的命！”
淑夫人猛然转过身来，咬牙切齿地指着我恨恨道：“可你们大凌人却那么残忍，那么残忍地杀害了我的儿子，甚至连个全尸都不给他留！”
“你说！你们该不该死！”淑夫人尖叫着冲向我，一双枯瘦如柴的手臂直直伸出，想要抓住我的肩膀。
我忙向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云逸也早已飞身上前一脚将淑夫人踹到了一旁。
淑夫人摔倒在地，整个人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可她却浑然不觉，眼睛直愣愣盯着地面，口中不断喃喃自语地叫嚣着：“杀光他们！杀光他们给我儿子报仇！”
在她不小心露出来的手臂上，一道道颜色深浅不一的伤痕触目惊心。
我闭上眼缓了缓神，婉拒了黎老夫人的搀扶扶着腰走到淑夫人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冷冷开口：“我也是即将做母亲的人了，我明白对于一个母亲来说丧子之痛难以承受，可你的儿子，他残忍地利用别人的妻子和儿子置于两军阵前做为肉盾，他该死！他死有余辜！”
说到最后，我的情绪也忍不住激动起来。司徒鸿将军一家的遭遇不仅是整个定北侯府的痛，更是每一个大凌人心中不可言说的痛！
“两军对战有所伤亡在所难免，可我们的将士们都依旧一个个勇往直前，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国、为的是家、为的是身后千千万万个翘首以盼的百姓！他们为了自己的忠诚为了自己的信仰奋不顾身、前仆后继，无论输赢他们都是百姓的英雄，是国家的脊梁！
“可你的儿子呢？他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毁了两国之间的盟约，一次又一次将两国百姓推入战火，他损害的不仅是别人的家、别人的国，更是北齐千千万万个先烈的英名！”
“我若生养出这样的儿子，只怕日日夜夜都要跪在佛祖面前祈求上天的宽恕，又哪里来的脸面借此对别人发难？又怎么好意思叫嚣着让无辜之人替他偿命？”
听完我的一连串指责淑夫人突然安静了下来，若有所思盯着地面半晌没有反应。
黎老夫人担心淑夫人受到刺激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举动，她在丫鬟的搀扶下缓步上前，用自己不再年轻的身躯挡在我身前。
余下的夫人小姐们也都跟着黎老夫人的脚步围成一个圈，将我护在最中间。
“你们都疯了么！”一直冷眼旁观这一切的祝锦蓉在看到众人的做法时骤然破防，气急败坏向前两步怒道：“她是慕容长宁！她是大凌的嫡公主！她是我们的敌人！！！你们这是在保护她吗？你们这么做对得起自己的夫君与父兄吗？对得起我们北齐死在战场上的那些英烈吗？！”
“我们对得起！”
黎老夫人寸步不移，直视着满脸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祝锦蓉不疾不徐道：“诚如二皇妃所言，战场上大家各为其主拼死拼活，无论输赢我们都应该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我黎家世代守卫北齐，二十一名好男儿血洒疆场舍身报国，现如今我黎家满门就只剩下了我的小儿子一人……”
黎老夫人双手颤抖眼含热泪，满脸悲切继续道：“无论是黎家的先祖，还是我的丈夫和三个儿子，亦或是千千万万个北齐将士，他们从来不惧更从来不悔，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死，他们就算是死了也清清白白、死得其所！可三皇子呢？”
“三皇子派人挟持了大凌司徒鸿将军的妻子和幼儿，用他们做肉盾来威胁司徒鸿将军，他少廉寡耻卑鄙至极，简直是丢尽了我北齐的颜面，让我们为天下人所耻笑！现如今他的生母淑夫人对二皇妃咄咄逼人，甚至还要痛下杀手，若我等对此只是冷眼旁观助纣为虐，那我们岂不是和你们一样，根本不配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