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很快,莫子陌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知书姑姑”,我起身冲着知书姑姑点点头打了个招呼,而后转向莫子陌,道:“这是?”

    莫子陌转头看了看知书姑姑,在得到对方的点头示意之后才开口解释道:“其实我也一直疑心祝锦蓉居心叵测,派人多番查探终于探得一点眉目,只是其中一位关键证人是在酒醉之时吐露的真相,酒醒之后却又不肯承认了。”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眉头一皱。那人如此谨慎,想来是事关重大不敢妄言,由此可见祝锦蓉的来头绝对不小。

    不过莫子陌的脸上却没什么担忧之色,他面色如常继续道:“我也不是没想过动用一些非常手段胁迫于他,只不过一则那人曾是军中之人,我下不去狠手,二则他虽双腿已废但意志不改,硬来只怕也是没用。”

    “军中之人?哪个军的?”我随口问道。

    闻言莫子陌略顿了顿,然后回道:“定北军,他曾是先长兄麾下的一名亲兵。”

    我猛地抬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哥和他的一百亲兵以血肉之躯守住了玉阳关,我们都以为,在那场战事里不会再有活口。

    我不由得向后倒退两步,扶住桌子一角喃喃道:“竟然……竟然还有活下来的人么……”

    见状莫子陌轻轻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沉痛道:“只有他一个了。”

    至此我终于明白了莫子陌为什么会叫来知书姑姑。如果那人是大哥麾下亲兵之中的一个,那他肯定认识知书姑姑的心上人,面对知书姑姑的请求,他一定会将事实真相和盘托出的!

    我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心绪,随着时间的流逝,母亲、大哥、司徒安、二嫂、二哥以及父亲的离世给我带来的伤痛非但没有丝毫减轻,反而愈加难以承受。

    无论是莫子陌还是知书姑姑,他们都很是明白我的心情,因此他们并没有催促我,而是静静地站在我身边,同我一起等待心痛稍作平息。

    感觉到莫子陌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加了些力度,我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来,问道:“他人在何处?”

    莫子陌又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才撤回手道:“就在距这里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庄,预计不到一个时辰就能赶到。”

    事不宜迟,我和莫子陌还有知书姑姑略一商议,打算明日一大早就启程。

    前一天晚上已经辞别了长宁公主,因此第二日摸着黑我和莫子陌还有知书姑姑就动身了,待我们赶到莫子陌所说的小村庄时天才刚刚亮起来。

    毫不意外,那人在见了知书姑姑掏出的信物之后,毫不犹豫就将事实和盘托出。

    原来祝锦蓉晕倒在祝将军必经之路上确实是北齐王后精心安排的一场骗局,至于祝锦蓉混进将军府后发生的那些事情,多半也和北齐脱不了干系。

    ……

    回营的路上我们三人都十分沉默,北齐费尽心机下了这么一盘大棋,甚至不惜送出一个郡主作为奸细。其狼子野心,大凌要如何应对呢?

    许是心里有事的缘故,回程的那近一个时辰竟不觉什么,待我们赶到营地时,意外发现长宁公主竟带着玉珠在门口守着。

    彼时已月上中天,这么晚了公主还不休息反而在大营门口守着,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我慌忙翻身下马,冲到长宁公主身边急切地打量着她,见她周身确无什么异样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时莫子陌和知书姑姑也赶了过来,前者笑着问道:“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营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因此长宁公主只囫囵应付了几句便命人摆膳,说是一边吃一边说。

    正好今日我们也都没时间好好吃饭,在路上时还不觉什么,现下肚子里的馋虫被隐隐飘来的食物香味儿一勾更是饥饿难耐。

    于是我们便一边吃饭一边听公主说今日祝锦蓉利用魏江等人闹事一事,以及她对祝锦蓉的猜测和怀疑。

    看着长宁公主条理清晰侃侃而谈的模样,我猛然意识到她早已不是我印象中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了,现在的她是一国和亲公主,她的聪颖她的机敏她的勇敢她的善良都是她在一个陌生的国度得以生存的倚仗,这比仅仅只是依靠宗屿来得可靠的多。

    思及至此,我一直悬着的一颗不安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些。

    “可是祝锦蓉要怎么办?”长宁公主苦着脸问道。

    这个问题让我也犯了难。祝锦蓉摇身一变成了北齐的庆阳郡主,又在大凌蛰伏多年,其中牵扯甚多,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带来无法预计的后果,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莫子陌的想法倒是干净利落:“这有什么好为难的,直接杀了便是。左右她的身份不为人知,我们只当什么都不知道随便找个由头把她解决了,一了百了。”

    “不可”,我摇摇头否决了莫子陌的提议,:“祝锦蓉此人心机颇深,又在大凌蛰伏多年,我们谁也不知道她暗中布置了多少眼线,又留了什么后手。杀了她容易,但若因此引得两国局势异动,后果则不堪设想。”

    莫子陌不以为然:“任凭北齐王后手眼通天,她在大凌最大的倚仗也就一个祝锦蓉,杀了祝锦蓉,其他人群龙无首,迟早会露出马脚,而一旦他们露出马脚,顺势将其除之对定北侯来说岂不是轻而易举?”

    莫子陌语气中明显带着十分不满的情绪,我知道他是担心祝锦蓉和北齐王后勾结对公主不利,我也很是担心,可祝锦蓉身份特殊,贸然动手我们并没有把握能收拾好随之而来的后果。

    思及至此,我耐着性子向他解释道:“首先,我们并不确定北齐王后有没有暗中栽培可以取代祝锦蓉的力量;其次,这个法子对我们来说太过被动,如若那些眼线一直隐藏在暗处没有动作,我们就无从下手。因此,现在杀了祝锦蓉绝非上策。”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莫子陌脸上的不悦更为明显,语气不耐反问道。

    “引蛇出洞,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我的方法瞬间点燃了莫子陌的怒火,他噌的一下从凳子上弹起来怒道:“你方才没听到窈窈所说的吗?祝锦蓉在皇宫之内就敢指使人给窈窈下毒,你还要把她留在身边“静观其变”?是生怕她没有再次加害窈窈的机会吗?”

    面对暴怒的莫子陌,我只能保持冷静继续和他讲道理:“静观其变并非毫无作为,只有将祝锦蓉留在身边时时留心,我们才能抓住她的把柄,进而顺藤摸瓜查到与她勾结的其他人,至于公主,有知书姑姑贴身照料,又有你我共同保护,祝锦蓉伤不到她的。”

    可莫子陌此时显然听不进去任何道理:“就算有知书姑姑贴身照料,又有你我共同保护,你就能确定祝锦蓉一定钻不到一点空子?而她只要有一个机会,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机会,窈窈就有可能被她害死!”

    “北齐眼下的局势你我都清楚,北齐王年纪虽大却身强体健,王后和大皇子按捺不住一直试图取而代之,这次和亲本是王后和大皇子一力促成,妄想借助大凌的力量彻底扳倒北齐王,若不是北齐王从中阻挠,迎娶公主这件事怎么也轮不到既不受宠也没有母家倚仗的二皇子宗屿。和亲一事已经板上钉钉,不是长宁也是其他公主,因此不管是北齐王还是王后,都没有理由非害死长宁不可,而和北齐王后沆瀣一气的祝锦蓉更不会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那端午宫宴的事你怎么解释?”莫子陌继续反问道。

    闻言我噎住了。其实我大约能猜到祝锦蓉对公主的敌意或多或少与我有关,只可惜当时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我和祝锦蓉说清楚了,我们再加紧防范就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我们三人大眼瞪小眼谁都说服不了谁,最终还是公主提议先回营休息,明日再谈。

    看着哈欠连天的长宁公主,我和莫子陌对视一眼,皆同意暂时放下自己的坚持,明日再说。

    因着天色已经很晚了,我本想亲自送公主回营帐,谁料我还未张口就已经被莫子陌捷足先登了。

    “我送你回去吧”,莫子陌转向公主道。

    闻言长宁公主没有任何异议,因此我只能作罢,目送着公主和莫子陌翩然离去。

    那天晚上我一宿没合眼,一直坐在桌前苦苦思索着到底要怎样处理祝锦蓉才是最合适的办法,直到第二天早上玄影捧着一封莫子陌的手写信走了进来。

    信上说他一早就看出了我对公主并非无情,他也明白我的烦恼,可送亲的这段路程是这辈子我和长宁公主之间唯一的机会了,他不希望我为了所谓的礼节大义故意疏远公主。

    “我不是为了你,我是希望她能多开心一点。”

    信的末尾,莫子陌又说他要离开一段时间,好好理理自己的思绪。

    “我会在边关等着你和窈窈。”

    看完莫子陌的信我久久沉默无语,他同我一样,都在用此生最深的深情爱着长宁公主,即使我们选择的方式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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