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莫子陌,君子世无双的子,陌上人如玉的陌。

    不必说,这么*&%*……文雅,嗯,是文雅的名字定是我娘起的,听说她平日里最喜欢看一些才子佳人的话本,看多了便希望我日后也能遇到一个心仪的姑娘,于花前月下共同谱写一出感天动地的情感大戏供她鉴赏。

    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多看我两眼,就永远地香消玉殒在了我出生的那张床上。

    我的父亲是大凌的永宁侯,铁血男儿世代功勋,对于母亲的离世他是否悲痛至极我不得而知,总归自我记事起,他就一直保持着一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鲜少有其他表情。

    每每在烈日下的校验场蹲马步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盯着父亲不言苟笑的脸出神,我很好奇在他眼里我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是他的亲生儿子,还是只是永宁侯府的继承人?

    有时我也按捺不住想冲过去问问他,可一看到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我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下次再问吧,我总是这么安慰自己,谁料十一岁之后我与他之间却再也没有了下次。

    头顶缠着一圈白布的陈叔扑通一声跪在父亲灵前,信誓旦旦向父亲起誓,说他哪怕拼了性命也一定会护我周全,在他身后,父亲的几个副将脸上皆写满了同样的决心。

    父亲是三十万永宁军的主帅,他战死沙场可永宁军却分毫未乱,看着一如往常正常运转的永宁军我才终于明白,其实自我出世起父亲就在为这一天做打算。

    他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他知道很有可能某一天他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他从很早很早之前起就在为我的将来做打算。

    他留给我了一身足以自保的武艺、在任何环境下都能生存的能力、三十万战无不胜的永宁军,以及一个我可以托付性命的陈叔,可他却偏偏忘记了给我留下一个完整的父亲。

    我悲吗?我悲。可我更多的是怒,还有恨。

    我恨苍天无眼早早就带走了母亲,我恨南梁诡计多端夺走了我仅剩的父亲,我怒我满身荣耀却生如浮萍无枝可依,我怒这天下战火纷飞骨肉分离。

    我是父亲的儿子,是永宁侯府唯一的继承人,所以我将我的怨我的恨我的怒我的悲悉数藏在了心底,我留给世人的只是一张同父亲一样不喜不悲的脸。

    父亲战死之后陛下心疼我年幼,也不愿莫家这一支仅剩的血脉就此凋零,于是他下了一纸诏书,命人将我从金陵接回定京,又安排我进了禁军。

    “你放心,永宁军朕不会沾染分毫,更不会让其他人染指,待你及冠之后,只要你想,你随时可以回去。”

    陛下是一代明君,所以他的承诺,我信。

    接下来的四年里我像一棵小树苗一样疯狂地在禁军中汲取着养分,那些嫉妒我的、瞧不起我的、暗中给我使绊子的、妄想将我蚕食殆尽的全都被我用实力狠狠地踩到了脚下。

    领命成为禁军统领的那一天,看着陛下欣慰的笑脸我终于觉得自己如父亲所愿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子陌啊”,陛下笑着从御案后走出,踱到我身边欣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朕有一事相求。”

    我眉头一皱,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果不其然,陛下下一句就是命我去护卫那个臭名昭著的长宁公主的安危。

    长宁公主骄纵粗鄙喜怒不定,平日里众人都对她唯恐避之不及,更不必提她方才在北齐使臣的送风宴上面不改色用酒坛砸了使臣的脑袋,轻而易举将两国议和之事变成了一缕青烟。

    这样的“殊荣”我无福消受,可陛下的旨意我也无从拒绝,就这样,我孤身一人驾着马车带着长宁公主和她那位名叫玉珠的贴身宫女上了路。

    与我的预想不同的是,长宁公主对陛下的这一责罚似乎没有太大异议,她不哭不闹,更没有撒娇耍赖求陛下收回旨意,就好像……好像她也觉得这是自己应受的惩罚一样。

    这不应该啊……我正在疑惑,可是很快,长宁公主就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打消了我的疑虑。

    “本公主饿了。”

    马车内,长宁公主懒懒的声音传了出来,紧接着,玉珠伸出一颗圆滚滚的脑袋笑道:“侯爷,麻烦停车修整片刻,公主饿了呢。”

    一如既往的轻松活泼,也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肝。

    我目光微冷,面无表情嗯了一声,然后收紧手中的缰绳,心底对长宁公主的印象简直差到极致。

    主仆二人衣物没带多少,吃的却带了一大堆,冷眼看着凑在一起鼓捣各种吃的的长宁公主和玉珠,一股无名的怒火暗自在我心底翻腾。

    当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父亲和永宁军战士们浴血奋战的身影跃然眼前,脑海中纷飞的战火、无情的刀剑以及大片大片的鲜血枯骨与面前言笑晏晏不谙人事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我的神志几乎要被怒火湮灭。

    我双拳紧握,牙齿咯咯作响,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不远处的两人焚烧殆尽。

    “喂!”

    长宁公主浑然不察我的恨意,一手拿着汤勺一手拿着筷子远远喊了我一声:“做好了,你要不要吃?”

    我终于回过神来,冷着脸摇了摇头。

    见状,长宁公主浑不在意地瘪瘪嘴,转过头去自顾自和玉珠一起大快朵颐起来。

    其实出门在外能吃上一口热乎饭是莫大的幸福,可我打心底里讨厌长宁公主,因而连带她搞出来的东西看也不想多看一眼。

    当时我只顾着生气了,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长宁公主并不像其他任何一个公主一样将所有事都丢给下人去做,玉珠做吃的的时候她递刀添柴忙前忙后,一点怨言都没有。

    有一日我们路过一条小溪,百无聊赖的长宁公主忽然又起了兴致说要吃烤鱼,于是我只能再一次无奈地停下马车,倚在车辕上看玉珠满地捡柴火,而长宁公主则静静站在原地抚着下巴若有所思。

    半晌过后,我亲眼看到长宁公主弯腰将裙摆高高卷起,又丝毫不顾及形象地踢掉鞋袜,试探着往水中走去。

    !!!

    我慌忙从车上跳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质问道:“你要做什么?”

    “抓鱼啊”,长宁公主十分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清亮的眸子眨巴眨巴的,像极了燕峰山顶一闪一闪的星光。

    我的表情不受控制地皴裂开来,哽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会小心的,你放心吧,只要你不告诉父皇他是不会知道的,自然也不会降罪于你。”

    她倒还甚是好心地安慰着我,我终于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面无表情抛下“我来”两个字便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水里。

    踏在冰凉的溪水之中,我一边搜寻着鱼的痕迹一边在心底呐喊:我堂堂永宁侯到底是怎么混的!!!怎么会沦落到下水抓鱼的地步!

    溪水清浅,想要找到一条鱼并不容易,然而当我捧着好不容易抓到的鱼来到长宁公主面前时,她却一丁点感激都没有,反而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不屑道:“这么小一条鱼够谁吃啊?再去抓两条来。”

    是啊,她是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嫡公主,而我只是一个为了百姓为了天下以身殉国的勋爵之后,我如何能比得上她?我能有机会替她抓鱼已经是她对我天大的恩赐了!

    再一次将满腔怒火压下,我黑着脸转身,面无表情地淌水去了山野更深处,直到又抓了另外两条鱼才回来。

    我心底的怒气隐而不发,脸上的表情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长宁公主没注意,可玉珠分明是察觉到了我的不善,冷着脸学着我的样子收起了笑意。

    我面无表情将已经收拾妥当的鱼递给玉珠,梗着脖子一言不发,不成想玉珠的气性比我还大,她只冷冷瞥了一眼我手里的鱼,并不伸手去接。

    我更是气结,气鼓鼓地看了长宁公主一眼,用眼神质问她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宫女对我如此不敬吗?

    然而对方对我眼中的质问视而不见,只笑眯眯坐在一旁专心致志地啃着手里的果子。

    “得饶人处且饶人!好男不跟女斗!”

    我一边在心底这么安慰着自己一边再次深呼吸按下胸口滚烫的怒火。

    “鱼”,我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来,同时扬了扬手。

    想来玉珠是不知道什么叫顺坡下驴的,因为面对我给的台阶,她只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呛声道:“给我干嘛,我又不会烤鱼。”

    闻言我先是愣住了,下一秒一股更旺盛的怒火再次从心底升腾而起。

    不会烤鱼?不会烤鱼还让我去抓鱼?简直是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太过分了!!!

    我终于忍耐不下去了,咬牙切齿地转身准备发火,不料还不等我开口,长宁公主忽然起身拍了拍手,云淡风轻地接过鱼,顺手还用手肘合上了我的嘴巴。

    见长宁公主拿着鱼过去,玉珠立马换上一副笑脸,笑眯眯地让到一旁,将火堆正前方的位置留给了长宁公主。

    长宁公主熟练地从一旁捡起三根指头粗细的树枝将鱼串上,然后又轻车熟路地翻转起来。

    看着长宁公主和玉珠配合密切的模样,不难想象同样的事情她们已经做过多少次。

    此时我终于反应过来方才是我误会了,将发未发的怒火梗在胸口,险些将我憋出内伤。

    夕阳西下,长宁公主平静的侧颜蒙上了一层金光,木柴爆裂的清脆声响在黄昏的村野里清晰可闻。

    我犹疑片刻,终是迈开腿来到长宁公主身边蹲下,沉默着往火里添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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