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班考试的分出得很快。
三日后,宣传栏上已经贴出来了这次文理分班的名单,一群人挤在那儿,顾江江拉住时岸:“不急,我算过分了,我们都是一个班。”
时岸抬脚向着宣传栏走过去。
要是平时就算了,时岸现在不一样了,为人师表,还是得关心一下底层徒弟的情况。
顾江江一眼就看见了时岸的名字,高悬第一。
时岸的视线正在从她们班的倒数第一开始看起。
顾江江只见——
时岸的视线越往上抬越凝重。
然后变得甚至多了几分不可思议。
直到她的视线挪移到中部,时岸垂眸,但还是坚持往上看了好几个名次,果然没有池凡的名字。
好家伙,丢人!
多丢人啊!
她这才看向二班,在中下的地方看见熟悉的名字后,时岸打量了一下池凡的分数,收回视线,劝慰自己。
起码是进步了。
顾江江见她看了一大圈,之后嘴角微敛,她的视线不由得也随着时岸落在那个名字上。
池凡。
顾江江愣着看了好几秒,确定池凡的排名,好歹池凡是时岸的好朋友,也是出了名的混混,往日倒数都没得跑,短时间变成现在这个名次——
顾江江只能想到一个词,奇迹。
这时旁边传来一阵怒吼:“我草,凡哥,你是不是偷偷学习了。”
许诺的声音大得整个宣传栏前一片沉默。
时岸抽回视线,有点儿机械地转头。
时岸抬头看向池凡,两人视线微微一碰,时岸扭头,池凡垂眸,一把扯过吵吵嚷嚷的许诺,打算转身走了。
他看着时岸的脸色,就知道这人肯定不满意,要是换别人,看到这个进步程度,就连雷虎也要连连说喜报,痛哭流涕。
但时岸是谁——
他没一跃成为前半截,时岸都会指指点点。
托了许诺的大喇叭福气。
这个名字变得显眼起来,显然注意到了这个异军突起的排名,人群中絮絮叨叨起来。
池凡一手拽着许诺直接跑了。
等到当事人走了,那些絮絮叨叨的声音明显大了起来:“靠,这作弊做的厉害啊。”
“别让人听见了,小心人打你。”
“作弊还不让人说了。”
顾江江看见时岸转身。
下一秒。一只手拨开人群,那位同学感觉到面前站了个人,然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眉目温和的脸,眼睛却像在审判席瞧人似的。
半晌,他听见时岸说道:“没见过世面吗?”
只见时岸垂眸:“我教的。”
教成这样她都要自我怀疑了,还有人嫌进步的太快,这是看不起她的教学能力啊。
——
“喂,妈。 ”
池凡听着对面絮絮叨叨:“你要是不弄架子鼓,不就也能学好吗,我们还是觉得你转成文化生……”
“那我是考好行,还是不考行啊。”
“听吗的,做文化生多好,你不是知道吗,现在看不起艺术……”
他嘴角顿了顿,语气散漫,开玩笑似的:“放心,做文化生我也考不好,这次我……”
他想起那句话,起了点报复心:“作弊做的。”
想了想,又到底没说,要是时岸听见了,估计得气炸了,脏了她的用心。
他抬手敷衍几句,一通关心身体把话题岔开了趣,给挂了。
半晌,消息响了,他皱眉打开手机,看见是时岸的消息,知道这人多半是来骂自己,没来由地还嘴角扬了扬。
【池】:怎么了?
时岸本来是想要指点一下这人肯定没做完训练题,半晌,想了想那句作弊的话。
他那时候没走远,八成是听见了。
【回头是岸】:就关心一下。
时岸想起刚刚说作弊的人,又想起考试时候的事情,池凡小时候就掉眼泪。
他垂眸,装模作样地打上四个字。
【池】:人挺好的。
时岸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半天,估摸着他八成是听见了。
她想了想,从寝室出门,转头把放在柜子第二层的那罐宝贝草莓糖给揣上。
【回头是岸】:老地方见。
时岸提起书包,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池凡一言不发地坐在花坛上,看起来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听见清脆的落地声,池凡声音转头,见一罐五花八门的糖被推了过来。
色彩缤纷的糖在透明罐子里很是显眼。
推到他眼前的瞬间,糖果相互摩擦碰撞了一下,窸窸窣窣地落地。
池凡抬头,见时岸打开糖罐,撕开一颗糖,有点甜腻的草莓味弥漫出来,钻进空气里,时岸把这点儿草莓味搁在白生生的掌心,递给他:“喏。”
时岸说起来时打好的腹稿。
“我对我的教学成果还是基本满意的。”
听起来也不是完全满意。
“嗯。”
她垂眸说道,也没有看他。
“下次再加油吧。”
那就是这次不行了。
“好。”
“我没说假话。”
他倒是听的明白她的真心话。
“哦。”
时岸自己也拿起一颗糖。
池凡转头,弯了弯嘴角,看见她先是微微低下头,像是闻了闻草莓味,之后一口将糖送到嘴里。
最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嘴角微微扬起,然后很轻很轻地舔了舔虎牙。
池凡转回视线,学着她的样子咬了一颗糖。
时岸问他:“怎么样?”
太甜了。
有点甜过头了。
池凡伸手:“再分我一颗。”
一颗?那怎么行,时岸想了想,把一把糖塞在他的手心,手掌按着他的手掌,把他双手合上,盖住。
时岸握着他的手,“别客气。”
都难过到和她抢糖吃了。
时岸默默叹气。
下一秒,他感觉时岸踮起脚,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套安慰三连下来,池凡像是给整不会了,时岸见他呆在哪儿半晌没动。
“池凡。”
时岸见他呆呆转过头来。
“你好点儿了吧。”
“嗯,没事。”
时岸将信将疑,但既然他都这样说了,看来是没事。
“你不要听别人说的瞎话。”时岸想了想,转过脸。
池凡闻到很浅又萦绕不去的草莓香气。
“我是你老师是吧。”
“是。”
透过这草莓香气,时岸语气像是被裹上了甜意,落在他耳朵里。
“你只用听我的话。”
那草莓香气把话语缠绕地黏黏糊糊,池凡知道她意思,是说作弊的事情,但这句话像极了别的情景,他感觉耳朵有点莫名其妙发烫。
不是莫名其妙,他推翻了这个想法,他知道为什么发烫。
“好。”
下一秒,他感觉到时岸凑了过来,那股子香气弄的他有点指尖发麻。
然后,一把把糖纸都塞在他手里:“那这些垃圾也就归你清理了。”
池凡:……?
明白了,安慰可以用,但不可能多。
结束的比一场百米跑还要快。
他刚刚烧起来的脑子像是被塞了冰块一下,迅速降温了:“时岸——”
过了几秒。
他低下头,看着一手的糖纸:“……”
他抬手把那些糖纸揣兜里。
时岸露出一个给人顺毛专用的笑容。
时岸想了想,清了清嗓子,还有件事也得提上日程,说起当时那个赌约:“话虽然这么说,但那个签名还是得要帮我要的。”
她话说完了,面前这人却没有反应。
时岸嘴角一扬,取下耳机,期待地递给他。
“S。”
在她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面前这人却是忽然回了神。
“S?”
“你认识?”
池凡听着耳机内传来熟悉的鼓点,明明是一瞬间就能听出来的旋律。
他脑子一白,愣是多听了好几段。
他收回心神:“不认识。”
时岸看向池凡:“嘿嘿,和我名字首字母一样,巧不巧。”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这人说话,语气头一次有点古怪,像是戳中了什么似的:“就那样。”
她知道这点儿完全是捕风捉影,但哪有这样扫兴的:“什么意思啊,你要反悔吗,你和他关系不好,要不到。”
她听见对面这人说话:“不是,你确定要认识他?”
时岸觉得这句话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她抬手把池凡人给转过来:“你知道我之前不听歌的对吧,但他不一样。”
池凡看向她,喉结动了动:“怎么不一样了?”
时岸回忆了一下:“命中注定的安心!直击心灵的音乐!”
他平时在她面前打鼓也没这么直击心灵过。
“当时我刚刚到崇阳的时候,什么都不认识,他给我的感觉就是很熟悉,然后情绪很——”
虽然这个账号在她上了高中之后就慢慢停更了,但却陪伴她走过了初入崇阳的那段时间。
时岸没感觉出来熟悉感从哪里来,只觉得在异乡有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一下就安心了。
她就多听了一会,之后莫名其妙就多听了很久,她虽然五音不全,但也听得出来情绪,像是和她思念原本的生活一样,这首曲子里也有安慰和思念的意思,甚至异常浓烈的情绪。
她知道池凡打鼓总被庆秋说只有技巧,不知道情绪在哪里,也不知道怎么和他描述她在别的乐手身上听到了自己几乎心心相印的情绪。
所以她清了清嗓子,没说。
更何况,要是池凡再问思念什么,这人估计又得拐弯抹角绕他自己身上去,然后奚落她。
但她抬头一看,这人却也奇怪地在发呆,没有细问的意思。
池凡回过神,撞上一双灼灼的目光。
他有点儿古怪地有点发烫,又有点隐秘地开心。
下一秒,面前的时岸垂眸,糊弄过去:“反正我是靠着他心情才好了很多的。”
她强调了一遍:“我特喜欢他!”
我特喜欢他。
池凡感觉自己的耳朵被撞了一下。
六个字像是轰隆隆的列车,从他心中驶过,对现在迎接这六个字,他毫无预设轨道。
于是这句话在他心里横冲直撞,他又舍不得开出一张禁止通行的指令条。
看到的他妈妈说他打架子鼓不好,老师指出的那些他好像改不好的情绪问题像是被撞碎了。
她抬头看向池凡,见这人好像愣住了,像是被阳光迷了眼睛,整个人有点儿懵住似的。
时岸抬手在池凡面前挥了挥,等到这人顺着她手掌的弧度回神。
时岸见他这么不积极:“你什么时候帮我去要。”
下一秒,时岸把耳机面无表情地收走了:“你是不是想要耍赖。”
“不是。”
“还是这个音乐博主,不会是人品有问题吧。”
“没有,就是最近有点忙。”
“你真认识?”时岸追问,“忙着做什么?”
“学习。”
他最近想学习想的不得了。
想别的……好像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