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
“吓了我一跳。”
时岸看向面前神出鬼没这人，觉得实在古怪，先不说今天她放学挺晚的，就冲都十一点了，这人还站在楼梯口，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
她凑过去，似乎从他身上嗅到了一点草莓味。
转瞬即逝，奇奇怪怪。
这人今天也就吃了那几颗糖，留香还挺久的。
总不能是在这里等她吧，但这栋楼，他们俩也就和相互认识，不等她她也想不出来什么理由，但这大半夜的，这也多少有点怪。
时岸上下打量这人，确定自己也没得罪他——
“怎么？蹲我啊。”
她说完也觉得多少有点自作多情，万一这人反咬一口，说她又——
她脑子里的念头还没转完，听见面前这人嗯了一句。
嗯了一句？
时岸愣了下。
真是等她？
然后半晌，时岸听见一句：“我明天篮球比赛，你来看吗？”
时岸这下清醒了：“什么比赛。”
“篮球。”
“篮球？”
“篮球。”
沉默了几秒后。
时岸不理解，他是不是已经忘记了上次在老家的投篮比赛，屡投不中的经历。
而且不只是上次，初中他的篮球技术更是懒得与众不同，她给他加油助威到灰头土脸双双离场的过往还活灵活现。
说实话，在她面前丢人也就算了。
在大庭广众面前丢人，池凡不一定能受得了。
一定是病了。
时岸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往下走几个台阶，等到两人平视，时岸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头晕吗？”
“头重脚轻吗。”
“发热吗？”
没问一句，她就看见这人的嘴角往下放了几度，直到绷出一道微微向下的弧线。
“没病。”
时岸愣了愣：“那一定要去吗？”
这人没回答，看起来是下定决心了。
这种情况，时岸心里还怀有一丝期待，问道：“你是替补吗。”
是替补还好一点，起码可以不上场。
时岸等到了一个否定的回答，所以说这人是要上场的。
她知道很多女生都喜欢打篮球的男生，池凡也是一个很喜欢别人喜欢他的人，但也不一定要执意拿自己的短板去嘛。
时岸为他感到担忧。
时岸还在担忧呢，就听见这人开始提要求了：“你到时候帮我个忙。”
时岸有点警惕了。
她只见这人在台阶侧过脸，垂眸：“你能来给我送水吗？”
时岸愣了。
她是知道按常理，女生是会给喜欢的男生送水的。
但主动要求的她还是第一次碰到。
“送水？”
“你不愿意吗？”
但转念一想，联系前情——
时岸这下明白了。
池凡他，不会打篮球啊。
池凡对自己的能力心里也有数，别人打完一场肯定有女生去送水。
但他的技术水平打完一场，估计没有这个待遇了。
那时候就丢大人了，这不就需要一个托吗？
她作为池凡的多年好友，又是一个异性，正是合适的人选。
想到这里，时岸吸了口气。
怪不得特地蹲她。
她就说嘛。
时岸考虑了一下形势，也不由得对朋友负起责任：“我明白了。”
时岸目光灼灼，写满了交给我吧。
“这件事情，我完全理解。”时岸说道，“我答应了。”
池凡从那样子里看出了点桃园结义的气势，总觉得有哪儿不太对劲。
她安慰道：“你放心。”
她凑近拍拍他的胳膊。
她又闻到了那莫名其妙的草莓味。
时岸闻了闻自己手指，也没味啊，总不能是嗅觉出问题了。
池凡还在想那你放心的意思。
时岸没忍住：“池凡？你是不是偷糖吃了？”
半晌，面前这人忽然往后退了一步：“我三岁吗？”
时岸凑过来，闻了闻：“你好香啊。”
她抬头，只见自己的客观评价把这人像是说懵了：“你没闻到吗？你好像有体香了。”
“……”
——
篮球比赛属于是校园内最热闹的赛事。
刘念和顾江江也要去，三人来得早，刘念是为了看帅哥，顾江江挚爱学习，是被刘念拖来的，时岸自觉有任务在身，更是积极。
刘念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我看这里面，就池凡最好看。”
不只是她，估计来看比赛的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时岸心想，这样美好的滤镜持续不了多久了，不用等到比赛结束，就是等到上半场结束，池凡的好看就得稀碎。
刘念继续念叨：“池凡个子也高，估计打的也好。”
刘念发现了盲点：“你看，他今天的衣服肯定会露腹肌。”
时岸握紧了手中的水。
比赛开始。
时岸见刘念已经举起手机准备拍摄选手的英姿了。
虽然对池凡的篮球技术心里早有预期，但单纯看那人在球场上，还是好看的。
池凡似乎微微先这边瞟了一眼，两人视线在光线中碰了一下。
时岸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这人就迅速转过头去。
果然，前期池凡根本没有投篮。
时岸盯着赛场，比赛过了十分钟左右，球被传到了池凡手上。
秋日下午的阳光依旧很烈，近乎是泼洒在人身上，本就白皙的皮肤有一种灿烂的透亮。
看的人心里一颤。
近乎完美的光线圈出流畅的身体剪影，她看见抬起的胳膊。
时岸比在场上的人还要紧张，甚至开始默默祈祷。
起码得中一个吧。
下一秒，时岸内心雀跃。
时岸看见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她听见刘念照相的咔嚓声，还有四周涌起的欢呼声。
这人这次打得还挺像样子的，随着赛事激烈，时岸的身子逐渐前倾，有点被吸引了。
她的视线跟着池凡移动，感叹这的确是美学享受。
时岸看着看着不对劲了。
又十分钟后，随着战局深入，时岸笑容慢慢收敛，变得大惑不解——
这人什么时候会打篮球了，而且打得很好。
刘念摇摇她：“我就说吧，池凡看起来就是会打篮球的。”
大家公认的好。
刘念看见时岸在池凡发挥良好之后，嘴角的笑容反倒没了，还有点奇怪。
“怎么了？”
他的手和篮筐之间每一道准确的弧线都似乎砸在时岸心上，记忆中，把之前的另一个池凡砸出透明的碎片。
投篮的风声和当时一次次投不中的落地声相互重合。
夜色中的剪影和秋日暖阳下的剪影碰撞又分离。
时岸看不进去每一次灿烂的投篮，只能想起那在夜色中落地又弹起的篮球。
还有这人假借技术超烂估计输掉的一句句真话。
是故意的。
骗子。
刘念见她莫名其妙地发呆，像是走神了。
她心里诧异——这种激烈的战况，热烈的氛围，这人还能走神，真的是心无旁骛。
刘念在她面前用力地打了个响指，时岸重新将目光投向篮球场上的那个身影，眨眼。
他根本不缺人送水，就凭借目光也能看出无数正准备向他逼近的轨迹。
上半场结束，池凡满意回头，只见时岸握着水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手上还捏着那瓶水。
半晌。
很快，一瓶瓶水就围住了池凡。
他一动不动。
烈日灼人。
时岸看见这个骗子小跑过来。
他一路挡开送过来的其它水，站在她面前，期待地伸出手。
那双缀着汗珠的眼睛和那只修长的手像是讨要似的凑到她面前来。
而且时岸还没有抬手的意思，池凡茫然地抿了抿唇。
刘念愣住了，顾江江也愣住，其他同学也有点发愣。
别人跑过去送水的一大把。
自己跑回来要水的倒是第一次见。
时岸对上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睛，开口想说他骗人，又开不了口。
暑假在篮球场上的那些话在这一刻重新撞在她的耳边，像是都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时岸见这人弯下腰，垂眸喊她名字：“时岸，我渴了。”
时岸却心不在焉。
她地扭开瓶盖，把那瓶水递过去。
她甚至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捏着瓶身的力度。
所以瞬间，水飞了池凡一脸。
“我靠。”
刘念一声惊呼。
这下两人都清醒了。
池凡愣了，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那双狐狸眼沾着水珠，看起来很是茫然。
时岸终于抬头，也很茫然。
池凡/时岸：从头到尾，这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池凡沉默地坐在时岸旁边，把剩下的半瓶水给喝了。
气氛显然有点焦灼。
池凡捞过自己的校服，自己抹了抹。
“你生气了吗？”
“我现在应该生气吗？”
时岸没接话。
她起身，心思正乱，于是迅速跑了：“我去给你买零食。”
时岸说完，拎着瓶子走了。
时岸站在小卖部里，一边把零食往包里丢，一边心有不甘地给姚言发消息。
【回头是岸】：什么时候他打篮球这么好了啊。
姚言秒回。
【小灵通】：你嘲笑他之后。
时岸回忆了一会，似乎是有这么件事，但那都是初二的时候了。
【小灵通】：他苦练了一年，正打算在你面前一雪前耻。
【回头是岸】：我怎么没见过他的一雪前耻。
【小灵通】：他报名篮球赛的那天，你转学了。
【小灵通】：所以那次他也没去，旷赛了。
时岸闭嘴了，又多从货架上拿了几包薯片。
等时岸回来的时候，下半场已经开始了，台阶上只留着一件校服还有池凡的书包。
时岸背了一书包零食，一边嫌重，一边想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她干脆帮他装好算了。
她扯过池凡的书包。
顺手另一边打开自己的书包，准备把自己买来的零食塞给他。
她清点了一下薯片，虾条之类的战利品，打开池凡的书包，里面似乎还放着挺多东西。
她抬手清了清，课本，耳机，乐谱本——
她低下头，手指轻轻地触碰到一张纸片，目光顿住。
这是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书包的主人，抬头正对赛场上侧目的一双眼睛。
池凡看向时岸的手，他看见了那双眼睛里闪过的不可置信和惊讶。
紧接着，他看见时岸手上，自己已经打开的书包，明显她看见了。
书包的里面那张照片。
他私藏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