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岸似乎发懵地看了他几秒，视线交错。
池凡听见耳边的声音：“传球。”
余光中，时岸将书包重新搁到一边，没抬头，杜绝了一切和他视线相撞的机会。
他只看见最后一个疑虑从生，不解又茫然的眼神。
比赛结束，哨声响起。
“打得不错，你怎么总走神，喂！”队友只见他将手上的球塞给他，向着观众席走，看起来急得不行，但脚步却又慢。
时岸没抬头，她满脑子还是刚才看见的景象——
直到听见脚步声停下。
半晌，这人抱着球坐在时岸身边，没事人似的：“怎么。”
时岸没接话，抬头看了他一会：“没事。”
这人抬手将书包捞回来，拉开拉链：“哟，东西塞了不少啊。”
是啊，莫名其妙的东西也不少。
一个“嗯”字砸在池凡手背上，明摆着的不正常，他垂眸看了一眼书包。
“时岸。”
池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视线向着那本子顿住，半晌：“对了，时岸，那个我——”
池凡嘴唇动了动：“我——”
他没说完，话就被半途截断了：“我看到了。”
……
“池凡，我们是朋友，对吧。”时岸语气有些迷惑，“很好很好的朋友。”
“是。”
时岸抬起头：“所以……你什么意思。”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
“没别的意思？”
“……”
时岸似乎笑了笑：“别骗我行吗，你今天骗了够多了——”
“……”
时岸看向他，不避不让。
“什么意思。”
“没有就没有吧。”时岸垂眸，起身，手指在口袋里碰了碰，“我回去了。”
“……时岸。”
“嗯？”
“……有又怎么样？”时岸见这人忽然抬头，直盯盯地看向她，“如果我有呢——”
池凡没等到任何回应，半晌听见一声冷笑。
一张皱巴巴的纸拍在他面前，时岸截断这半句话，眼睛盯着他，像个发怒的布偶：“那你就直说，你不想给我找签名，或者找不到都可以直说。”
“怎么能自己签名来诓我呢。”
池凡的视线对上那张——
写满了S的纸团。
“你说的就是这个？”
“就是？”
时岸气笑了，“怪不得骗我，你觉得这事不重要对吧，我的喜欢不重要是吧，你骗我也不重要是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时岸抬眸：“那你什么意思？不是说有别的意思又怎么样吗？你不仅诓我，还理直气壮地诓我是吧。”
“不止这一次，暑假也是。”
时岸：“暑假你和我比赛投球的时候，装成压根不会打干什么。”
“我说了，别同情我。”
“不是同情。”
“那这个假签名也不是骗人了？”
池凡看向她。
不是。
都不是。
——
在教室里观察了半天，姚言总算发现不对了，他确定池凡是要在时岸面前一雪前耻，展现一下自己的篮球技术的，但现在看起来时岸没啥正向反应。
姚言很不理解，他不是在篮球场上表现特好，一堆人讨论吗，时岸还是接受委托特地给他送水加油的，全程看下来根本没有可以吵架的点啊。
等到晚上，时岸听见隔壁的门啪得一声关上了，隔音是真的差劲。
半晌，阳台上一个白色不明物体飞过。
时岸凑过去，看见一个坠机的纸飞机，张开，上边潦草一行乱字：“之后不骗你了。”
她看了半晌，有点失神，没搭理。
下一秒，第二位纸飞机落地：“没有之后。”
她看了一眼，把被子蒙上了。
第三位纸飞机凌空出世。
时岸按开隔壁的密码锁，这人坐在沙发上，停下手上的纸笔。
她没说话，走到桌边，弯腰。
一只手掏着三架纸飞机压在他桌上：“你的交通工具越界了。”
密码锁的声音再次响起，之后是一句：“池凡！明天家长会的事情——”
池凡妈妈环顾一圈，看向弯着腰俯视儿子的时岸，又看了看满桌的纸笔：“小岸也在呢，还来辅导他学习吗。”
……
半晌，时岸见面前这人面不红心不跳：“对，时岸给我讲题呢。”
这人摊开一个纸飞机：“刚刚是不是讲到这道题了。”
时岸咬牙切齿抢过他手里的笔：“看这道题的解法——”
“嗯。”时岸看着这人一脸乖相，气不打一处来。
池凡妈妈欣慰一笑，把手里的袋子放在门口：“哎哟，看到你们两个坐一起，我就想着，哦对我在照相馆门口看到你们照片了。”
“池凡回头的那张。”
时岸的笔顿住了一秒，这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顿：“什么？哪张？”
她看见这人似乎回忆了一下，语气平静：“我不记得了。”
时岸再次回忆起篮球赛的下午——
她看到签名，还有——
一张照片。
——
家长会前，池凡妈妈带着时岸和池凡先去找了雷虎。
时岸在面对池凡妈妈的时候总是罕见地乖巧，池凡散漫地缀在后边，扫了一眼装乖的这人，嘴角一弯。
他很快被时岸踹了一脚。
雷虎见他们来了，一脸喜色，时岸和池凡最近都没给他惹事，还有学习成绩大进步，他目光都和蔼了。
雷虎连连赞叹：“这次池凡的学习成绩有进步。”
池凡妈妈笑容满面，难得开这么有面子的家长会，她每次来开每次池凡挨训，她连着抬不起头，今天可算是扳回一局：“都是您教的好，还多亏小岸愿意帮助他。”
“暑假小岸都在帮他补习。”池凡妈妈有点担心，“没影响小岸学习吧。”
雷虎摇摇头：“时岸的成绩一直很稳定，这样下去顶尖那几所大学没问题。”
雷虎拍了拍时岸的肩膀：“有件好事和你说一下，我们学校和桃源一中有合作项目，找我们学校的尖子生去桃源中学交换一个学期。”
桃源中学很少向其他学校发出交流邀请，特别是崇阳中学和桃源中学虽然都在省内，也都是重点中学，但一南一北，隔的很远，合作交流更是少。
“你知道桃源中学在我们省内，甚至国内的教学水平都是一流的，我们学校说实话还是略差一些，这对你的学习提高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准备一下。”
池凡妈妈一脸喜色：“谢谢老师这段时间的照顾栽培，这么好的机会给我们小岸。”
“时岸的成绩本来就是年级第一，主要还是靠她自己的努力。”虽说如此，雷虎显然也很高兴，“这次桃源中学也很重视，组织了今年高考成绩优异的省内状元进行经验分享，这可是难得一遇的经验座谈会。”
“不过桃源中学是在怡方市，会不会有点太远了。”池凡妈妈握住了时岸的手，“我们这里去那儿要四个多小时呢。”
“都是为了学习，辛苦一阵子也是没有办法的。”雷虎劝导，“那里和我们管的不一样，是全封闭教学，手机是没收的，只有每周日下课后发回来两小时，晚自习前上交，平时也绝对不能出校门，要出校门需要提前一周打报告，放心，管理很安全。”
时岸像只人偶似的木木抬头。
啥？
早就听说桃源中学管理严格，这简直是坐牢。
她下意识看池凡，正好撞上他的视线。
雷虎补充道：“那个状元分享会我们学校的沈潜也被邀请了，他可是今年的省内第一名。”
“沈潜学长？”
“也是多亏了沈潜的成绩，还有这一届好几个考得特别好的同学，要不然人桃源中学也不会特地来找我们合作交流。”
“有熟人就好，可以相互照顾一下。”池凡妈妈松了口气。
雷虎点头答应。
“时岸是不是和沈潜挺熟的。”雷虎说道，“这次去桃源中学，沈潜还特地问了，好像是认识时岸。”
池凡妈妈：“那就好那就好，果然成绩好和成绩好就是处得到一起去。”
池凡妈妈反应过来还有个混在一起的后进生：“怎么时岸有这么大的好事，你反思一下你自己。”
时岸用胳膊肘撞了撞池凡，这人低眉扫她一眼，看起来近乎平谷无波。
像是没反应似的。
家长和老师在前边边走边说，时岸在后边和他咬耳朵：“池凡？”
这人的语气更淡了。
时岸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舒服。
“喂，你给点反应啊。”时岸说道，“我大概要走四五个月诶。”
池凡嗯了一句。
时岸加码：“一周才能玩两个小时手机诶。”
池凡又嗯了一句。
“你就没什么回应吗？”
这人转过头，垂眸：“好好学习，考第一名。”
她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下一句话。
就像是她走不走对他没啥影响似的。
时岸心目中朋友离别执手相看泪眼的场景完全没有实现，反倒是她在教室里和顾江江她们说的时候，两位室友倒是又高兴又难过：“以后考试借不了文具了。”
顾江江正摇头：“你看时岸从不搞封建迷信。”
时岸有点走神地想到池凡今天写纸飞机的纸，桌面上的那支笔依旧好好地贴着贴纸，有点心虚，露出一个笑脸。
顾江江似乎想到了什么，凑过来：“池凡知道吗？”
“知道。”
“他不会难过吧？”
“他难过什么？”
时岸沉默了几秒：“我还有姚言没告诉，我去他教室看看。”
池凡班上这个点人都走的七零八落了，时岸看了眼，姚言不在，至于旁边那位——
趴在桌子上，还在睡。
半晌，池凡感觉到有人凑近他，然后是草莓糖的味道。
时岸。
时岸像是一点点凑近了，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呼吸落下。
时岸的发丝垂落在他的下巴。
然后——
狠狠在他的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崩。
时岸舒服多了：“你嗯个屁。”
——
出发日早上，时岸顶着个黑眼圈，她还是敲了敲邻居的门，却看见邻居的眼下也是一片乌青。
时岸昨天已经解了气，今天看见他这样子，更是气全消了。
时岸有点感动：“怎么，真的要走了舍不得我了。”
她心中涌上一股暖流，踮起脚拍拍他的肩膀。
“放心，就四五个月我就回来了。”
这人直接避开了。
时岸讪讪收回手，生气转身。
她没走两步。
时岸感觉后领被轻轻拽了一下。
转头，这人垂眸，抿唇：“每周拿到手机和我打电话。”
时岸愣了一下。
似乎见她没说话。
这人抬眼，视线落在时岸的眼角，语气带点商量。
“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