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岸对上那双眼睛，她见过池凡无数种表情，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神色。
他们的确是认识太多年了，要是池凡有一天忽然消失四五个月，她估计也不习惯嘛。
时岸把心里那一顿略过：“我还有纪念礼物留给你。”
她垂眸，有点不好意思似的。
对上池凡期待的眼睛。
时岸把书包里的练习题塞给他。
练习册的边角卷起一个柔和的弧度：“好好学习，力争上游，虽然——”
时岸笑嘻嘻地说了一通，面前这人盯着礼物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池凡，你怎么还走神啊，你对我的礼物不满意嘛。”
“没走神。”
时岸想了想：“也就四个小时的路，不要太思念我了，要是想我想得茶饭不思——”
“痴心妄想。”
“？”
池凡抬头：“时岸。”
“干嘛。”
“你想考什么大学？”
怡方和崇阳只隔了一个省内的一南一北，一年多后，高考结束，中间会横亘多远的距离，多少公里呢。
是需要四个小时，还是更多。
时岸愣了一下，才刚刚高二，而且只要到时候分够高，哪都能去，到时候再定就行。
虽然有倾向的学校，但到时候情况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时岸劝慰他：“放心，到时候我俩指定能各奔东西，但不用怕，我偶尔在没事的时候还是会来慰问你这个孤寡老人的——”
“车要到了。”
“？”
“一定要说的话，我挺喜欢北岳大学的。”时岸想了想，“风景好，而且和周围的几个大学都有日常交换，离的很近，可以申请到隔壁大学去多学习几门其他学校的专业，能见识的人也更多。”
池凡听见后响起的声线，时岸有点犹豫，但还是补充了下次要原因。
“咳咳。”
“而且我听庆秋老师说，北岳大学隔壁是知名的架子鼓培训基地，他原来在那里进修过一年。”
时岸说完抬头，见池凡目光垂落在她脸上，有点奇怪的温顺，想乖觉收起牙齿的小狗。
时岸想了想，她拍了拍他手上的练习题：“加油。”
“那个签名……”池凡垂眸似乎想了一会，“等你回来给你。”
池凡看向她：“真的那种。”
时岸听见真的两个字，却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心情轻快起来：“好朋友，我还有一件事托付给你。”
“好。”
时岸看向他：“下下周致命千金的甜蜜追逃就要大结局了，你快去看然后口述给我剧情！怎么样！”
“ 时 岸 ！”
“那就这样说定了。”
池凡没和她纠缠，站在校门口垂眸：“走！”
刚刚不还答应得好好的吗。
“行不行啊。”
“还有十分钟发车。”
“那个剧情——”
“你赶不上车了。”
时岸看了眼表，从池凡手里接过行李箱，把练习题一把子揣他怀里了，转身往西门车站的方向走：“你真的——”
“上车。”
时岸：“……”什么人啊这是！
时岸气鼓鼓地提着行李箱走了，几秒后听见这人喊她。
“？”
一包糖飞过来，时岸伸手接住，眼睛一亮，用力挥挥手。
“算你有良心。”
池凡手微动了动，抬手垂落。
他注视着，自己手的影子碰到时岸手的影子。
——
大巴已经开了半个小时，除了她，车上还有其他七八位同学，以及几个陪同的老师，等到把学生送到怡方，老师就会回来，他们几个则留在学校。
时岸看了看最后一位上车的同学，是个熟悉的面孔——徐贺贺。
徐贺贺在车门口徘徊了一下，向着她的方向走过来，看了看她旁边的位置，定在那里：“我那个我……”
时岸眼睛亮晶晶：“坐吧。”
徐贺贺的耳根立刻红了，抱着书包，手脚局促地坐在这里。
徐贺贺转头看了好几眼，闷出一句：“谢、谢谢你上次的资、资料。”
时岸被她传染了脸红：“不客气。”
路上，时岸看了眼手机，没见池凡的消息。
到明天估计就连手机也没得玩了，时岸想了想，把耳机插上，点开S的频道。
她一个一个扫过去S的关注列表，点开看来看去，试图找到池凡的蛛丝马迹。
半晌，她一无所获。
她忍不住打开池凡的聊天框：“你真认识。”
以前她不关心也就算了，明明看她现在好奇了，这人还故意吊她胃口。
手机屏幕亮起来，他看向时岸刚刚发来的消息。
他垂眸给时岸发了个消息：“认识。”
池凡盯着手机。
半个小时后，没有回复。
一个小时后，还是没有回复。
两个小时后——
池凡嘴角低垂，手机还没收呢，就已经不回消息了。
他打开自己的音乐平台，上传了一条新的动态：“在做题。”
一分钟过后，他看见时岸的账号点了个赞。
姚言看向自己屏幕上跳上来的消息，池凡怎么开始在这个不用的小号S账号里发日常了：“你是不是忘记切号了。”
池凡看了眼：“嗯，忘记了。”
——
桃源中学的占地面积比黎阳中学大得多，各种学习设施极其完善，学校给几位学生安排了寝室，为了帮助他们融入学校生活，基本都是错开安排在本校同学寝室中间。
时岸已经上交了手机，推开自己新寝室的门，里面探出两个脑袋，双方都有点好奇地相互打量着。
在时岸将行李箱直接抬上最高的柜子，又轻松跃下时，她听见了一声很小声的哇。
时岸没想到第一次惊叹在这个时间节点。
桃源中学在给这些交换生分配宿舍之前明显也进行了挑选，时岸的新室友似乎也得到过嘱咐，对新转来的外校学生比较友善照顾。
了解到桃源中学的课程进度后，时岸发现他们的课程有些错位，黎阳中学的课程进度比桃源中学平均要慢两个课时，其中物理和数学的进度差尤其明显。
但还好暑期的时候提前预习到这里了，问题应该不大。
时岸看向崭新的练习题和印着新学校抬头的试卷，习惯性摸了摸手机，才想起来这里已经和外界断联了。
她问好了图书馆和自习室的位置后就提着书包出门了，也许是因为收缴了一切娱乐设施的缘故，这里的自习室比黎阳中学更加安静，空气被沉默下压得有点凝固。
时岸翻开书页，大致浏览了一下试卷和习题，开始蒙头做题。
晚上躺在床上，时岸望着天花板，脑子里开始想东想西。
她摸了摸左边口袋，没有手机。
她摸了摸右边口袋，打开那包糖，一共十二颗糖，一天一颗的话半个月不到就吃完了，如果一周一颗——
她含住一颗。
她才有了换地方的真实感。
不知道崇阳那边怎么样了。
明明她做梦都想要离开崇阳，脑子里却晃过各种画面。
平时这种时候她都是挂着耳机听鼓声入睡的，但现在连手机都没了。
——
池凡站在家门口，按开密码锁，这栋隔音奇差的房子里，隔壁悄然无声。
他垂眸走进房间，把门关上。
他打开做题本，看着上边留下的解题思路和字迹。
半晌，他下楼到小卖部，自己买回来一包草莓糖。
配合解题思路一颗一颗咬化了，直到看见一桌的糖纸。
他手指摆弄着糖纸，直到手指尖都沾染上草莓味。
他手指动了动，隔了一小会，才抬起手，轻轻闻了一下。
一个小时后，他垂眸，又打开手机的天气应用，找到怡方市，点击添加。
他盯着那虚拟的云层背景看了一会，把手机熄屏。
又过了一小时，他打开电视，调到了言情剧频道。
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
还是太安静了。
安静到连安静都这么惹人注意。
半晌，池凡掏出手机搜索：“可以做什么转移注意力？”
他看向下面的回答——
看剧。
和朋友聊天。
织围巾。
屁用没有。
他抬起手，又想起最后碰到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