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够了吗

    ……

    沉默。

    随着那段沉默,时岸却越来越不安。

    自己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下一秒。

    对面那段沉默似乎是思考半晌语气不解。

    “什么照片。”

    “?”

    “描述一下。”

    “那张被挂在墙上的照片。”

    不就是言而无信,临时反悔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时岸乘胜追击:“我在你书包里看见了——”

    她半晌,听见他回了一句话:“嗯?不行吗。”

    这个回答太简单直白,时岸有点儿蒙了。

    时岸问:“你不是不要吗?是什么意外让你这也要拿回来。”

    半晌,对面理直气壮:“因为那张照片上……”

    时岸等他的下文。

    “我太好看了,绝对不能遗落在外。”

    时岸:什么玩意。

    时岸把手机举远了一点,然后再放回耳边。

    池凡开口:“我后悔了,当时没拿回来我抓心挠肝,夜不能寐。”

    时岸愣了。

    “那你现在不会天天枕着睡觉吧。”

    “不止如此,我每天还对它沐浴焚香,上供打拜。”

    “池凡,我们那是合照,不是遗照。”

    “……”

    “你要的时候,怎么不给我也要一份。”

    “怎么,你也想要枕着睡觉。”

    “……”

    “时岸,你不会是——”他扬着语调原话奉还,“喜欢我吧。”

    时岸不由自主地想了想这个画面。

    时岸感觉自己的耳廓被细密的电流电了一下,之后这股电流从耳廓蔓延到半边脸颊。

    “?有病吧你。”

    ——

    指尖在听筒的振动骤然停止。

    听见对面挂了的声音,池凡手指悬停在电话上,垂眸,发现手心已经一片潮热。

    半晌,他松开手,有点脱力地靠在沙发上。

    【池】:时岸。

    界面出现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池凡:?

    【池】:。

    又一个红色感叹号。

    时岸给他——拉黑了。

    晚自习即将开始,姚言看向靠在外边栏杆,有些没精神的池凡,推了推他:“雷老虎的课呢,你注意点。”

    他见池凡盯着手机上的两个红色感叹号。

    姚言凑过来看了一眼,幸灾乐祸:“又吵架了?你把时岸吵赢了?”

    姚言想着能到拉黑何止是赢了,估计是恼羞成怒。

    半晌,他看向池凡:“你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池凡翻出自己在巨大的紧张和那片潮热中勉强镇定的话语。

    他说了,让时岸和他们的合照一起睡觉。

    他说了什么东西。

    “他说,你喜欢我吗?”

    ——

    时岸走回桃源中学教室。

    今日上次联考的成绩下来了,时岸的排名赫然在第一位,上课之后,时岸明显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更多了。

    时岸正听着讲座,就看见一个人拖着凳子坐在她旁边,把试卷往桌上一拍:“你这题做出来了吗?给我讲讲。”

    时岸抬眼,看向她,只见那女生视线愣住了,落在她的试卷上,时岸的试卷上新鲜出炉着一副抽象画的头像。

    一个骷髅头上写着两个字看起来像是池凡。

    这女生想了想:“你上课怎么还开小差。”

    时岸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见她不回答,这女生:“我叫盛粤,你来之前,我是第一名。”

    时岸心里一顿,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好厉害。”

    对方沉默了几秒,表情更冷了,闷闷扭过头:“你更厉害,我……我这道题、这道题不会,你可以教我这道题吗。”

    时岸歪头,看向这个面瘫,盛粤想了想,笨拙地拉近关系:“你画的骷髅头不错,有……有什么寓意吗?”

    “有仇。”时岸归纳了一下,“看见就心烦,听见就……过电,想到就头疼。”

    她总觉得——

    池凡不对劲。

    连带着她也偶尔不自在了起来。

    ——

    池凡被拉黑了整整一周。

    姚言发现他在S发日常的习惯在这一周愈演愈烈了。

    会崩人设的。

    周日,时岸看向池凡的聊天框,一条消息也没有,她想起来自己上周的拉黑杰作。

    本着逃避有用的原则,时岸就先点进了S的账号。

    最近S的账号忽然活跃起来,以两天一次的速度发送自己近期的日常。

    S:今天做完了三套试卷,练完了三首曲子,后天会发送新的视频。

    S:今天学校联考,有三道题不会做。

    时岸看了看没有一条消息的池凡聊天框。

    池凡才看见自己的平台账号,之后又弹出一条消息:“。”

    熟悉的账号名称。

    半晌,池凡看见对面蹦出来一句话。

    时岸:“我听说最近通讯软件有视频聊天功能了。”

    时岸绝对不是想要见他,视频通话的功能是这周新开的,这件事情她考虑很久了。

    她本来是不打算试一试什么视频聊天的,但她总觉得自己不对劲。

    每次和池凡说话没两句,她对这人纯声音不耐受,还过电。

    但想了想,这种过电情况是从她到桃源中学之后愈发严重的,时岸心里有数——

    八成是交流方式出了问题。

    从全方位神态展现到只有单纯语调,后者太片面了。

    上次因为他说话语调太撩里撩气,已经让她饱受惊吓,加上语言动作神态表现,这下说不定总能正常了。

    刚刚准备拉远距离,池凡看到那句话。

    池凡盯着视频看了好久,视频聊天,能看见人的那种。

    说完这句话之后,对面就没有下一句话了。

    池凡抿了抿唇,控制愉悦:“是吗?”

    对面回过来一个:“要试试吗?”

    时岸呼出口气,研究了一下新功能。

    她手指停在那界面上晃了晃,按过去。

    池凡看向那红绿色的两个按键,屏幕上目前还是自己的脸,他把手机放远了点,将脸调整到一个完美角度。

    然后手指轻轻碰了一下接通。

    时岸看见那脸出现在屏幕上,还挺神奇。

    池凡看起来有点困,这人好像这几周都在犯困,晚上不睡觉的吗。

    那长睫一抬,直视时岸。

    时岸不自在地偏了偏视线。

    然后意识到,这样算什么事情,她这次就是来找回和池凡纯洁无瑕的友情关系的,时岸睁眼,目光在他身上定住,一副正气浩然的样子。

    他们是朋友啊。

    她的目光于是坦然地开始巡视面前这人的脸,从眉眼,鼻子,嘴角一圈一圈扫过去。

    也许是因为光线的原因,视频看起来还有些模糊,但足够看清楚人的神情和轮廓。

    “看够了吗?”

    几分钟后,时岸听见池凡问道,目光探寻。

    时岸正找回朋友呢,于是抬手挥了挥:“你等会,坐近一点。”

    对面似乎有点无语。

    但时岸还是看见屏幕上的那张脸往前探了探。

    时岸也凑近观察,几乎扑在屏幕前。

    时岸只见这人像是睁眼久了点似的,这人的睫毛忽的闪了闪,那张脸倏忽一下子离远了,不给看了。

    时岸看见这人靠回椅子上,啧了一句:“你把我放出来,就是为了欣赏我这张脸吗?”

    池凡:“桃源中学是一个长得好看的都没有吗?”

    时岸接话:“还行,比你好看的也就十个八个吧。”

    离远了之后,整个房间更清楚地显现在面前。

    池凡的房间整理得向来很干净,像是有强迫症似的,时岸的目光停在其中一块,那个盒子被池凡的背挡住半截,但还是能看见后半截字——围巾。

    她抬眼,在池凡身体转动的间隙中,看见上面的一行字:教你怎么织围巾。

    围巾?织围巾?怎么他开始做手工活了。

    上面的围巾样式也非常眼熟。

    就像是……

    上次池凡妈妈邮过来的围巾一模一样。

    她想了想自己收到的快递,感情不会是他的手工作品吧,不是说是池凡妈妈看到降温消息吗?

    所以说他上次气的是——

    她是不是把他的手工作品都给分了,就留下来一个工业制造物。

    时岸愣了一下:“那个——

    “什么。”

    “那个是你织的啊,你怎么想到给我织——”

    “什么织——”

    问到这里,时岸看见视频里的人忽然停住了,时岸这下占了上风。

    怪不得上次知不知道了半天。

    时岸温柔一笑:“我不会因为你织围巾笑话你的。”

    池凡那双眼睛微微一眨,语气冷静:“顺便打发时间。”

    时岸一脸得意,凑近屏幕:“怎么,我不在的时候已经寂寞到要去靠这个打发时间了吗?”

    她心里有点美滋滋的,这人不说话了。

    池凡垂眸。

    下一秒,她听见池凡问她:“那个围巾,你送给谁了。”

    时岸想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其妙地心虚起来,吐出一个名字:“沈潜。”

    她知道池凡对沈潜有点莫名其妙的意见,这下显得是她不对了。

    她也后悔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送给沈潜姐姐也许都好点。

    果不其然,她听见视频对面发出一声冷笑。

    但总不能让她给要回来吧,多丢人。

    时岸想了想,提出一个两全其美的绝妙解决办法:“你要不再给我织一条,这次我不送人了。”

    视频里的人扬起一个笑容——

    “呵”

    那双眼睛生气地瞟向她,嘴角微弯,皮笑肉不笑。

    摆明了就是,你想得美。

    实在不行能不能找沈潜把围巾要回来的念头,那可是池凡为数不多的手工作品。

    不对,她还真想着要回来,这也太奇怪了?

    正胡思乱想的这时候,室友高声喊道:“时岸,盛粤又来找你了。”

    时岸一副来了救星的样子,从屏幕前腾跃而起,背后冒出问句——

    “盛粤又是谁?”

    “新同学。”

    “什么新同学。”

    新同学闯了进来。

    盛粤扭头看向屏幕,见到备注框的池凡,也不知道凭借什么从时岸的骷髅头联想到这张脸的,嘴比脑子快:“他就是那个骷髅头?”

    时岸看向池凡的眼睛眯了一下,慢慢复述道:“骷髅头?怎么,你见过我。”

    每次他尾音咬成这个样子的时候就不是好说话的时刻了。

    盛粤面无表情:“她和我说了,看见你就心烦,听见你的声音就过电,想到你就头疼。”

    “嘟嘟嘟嘟。”

    池凡垂眸,看向没电黑掉的手机,去洗了把脸,克制住自己刚刚脸上的热意。

    时岸说听见他的声音过电。

    他抬手抽过抽屉里的充电线,手指连按几下开机键。

    时岸看向挂了的手机,又打过去:“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哦。”

    时岸不信邪地再打了一个。

    也没人接。

    她有点委屈,最后一次。

    一个电话闯了进来。

    池凡:“刚刚手机没电了。”

    “那你应该什么都没听到吧。”

    “嗯,一清二楚。”

    “听到什么了呀,哎呀,都是误会,我怎么会那样想你呢,池凡。”

    对面没说话。

    时岸听见对面重复了一遍:“看见你就心烦,听见你的声音就过电,想到你就头疼。”

    “我不是那个意思。”

    时岸听见他似乎压低了声音:“过电是什么意思?”

    时岸翻了翻自己的记忆。

    听见你的声音就耳朵过电。

    她听见池凡咬着尾调:“我没明白。”

    时岸感觉到一颤,大概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她嘴唇动了动,解释道:“可能是——我手机漏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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