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岸看向他。
虽然那张脸一如既往地凶巴巴，但心情不好的时候一眼就看得出来，刚刚形象在谷底的时候不还是心如止水吗，现在突然看起来不大高兴了。
不过这下轮到时岸问出那个纳闷了两次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最近的理想型？”
这几个形容词是初三转学去崇阳那段时间提的。
而且没说过几次。
他根本就不在啊。
时岸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他怎么听到的。
他总不可能那个时候还来了崇阳，找到她学校，还特地问了她理想型吧。
池凡不假思索： “姚言说的。”
时岸想着，那没问题了，姚言就喜欢传播这些八卦，而且总能找到各种小道消息，交友面广的像个蜘蛛网，活的就是个情报机关。
姚言还挺以此为荣，把名字直接改成了小灵通，不知道的以为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手机似的。
时岸随手把吃不完的几个鱼丸到他那份，都怪他盯着她喝完排骨汤，都塞不下整份零食了：“你反应这么大干嘛。”
她从小到大，每段时间就换一个理想型的事情，周围的人都知道。
从书上的伟人，到电影的主角，偶尔生活中的榜样，慢的差不多三到五年一换，快的三天两天一变，和时岸的成长阶段紧密相依。
按道理，池凡早就应该习惯了，怎么现在倒是反应变大了。
她再看过去，这人刚刚异样的表情像是不存在似的，他眼睛微微一抬，语气漫不经心。
“有点意外，这次你的理想型是个活的。”
时岸：？
她之前的那些理想型——也不是没有尚在人世的吧，纯属扯淡。
她五岁的时候还景仰过门口的卖菜阿姨一手能抓三只鸡崽子呢。
借口拙劣。
时岸想了想，忽然明白了：“池凡。”
这人靠在那儿戳鱼丸吃，动作顿了顿，微微扬眉一扫她这边。
时岸灿烂一笑：“你是不是终于发现我从不觊觎你，不高兴啦。”
时岸拍了拍轮椅扶手，二郎腿一翘，像坐在教父宝座上似的：“别灰心，不管爸爸换多少个理想型，你都是爸爸最爱的小儿子。”
她小儿子没接茬。
她看见这人起身，然后她的轮椅被人打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旋，被迫彻底用一个后脑勺对着他了。
用力之大堪称一个父慈子孝。
——
晚上回寝室，顾江江和刘念都不在。
时岸正坐在桌前预习明天的课程，设置为静音的手机摆在一遍，屏幕陆续亮了好几下，她也没管。
直到她将最后一道练习册上的习题推演完，才拿起手机。
姚言在群里叽里呱啦是日常行为。
剩下的是——时岸看了看那备注【沈潜学长】，沈潜的消息。
时岸有点诧异，之后眼睛亮起来，看来是学习资料上新了，有了交情就是不一样，甚至可以得到第一手的上新通知。
她期待地点开对话框，是转发来的扭伤注意事项。
时岸愣了一下，虽然意外，之后有点感激，想起这两天失去的形象，在聊天框编辑好几次，确认得体地感谢了对方的关心。
见证了人类的关怀和善意之后，她忍不住对另一位也多了一些期待。
她带着笑容点开池凡的对话框，先含蓄问了问。
【回头是岸】：你今天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池】：比如。
【回头是岸】：比如为我下厨，来安慰一下病号什么的。
对面没消息。
【回头是岸】：或者彩衣娱亲，来愉悦一下爸爸心情之类的。
下一秒。
【池】：没有。
时岸对着屏幕表演了一个笑容消失术，人和人果然还是有差距的。
特别是下午吃饭的时候池凡看起来还挺高兴又大方，一点也不计较的意思，到学校之后情绪就开始逐渐不好，现在都可以算的上斤斤计较了。
总不能是因为带鱼丸的时候，她让他脱衣服了吧。
她也不知道池凡只穿了一件啊。
那难不成是因为最后多分给他的鱼丸不够多？
肯定不是，能多分几个已经不错了。
时岸从头到尾把自己从带鱼丸到进校园的行为反思了个七七八八，最后得出了和往日一样的结论——今天这件事情，应该是池凡自己的问题。
但毕竟是朋友，她本着和谐友善的作风，啪得一下点开搜索框。
输入：【男生情绪不稳定是什么原因。】
看向高居第一条的更年期，以及更年期年轻化问题的说明。
时岸研读了一会，深有体会地把网页链接转给了池凡，对话框上，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保持了足足一分钟，最后时岸得到了一个简短的“？”。
明明只有一个简单的符号，时岸准确捕捉了到了这人骂骂咧咧的嘴脸。
看来是把那些骂人的话都给吞回去了。
顾江江和刘念刚从图书馆回来，推门进来，两人立刻把她围住：“时岸，你们挺牛逼啊。”
时岸懵了半天：“谢谢。”
“池凡还挺帅的。”
“就一手把你抱起来的时候。”
什么叫做抱？
“是扛起来。”
“反正你们还挺疯的。”刘念兴高采烈，“池凡跳上主席台的时候，你没听见下面都帅炸了。”
她才不疯，明明是池凡——
“那叫做拖人下水。”
“不过雷老虎要气疯了。”
时岸愣了——也不至于吧，这明显是谣言，雷虎至于信这个吧，而且她好歹也是为班集体争取了一个铜牌。
“雷老虎这次运动会用心举办了，特地请校领导一定要来参加个全程。”
刘念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结果你没看到吗？帅归帅，那跳上主席台的时候，抢了副校长的话筒，副校长差点被吓死了。”
刘念这才发现时岸茫然的表情。
刘念看向时岸：“你看主席台的时候没看到？”
台上那么大一个显眼包，她压根没注意到其他。
依照雷老虎那个要面子的个性，这下是完了。
“还不止这个——”
听见还不止这个，时岸：？。
总有点不妙的预感。
她收了手机，刘念怼怼她胳膊：“说说吧，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时岸愣了：“哦，有段时间了。”
“论坛都传疯了——
池凡暗恋你。”
时岸在脑子里把这句话拆解了一下。
池凡。
暗恋。
你。
时岸缓缓转过头，忽然明白了回来路上的那些视线——什么玩意。
刘念和顾江江不怎么玩论坛，连她们也知道了，就说明怎么也算得上是个大热帖了。
原本冷清的论坛从起死回生之后更上一层楼。
接着，时岸看向自己错过的论坛后续，在那五号选手的高清直拍之后——
【但这五号选手，是时岸吗？】
【明显是。】
【听池凡在主席台上的话，这两人是不是认识啊，看起来不像是见义勇为。】
【怎么可能，疯了吧，这两人在学校里就没怎么碰过面吧。】
【不是没怎么，是根本不会有交集啊。】
【总不能是托梦吧。】
【不认识的人会又出头又鼓励吗。】
【论坛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好欣慰。】
【怎么没交集。】
【大家不记得他们之前碰过面了吗？宣传栏，食堂，办公室门口。】
【那不是欺负人吗。】
【总不能是破镜重圆，不打不相识吧。】
下面是一大串的激烈讨论。
她的视线划到最后。
看向那些猜来猜去的评论。
倒不是说暗恋的，猜各种关系的都有。
连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妹的都有，时岸看了半晌。
她只盯着暗恋。
半晌，笑了。
时岸想了想。
听池凡刚刚的语气，应该还是不知道这件事情。
刘念只见室友忽然灿烂地笑了。
刘念：？
然后室友抱过手机。
噼里啪啦打了一串消息过去。
【回头是岸】：你什么时候开始暗恋我的。
【池】：？
【回头是岸】：怎么没通知我一声。
【池】：？
然后池凡看见时岸甩过来的链接，他擦了擦刚刚洗完的头发，点开链接，那双眼睛一垂。
这次，也不等池凡反应。
半晌，盖上手机，时岸心满意足地弯起嘴角。
叫他平时总说自己觊觎她，现在，落她手上了吧。
活了。
舒服了。
一报还一报。
天道好轮回。
半晌，池凡那边像是被暗恋梗住了，半个消息都没有。
每一寸的沉默都是时岸今天的得意。
时岸摇了摇头。
他不行。
放下手机。
刘念和顾江江盯着她脸上的笑容：“你在和……池凡……”
时岸这次伸了个懒腰：“嗯。”
“你们——”
“关系比较复杂。”
刘念愣了。
“那你们……”刘念愣了，“你们……”
“是啊。”时岸乖巧点点头，“我们其实算不上朋友。”
时岸目光温柔：“我们是认识十年的——家人。”
十年？
“所以那些行为是——”
时岸一脸认真：“出于抚养之恩，孝敬他爸爸我。”
……
池凡：……
他盖上手机，把链接打量到底，退出手机。
时岸刚刚说完孝敬论。
【回头是岸】：怎么样。
这人终于有了反应。
【池】：把上次推荐给你的风水宝地。
【池】：发帖子里吧。
时岸回忆了一下。
崇阳市第一眼科医院。
明白了，这是想让普罗大众都——
治治眼睛。